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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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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六点陆小野就醒了，房间外面没有声音，两位老人应该还没醒，他起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怕洗漱吵到老人休息，就先去了厨房。
厨房有一扇推拉式的门，他走进厨房轻轻把门关上，找到了米洗好水开放进锅里煮粥，本来想煎几个鸡蛋，想到老年人早上吃煎炸的东西不太好，最后换成了水煮蛋，鸡蛋下锅后他继续待在厨房。粥煮好没一会外公起床了，见到厨房灯亮着，便走过来，见陆小野在煮早餐时表情有些吃惊，眼底却藏着一丝温柔的担忧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刚到这里不太习惯吧？”说话间外公已经打开厨房门进来了
“没有不习惯，外公，昨晚睡得也很好，我早起惯了。”陆小野答道
“睡得好就好，不过你不用做这些的，家里都是我做饭，你是小孩子，暑假就应该睡睡懒觉。”又问他“喜欢吃包子吗？我们小区外面有一家汤包，开了好多年了，味道不错，我去买一点回来吧。”
陆小野怕麻烦外公，又不想大早上地让老人家去给他买早餐，但是看到外公像小孩子分享新玩具一样的期待神情，他对外公说“我和您一起出门去买吧。”外公开心地同意了，两人去洗漱换衣服出门。这个城市夏天的早上是凉爽的，小区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几缕晨光轻轻抚过树梢，又俏皮地跳到地上，陆小野和外公踱步前往早餐店，外公两只手悠闲地背在身后，背有些佝偻。
“这家包子铺开张的时候，你外婆刚有了你舅舅，就喜欢吃他们家的包子，有时候使唤我去给她买，大部分时候她都和我一起去店里吃。”
“这样的啊。”陆小野不太习惯这样的交谈，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没有人这样和他聊天，所以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交流，只能勉强挤出一句话，不想让场面冷下来。
“是啊，后面有你妈妈的时候……”说到这老人突然没有继续说了，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陆小野的肩膀。
陆小野心里一紧，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幸好早餐店到了，打包好早餐两人又往家里走，回去的路上，陆小野没敢看老人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都很沉默。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起床了，煮好的粥被移到了餐桌上，鸡蛋也放到了碟子里，外公把包子放到餐桌上招呼陆小野吃早餐。吃早餐的时候外婆察觉到他们情绪不太对，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吃完早餐我想和你们聊一聊。”陆小野尽量语气平常，听到陆小野这样说，外婆和外公对视一眼，又跟他说好。
早餐很快吃完，他们做到沙发那边去聊天，两位老人坐在大的沙发上，陆小野坐在了单独的沙发上，他双手拘谨的放在腿上。
“怎么啦小野？是有什么心里话想跟外公外婆说吗？”外婆看着陆小野说
“外公外婆，舅舅有跟你们说，我……我是为什么来这边吗？”老人听他这样问，眼里很快露出担忧。
“他大致跟我们说了一下，不过你不用太紧张小野。”外婆坐得靠近陆小野一些说到，陆小野想借着现在的勇气说完这件事
“外婆，你们可以等我先说完，你们再跟我说吗？”他有些着急
“不全是舅舅说的那样，我和同学……确实相处的不太好，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要跟同学打好关系，想在学校里交几个朋友，不过因为一些……我不能说的原因，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因为这些事，老师也不太愿意管我，其实这样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一直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很难受，到了初三，我想等到高中就好了，快中考的时候突然有人说，我是……同性恋，后来我的一个同学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封情书，上面署名是我，老师知道之后约谈了舅舅，学校不想要我，但是临近中考，舅舅和老师协商，让我考完了试，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舅舅告诉我高中要来外公外婆这边念，我挺开心的，但是我真的不是同性恋！信不是我写的！我真的不喜欢男孩子！”像是急于证实自己不是同性恋，说到后面，陆小野提高了音量，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他又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
两位老人沉默了一会，外公先开了口
“小野，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以前你跟舅舅一家一起生活，你和小嘉又差不多大，所以我们想，你在舅舅家也好，你们一起上学，这样也有个照应，同龄人话题比较多，相处起来也开心，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和你外婆当时就应该把你带来我们这。”陆小野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两位老人，所以也没有看到外公满眼的心疼
“是啊，小野啊，当年接回你们的时候，你妈妈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我们把重心放到她身上，这件事外婆希望你能理解，那几年，你舅舅常来探望她，一开始不让你来见她，确有私心，我们想她能从过去的伤害中走出来，而见你无疑会提醒她曾经受过的伤害。后来……你妈妈去世之后，我和你外公很难过，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说到这里外婆有些哽咽
外婆说的这些，陆小野完全可以理解，他觉得愧疚，他小时候并不知道妈妈的过去，对于妈妈的认知，几乎全部来源于他生父
“这女人一开始那叫一个不老实”
“嘿！后来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打服了”
“啧！以前长得那叫一个俊”
“老子花一万块钱买她真不亏，这女人还是得打”这是陆小野蹲在桌子角听到的，当时他父亲和同村人在家喝酒，几口酒下肚，他放下酒碗，粗粝的手指点着桌子说出这番话
他高兴时会对陆小野说“等你长大，老子也给你买个媳妇”
不高兴时也会打他，更多的时候是打妈妈，喝了酒也打，打陆小野用的是细竹子，打他的妈妈用的是粗棍
“她生的你，你得叫她妈”这也是父亲告诉他的，生他的人，什么是生？妈妈是什么？他不知道，没有人会告诉他，他只知道爸拿起棍子时要跑，要躲，他的妈妈叫的好惨，他想去抓住爸的手，于是他第一次被拿粗棍打，真的很痛，下次他就不敢拦了
后来上了初中他才知道，他的妈妈叫沈栀，出生在栀子花开的季节，她很活泼也很漂亮，善良，学习用功成绩很好，很得长辈喜欢，她上了喜欢的大学，却在一个寒假回家路上失去音讯，她的父母和哥哥一直在寻她，报警也找不到，他们只能一边寻找，一边祈祷她不要被拐，事与愿违，多年后他们接到一通外地的电话，得知沈栀被卖到了大山里。
在与当地警方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终于接回了自己的女儿，也接回了陆小野，失而复得的女儿，带着满身的伤，呆滞的眼神，没有半分从前的样子，叫爸妈时声音轻而小，跟她说话大声一些她的身体都会不住颤抖。看到这样的女儿，唯一支撑他们的，只剩下他们一旦倒下，没有人会再来救他们的女儿，没有人会带她走出伤痛
本以为找到女儿，时间虽不至于抚平这些，但总能忘掉一点，他们想用爱去交换一些她记忆里的痛苦，事实证明，这没有用，爱和痛是两条可移动的线，它们可以平行，也可以交叉，人在感知爱的时候，痛苦或许正在并行，终于，爱和痛交叉变成了绝望，变成了恨。
沈栀感受到父母强烈的爱，他们小心翼翼的呵护她，她总会想到那个偏远山区的小村，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些，明明她的家境不错，明明她的家人很爱她，为什么是她？极端时，她想，为什么家人不能能再多保护她一些，或许他们来学校接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也就是想一瞬，她清楚的知道家人对她的爱，她在受苦时，她的父母在想方设法到处寻她，找到她时，她的父母肝肠寸断。
回家四年后，沈栀在无尽的折磨中，结束了她的生命，陆小野的外婆外公，两次失去他们的女儿，第一次或许还有一线希望，第二次，他们永远失去的她，世界上有很多叫沈栀的姑娘，而他们的沈栀，再也回不来了。
沈栀死前留有遗言“我这一辈子，爸妈哥哥疼爱，我很幸福，不能孝顺父母，承欢膝下，真的很对不起，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不要为我忧伤，请原谅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逃避痛苦，寻求解脱。这个世界太苦，我不想再来了，但如果来生有你们继续做我的家人，我一定会跑着去见你们，我会小心点、谨慎点，不会再在见你们的路上被拐。我死后，骨灰不要安葬，把我洒在草原上，我想做草原上的风，不被山挡住，不为树逗留。还有一件事，我死后，小野要继续拜托爸妈和哥哥照看，教他道理，他可以不成才，健康、快乐、平安就好，我不怨他，也不后悔生了他。”
“小野，是外公外婆失职，我们竟不知道你在学校遭遇这些，要是我们对你关心多一些，也不会这样。”外婆说完，起身轻轻把陆小野圈起来，让他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
“我们痛恨陆义民，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失去女儿”外公停顿了一下，脸上弥漫着悲伤，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们虽然恨他，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爱你，小野，你是我的女儿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血脉，我们永远失去了她，可她留下了你，你长得很像她，你的妈妈遭受了很多苦难，但她是爱你的，她离世时说，要你快乐，我和外婆也是这也希望的，我们同样爱你。”外公说到后面也有些哽咽，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如果不是陆义民，他现在应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
“小野，没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也不例外，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喜欢男生或是女生，这并不影响我们爱你。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人，即使对方是男生，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外婆也会为你感到开心，怎么会因为性取向怪你呢，你是我们的宝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