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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药 ...

  •   他嗤笑一声,“神父的爱居然如此轻巧吗?”

      同样没有争辩,你只是说:“至少,这种爱不会因□□的诱惑而产生。”

      “是吗?”他忽而用另一只手攀住你脖颈。

      他似乎很喜欢这些肌/肤相贴的动作。滚烫的温度自交接处袭来,令你不免微皱起眉。

      他问:“但我的爱就是如此轻易啊,这可怎么是好呢?神父大人?”

      缱绻耳语中,他的手指在你肌肤上游移,指腹柔嫩,所及之处掀起阵阵战栗。

      这种反应并不出于情/欲,只是因不适而产生的应激。要害被人掌握住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尽管你知晓他并不能杀死你。或许也不一定?

      克制着反制的欲望,只垂眸避开他饶有深意的眼神,你向他答道:“肉/欲之爱与情/欲之爱并不相通。”

      伸手,抓握住他逐渐下移的手指。肉/欲与爱欲之间,你只需要他的后者。

      现在他双手都在你怀中了,悬空的上身再没有其他支撑,只要你愿意,他可以摔落,也可以彻底投入你怀中。

      这种姿势带来了某种奇异的掌控感,你不得不承认,相比起刻意的引诱,你似乎更爱好如此。

      但不管怎样,你仍应当尊重他的意愿,所以你只是轻而强硬地将他重新按进安乐椅中,由得他在里面摆弄出自己喜欢的姿势。

      收拾完下午茶的残羹。现在他已经容纳了些东西在腹中,可以吃药了。

      想到炉子里的水应该开始冷却后,你问他,“你怕苦吗?”

      他的资料和档案中绝大部分记录的是行刑官们施加在他身上的罚,除此之外的事仅限于最必要的记录。你能算出他左手小指根部那颗小的血痣被割下过三百二十七次,却说不出哪怕一个他曾经亲友的名字。

      在文字中,他的生命以展露“神迹”的那一天为起始,此前的所有都是虚无。

      你对这种记录方式并没有意见,只是如果想要打动他的心,这份有所隐瞒且某种意义上过分简陋的档案就实在不够用了。更多时候你只能靠自己的推测,当然还有他本人。

      他现在又换了一种姿势。整个人斜倚在椅子里,过于瘦削的双腿交叠在一处,一脚踩着坐沿,另一只则悬在半空中,脚尖晃悠点点,显得分外自在。

      闻言,也只是挑眉,“是的话如何,你又要开始食物刑了吗?”

      是这顿下午茶。

      尽管那只是为了取出抑制器的手段,但你无意与他就这行为的性质而争论。一个行为在不同的角度里会有很多名头,但不管怎样,它发挥的效用总是不变的。

      “如果你觉得不适的话,我很抱歉。”你说,“现在,我需要喂给你一支药剂,但你知道,药总是苦的。”

      也许是受那个额外的抑制器的影响,在补充完必要的能量、身上的伤口开始加速愈合后,他的病症也依旧未能痊愈。

      你原本只是习惯做得更多,但现在那壶水却的确要发挥作用了。

      一件幸运的小事,你的橱柜里还有前任房主留下的药品。

      但你未曾想到他的话锋却落在了其他地方。

      约旦不含笑意的笑着,“真可惜,我没吃过药,也不知道它总会是什么味道。”

      你顿了一瞬。

      如果约旦说怕苦,你可以给他糖果;如果约旦不怕,你可以给他准备糖果。但他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了第三个回答,你却没有第三种答复。

      所以你只好选择将药品与糖果一起送上,供他选择。

      在厨房中,仿照使用说明冲制好药剂,刺鼻的气味中你看着覆盖碗底的乌黑液体,想到了约旦方才的话语。

      事实上,你也不知晓药都会是什么味道,只是妄自使用了别处借来的说辞,这或许就是你的错处,所以才叫你哑口无言。

      药总是苦的。的确总是苦的吗?

      你并不知晓,你从未在味觉的角度上品尝过它们。

      但看着面前这碗氤氲着热气的药剂。

      药是苦的。

      你想,也许只知道这些不够,但对你而言,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收回目光,转身,从置顶的架子上拿下那个格外干净的糖果罐。

      罐子是简单的南瓜灯样式,但打开以后,里面装着的色彩绚烂一如教堂里悉心镶嵌出的彩窗壁画。

      你从中满罐包装精美的糖果里小心挑选出颜色格外炫丽的几粒,连同那碗乌黑的药一起端给约旦。

      约旦垂眸看了眼托盘里的东西,忽地从中挑出粉红的一颗,他问:“这个是什么味道?”

      你同样不知晓。

      这些都是前房主留下的。就像药一样,你也从未尝过糖果的滋味。

      在修道院里你不被允许品尝它。不过你还记得在很早很早以前曾有访客顺手递给你一颗,这颗糖果躲开了代父与兄弟姊妹们的目光,除了你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更不会有人会用这颗不被知晓的糖果而教育你。

      你还记得它包装纸油滑的触感,记得它在你手心里逐渐软化,黏腻的感觉从缝隙间渗出,伴随着甜香,最后吸引来小的飞虫、还有蚂蚁。因为握在手心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你对糖果的所有概念都定格在此。你不知该如何处理它,这是你不该得到的东西,相比于甜蜜的奖品,更像是你躺在手心里的罪孽。

      你从太阳高悬一直到夕阳西斜都在思考着如何处理它,你犹豫、徘徊、心里一直惶惶地感到不安,你似乎做错了什么,但你说不出来,最后选择将它递给了那些被允许吃糖的孩子们。

      你的代父们就这样知晓了这件事。

      这是罪孽,他们说。但好在你尚且年幼,所以你将被惩戒,你拥有赎罪的方式,他们说。

      得到赎罪的那一刻你终于感到心安,回归了你熟悉的生活。

      从那之后,一直到被驱逐出修道院后,你再也没能得到过糖果了。但离开后的你更加地恪守规训,节欲戒痴,你所能做到的,只是不将这些东西清除出去。

      要问糖果的滋味,“你可以亲自品尝它,应该很甜。”你说。

      约旦只是在得到这句话后,对着窗外的光,观察了片刻它反射出的细闪,旋即将它放了回去。没有回答,也没有吃那些糖果。他一口气喝光了那碗药水,全然没询问过它的功效。

      如此配合实在出乎你的意料。

      在之后你满足了他独处休息的要求,自己则进入了祷告室。

      现在并不是晚祷的时候,但你想里面的那些神学书籍对你如今面临的情况或许会有帮助。你的的代父们告诉你:所有的答案都在经文戒律中。

      厚重门扉隔绝了一切声响,正因如此,等到晚餐前你从中出来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循着细微水声,你在这座格外空旷的房子里探寻,找到了趴伏在洗漱台前呕吐的约旦。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下午茶前更加虚弱了,脸色苍白,但目光锐利依旧。

      他用这目光看着你,语气是夹杂着嘲讽的赞叹,“你确实将我给予你的权利使用得很好。”

      你注视他的眼睛,向他下意识微笑,旋即默默将牛乳从他的食谱中划去。

      你确实未预料到他对牛乳如此不适应。

      你从小厨房里替他倒来一杯水,观察他的脸色,觉得他或许还需要一碗药。

      第二份黑色药剂递过去时他冲你冷笑,“你真觉得这东西能达成你目的吗?”

      面对他虚弱的模样,你真心实意地点下头颅,“不管怎样,药总能让你好受些。”

      他显然并不如此觉得,但只是说:“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喝下第二份药剂后他的情况更加严重起来,上吐下泻到几乎不能行动。你仅有的知识勉强输出了食物中毒的结论,但解决措施不在其中。

      包括帮助在内,你从未处理过这种事,已无法从神明身上取得救赎的现在,你需要其他人帮助。

      考虑到他的身份问题,最近的能提供帮助的神职人员也在索诺大教堂里,四个街区的距离显然不能算近,你并不放心离他太远,带他前去同样不算容易。

      第二选择是求助完全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教廷封锁了有关约旦的消息,至少在圣都内,普通人极少有能见过约旦画像。值得庆幸,当初为掩盖你的行踪,教廷为你安排的住处就在这些人之中,而你正巧知道你的邻居就是医生。

      你在他讥诮的目光下用绷带缠绕住他带伤的右眼,遮住了那只格外显眼的异瞳,在他额前用手指画下祈求健康的四芒星。

      “愿你的痛苦得以烟消云散,”你说,“现在请忍耐一下,我会带医生的来。”

      约旦似乎因这祝福而愣了一下,而你顿了顿,离去前又额外在他眉心画圆轻点,这是祈求安宁的圣符。在消弭病痛之后,你希望他的灵魂能获得平静。

      你的邻居显然心地善良,尽管此前你们并无交集,但在听完你的请求后,这位热心肠的老人也很快放下晚餐,随你来到家里。

      打开房门时你感到了微小的惊讶,原以为至少会有所动静的约旦安安稳稳躺在你为他准备的床中央,右眼上的绷带完好无损,只是脸上更加苍白,表情里带着显然的痛苦。他没有任何想逃走或是暴露身份的打算。

      在这时刻你回顾今日,才发现他全部的不逊似乎都只止于言语,实际上却一直都配合着你的安排。

      一直蒙在眼前的大雾骤然散去,你开始变得恍然大悟,一股后知后觉的惊喜弥漫上你心头,这感觉就像是眼前面对的毒蛇忽而变成了家猫。你注视着他,为自己发现他新的面貌而感到陌生的雀跃。

      眼前的犯人不再是无药可救,你开始确信神明必然会将救赎赐予他。

      整个就诊过程中他也格外安静,只是注意力并未集中在医生身上,反而意味不明地一直注视着你。那模样仍仿佛毒蛇打量着他的猎物,也像是观众们在看一场出离荒诞的戏剧,但在察觉一切的你眼中则更近似于野猫小心观察着靠近的人。

      你主动向邻居的卡罗先生陈述他的病情,对其询问的某些敏感处则予以沉默。几次下来卡罗先生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善意地不再询问。你的确拥有着一个好邻居。

      你和卡罗先生一起排除了甜瓜、蛋挞、其他的一些水果,但当卡罗先生告知你喝完牛乳后肠胃不适和过敏也不会这样时,你终于想起了仅剩下的东西,那两碗药剂。

      “治疗用的药剂也会引起食物中毒吗?”你询问,并将剩下未开封的药剂递给卡罗先生查看,这一点的确在你的知识以外。

      约旦仿佛听见了什么再可笑不过的话语,嘴角又一次勾起讥讽的弧度。

      卡罗先生皱眉检查着药剂,“如果是药物过敏那就麻烦了,但他喝莫西多乌是最基础的促恢复药剂,里面的成分都很安全,按理应该不会有人过敏才对。”

      你看见约旦的笑容突然被惊愕取代,他不知为何开始反问,“促恢复药剂?”

      卡罗先生点点头,“就是你们小时候磕磕碰碰受伤了,父母和其他家人们都会喂给你们的那种甜滋滋的药,有印象了吗?不过这药因为普适性强,所以效果不是特别好,如果是成年人促恢复的话我家里有其他的成品药,待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他奇怪地检查完药品限使用期限,又冲制出一碗,几乎热水倒进去的瞬间卡罗先生就被那酸涩气味冲击地皱起了眉,找到了答案。

      “这药都变质了呀!”

      卡罗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你,“你冲的药是这样的吗?两碗都?”

      你因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而羞愧地低下头去。

      卡罗先生于是又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约旦,“你喝下去了?两碗都喝了?”

      约旦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卡罗先生也不需要你们的回答了。他严肃地皱起眉来,“我家门就开在那里,你们邻里之间有事不知道来找我帮忙也就算了,自己吃药结果两个大小伙子就没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吗?出现问题觉得是食物中毒也就算了,居然还自己又喝了一碗?病情加重了都没觉得是药的问题?”

      你头颅垂得更低了。约旦又张了张嘴,仿佛有话要反驳,但最终都咽了下去。

      你和他就这样一站一趟,听完了卡罗先生的训斥。

      等到卡罗先生气哼哼去为你们拿药时,你终于有机会单独与他对话。

      你注视着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陈恳道歉,“抱歉,我向你承诺不会给予你痛苦,却又将它带给了你,这是我的错误,我理应得到惩戒,但我希望你能给予我赎罪的机会。”

      约旦听着你的道歉,脸色阴晴不定,半晌,突然疲惫地向后一仰,拿手用力地捂住了眼睛。

      他痛苦地呢喃着,“不,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真的、母亲啊……”

      你并不知晓他错处何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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