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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套话 ...

  •   简臻回到市区,时间也不早了,想着要不要给石寒枫打个电话,没想到石寒枫打消息先到了。
      “你有事找我?”
      “哦,不是什么急事,听吴非说你在外地有事,你先忙。”
      “嗯,我这边有消息说案件有进展,等我回去拿到第一手资料联系你。”
      “真的吗?”
      “具体什么内容我不敢打包票,咱们先平常心。”
      “好!”
      再也没有回音,简臻等了有十几分钟,还是将手机熄屏,今晚,她打算自己做点吃的。
      石寒枫收回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沉睡的母亲,疲倦再次袭来。
      从凌晨接到消息,母亲再次犯病,赶到苏市,安排入院,进行急救,商量后续方案,一通忙完,已经十几个小时过去,一口东西没吃,这会儿胃已经发出了抗议。
      病床上的石秋岚女士,明明才六十不到,头发却已经花白大半,瘦削的身形,被盖的严严实实,反而更显得形容枯槁。
      严格意义来说,石秋岚女士养育石寒枫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十八岁之后,石寒枫就几乎都是靠自己一路摸索着往前,不是石秋岚女士赶时髦,学国外所谓的十八岁就把孩子赶出家门,而是那时候,她根本自顾不暇,各种意义上的,无法顾及这个唯一的儿子。
      轻轻的合上病房的门,石寒枫走出去吸了根烟,思考眼下的困局。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剩下的,还要不要继续。如果继续,自己还能否承受的住。
      曾经年少时想要拥有的东西,如今都有了,稳定的居所,温饱的三餐,想要更多可能是人的通病,但是他要的,真的更多吗?
      也不过就是一个真相,一句真话吧。
      此刻,他有点理解简臻的心态了,可能是结果太沉重,沉重到明知无法更改,不想面对的时候就会借由其他的事来逃避,简臻追凶的心,其实近来平复了不少,至少,她开始懂得,需要在现实世界里,按照法律的规则来,也许余生,追凶便和她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似的,贯穿生活,但是,却并不会成为人生的重心。按部就班的向前,需要勇气,更需要懂得放弃。
      他觉得,不用再劝简臻放弃,让她接受余生里都会有这件事的存在,可能才是不执着的开始。
      一根烟燃尽,天色又进入了新一轮的黑暗,转身回了病房,在陪护椅上躺下,这一次,是真的累到秒入睡。
      那一边,找不到石寒枫的不仅是简臻,梅若溪也在找人。
      因为听到了一些风声,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石寒枫。
      酒桌上,推杯换盏还在继续,梅若溪已经有点心不在焉。
      今天说的好听是庆功宴,其实谁不知道,老罗要拿下独家法顾的位置。
      这次的甲方爸爸是国字头背景,各种规矩繁琐得很。
      说好了不喝白酒,有禁令,但是一万多一瓶的勃艮第开起来还不是丝毫不手软?
      撕掉酒标又如何,就这复合浓郁的香气,就断然不是甘肃产的嘛。
      一番恭维与奉承之后,老罗示意梅若溪和自己一起敬一圈。
      梅若溪推辞不了,少不得陪上笑脸。
      眨眼间喝掉了三四瓶,酒色正酣,梅若溪敏锐的捕捉到,这次的案子似乎是有人在背后筹谋。
      至于为什么判决结果还没出,还有开庭的余地,就这么急着庆功,也是因为原告被告双方自己握手言和了。
      真是奇了怪了,石寒枫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倒是没有怀疑石寒枫骗自己,只是觉得这和解怎么来的这么快呢?
      梅若溪是心里有事儿就会反复思考的人,不放过任何的细节,竖起耳朵听了又听,甚至踩着老罗的话音,也跟个一句半句的试探。
      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案子找上石寒枫,据说是有人钦点的。
      “我们也不想你和石寒枫打擂台,你看你这马上升职的节骨眼……”
      “是是是,圈内谁不知道,他打起官司有多狠,咬住了绝对不放的,这次要不是和解……”
      “和解,和个屁,其实我们两头,我跟你说,我们两头,都吃了暗亏。”
      这是真的喝多了,已经有点大舌头。
      秘书悄悄附到耳朵,低语了几句。
      这位老总不耐烦的挥手。
      “没事,我有数。他石寒枫,”又转向老罗,“我听过,有多厉害,你还真别说,本来我们也是想请他的,结果被安排给了对方……”
      安排?这可就有意思了。
      “合着你们原告被告是演戏啊,我们这些律师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呗。”
      梅若溪适时插嘴,摇头晃脑,一副欲醉不醉的样子,说完还不忘打了一个酒嗝。
      “你看看,你看看,”对方看向梅若溪已经红扑扑的双颊,一个蔑视的眼神,对着老罗抱怨,“你们这个梅律师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啊,我们吃饱了撑的,拿上百万律师费出来玩?”
      老罗眼瞅着场面要失控,又生怕这位老总酒醒了后悔,赶紧按住话头。
      “梅律喝多了,您别放心上,您就是我们衣食父母,您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我们混口饭吃,这是双赢,双赢,哈哈哈哈”。
      对方舌头持续的打结,仿佛说话已经不能够表达自己,伸出手指,比划了一番。
      “三赢,我跟你说,对方那帮家伙,也不亏,不对,不对,四赢,石律师,又赚了钱又赚了名声啊。”
      最后,是各自的秘书来把人接走,地下车库像玩潜伏似的,悄无声息的,各自上车,关门,走人。
      梅若溪有瞬时的清醒,理了一下思路,所以就说嘛,这样关系到本市龙头企业、知名产品的官司,怎么可能没人出来从中斡旋呢,毕竟搞的两败俱伤,当政者脸面过不去嘛。
      双方前期都铆足了劲儿证明自己多么无辜,多么受伤,现在呢,还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再分别领点“止疼药”,回去该干嘛干嘛。
      倒是送了石寒枫一个好case。
      哼,有时候梅若溪心里就是有点不服,差不多同期宣誓执业,凭什么石寒枫就是他们这波人里的佼佼者,她还在努力往高级合伙人爬,他已经是自己律所的土皇帝。
      现在梅若溪巴不得老罗赶紧升走,她还有希望争一个新位置。
      这个时候,她就忘了,她的恋爱脑曾经多么误事,而石寒枫那种苦行僧的作风,省下了多少别人风花雪月的时间,还少了感情的困扰,全力以赴,活该他先得“贵子”——他的律所,真就像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步步成长到今天,业内再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第二天,石寒枫约梅若溪brunch,梅若溪简直惊呆。
      “什么时候石律师这么时髦了?”
      “你不打趣我不舒服?”
      也是,和法顾公司开早餐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身不在其中,永远不知道甲方会如何用奇奇怪怪的时间段来压榨你。而一切都以服务甲方为宗旨。据说业内曾有律师为了配合甲方的时间,改了自己婚期,真是敬业精神感人!
      “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就我们公司边上Wagas。”
      “这可就奇怪了,是你约的我,还要我跑去你那边?”
      “体谅一下,我正在回沪的高速上,诚意也算足了吧?”
      “你在开车?那见面再说吧。”
      梅若溪挂了电话,想了一下,声音里的确是有点疲惫的。
      是梅若溪先到的,不是石寒枫迟到,而是她想着,先到了先点好餐,他到了就可以直接吃。
      自己要了一份燕麦粥,给石寒枫的是拉法卷、咖啡,还多加了一份沙拉。熬夜的人需要补充维生素。
      石寒枫坐下的时候,热咖啡刚刚端上来。
      道了谢,一脸的疲惫,并不客气,就直接开吃。
      “你这是从外地回来?”
      梅若溪试探性的问。
      “嗯,苏市。”
      “又病了?”
      石寒枫无奈的点头。
      梅若溪没有再问,默默的扒拉碗里的燕麦粥。
      等石寒枫吃掉半个拉法卷,喝完咖啡,梅若溪又加点了一杯蔬果汁。
      吃饭的节奏慢下来,说话的密度就提上来了。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啊,太累了。”
      “理解。”梅若溪叹息,她是多少知道一些石寒枫家里的事儿的。一个病了很多年的妈,既是石寒枫这么多年的支柱,也是他这么多年的包袱。
      “之前不是恢复的不错吗?”
      “反反复复的,本来医生也说就不可能痊愈,只是,的确很久没有发作的这么厉害了。”
      默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陆续有点多了起来,是上班族打完卡下来喝一杯,也有和他们一样见面谈事儿的。
      “昨晚老罗和客户吃饭,之前你问过我那个案子……”
      石寒枫挑眉,一副并不太想问的样子。
      “别那个眼神看我,规矩我懂。”梅若溪不以为意,她一直知道石寒枫这人虽然吧,很多人说他成名得益于手段了得,但是其实呢,是个底线挺高的人。不能说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被人为了帮自己就涉险。前面有坑,要么自己跳,要么一起跳,断然没有推别人下去填坑的道理。
      “和案情无关的话,可以聊聊对吧?”梅若溪狡黠的笑,“回头结果出来,估计少不了要上新闻,你可以好好看看。”
      石寒枫略一思考,明白过来,这场官司,是打给所有人看的,唯独不是用来论输赢的。
      只是,这么便宜的事儿,怎么就轮到他了。
      人,就是不能瞎联想,这一联想,太多细枝末节串到一起,石寒枫已经按下去的怀疑,又浮上来,在心里就这么不轻不重的碰撞着。
      “对了,你那个车祸案,现在什么情况?”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短时间内应该挺难有推进的。”
      “我听说受害人有个女儿?”
      “嗯,就是她之前一直来找我,希望我做代理律师。”
      “所以我们石律师这是心软了?”
      梅若溪双手抱在胸前,看好戏的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只老狐狸……”
      石寒枫皱了皱眉,知道梅若溪有时候说话是气死人不偿命,但是现在谈正事呢。
      “所以你是正式接手了?不够意思啊,当时说好的攻守同盟呢?”
      “没有,还没签代理协议。受害人家属这段时间处理了双亲后事,状态还没恢复。”
      “家里没别的人了?”
      “有,和没有差不多了。”
      石寒枫没提简臻爷爷大伯争财产的嘴脸。
      “小姑娘也够可怜的。我倒是理解她非要争个水落石出的心情。毕竟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心里才能好受点。”
      “嗯,”石寒枫点头,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之前说会找工作,如果有点事做做,可能的确会好很多。”
      “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肇事司机。”
      “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水落石出了。”
      双方相视一笑,他们的职业生涯让他们很清楚,不是越简单的案子就越容易得到真相,因为真相就在那里,但抵达真相的路却可能百转千回,甚至隐入云里雾里。

      梅若溪的手机闹钟响起,她也没多留,说了一声自己还有会要开,便离开了。
      剩下石寒枫一个人,又坐了半天,慢慢吃光了沙拉,感觉体力精力恢复的七七八八,开始拿出手机,安排工作。
      想了一下,又给梅若溪发了个消息。
      “我记得,你之前有个弟弟是上戏的?”
      “哟,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倒是清楚。”
      梅若溪仿佛被炸毛的猫,不就是年轻时候不懂事儿,在酒吧认错了人,和年轻小奶狗多喝了几杯?
      “说正事儿呢,问问他有没有熟悉的文艺圈的人。”
      “干嘛?讨好你准当事人啊?”不愧是梅若溪,想象力很丰富。
      “找人干点活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行吧,我给你问问。限定年龄和专业吗,具体做什么?”
      “人靠谱更重要,具体的可以先见一见再说。”
      靠谱的梅若溪,这一次,还真的不算靠谱,一周过去了,也没个回音。
      这期间,石寒枫去翠湖找文件时候,见了一面简臻。
      “石律师,你回来了?”
      约定的时间,门铃刚响了一声,简臻就开了门。
      石寒枫把所有的钥匙都给了简臻,删了自己的指纹,自己只留了一张门禁卡,方便进车库上电梯。
      迎面是简臻单纯的脸庞。
      石寒枫很久没有接到过这样真心实意的欢迎。
      今天的简臻穿了一套白色的绒线衫、运动裤,脚上是绛红色的绒拖鞋,兔子的造型。半新不旧,应该是从家里带来的。
      头发似乎是长了一些,有些微微卷,散落在肩上,气色不错,眼底的青色不见了,最近应该休息的不错。
      把石寒枫迎进门,赶紧去倒了一杯水,又问,需不需要咖啡,她有带咖啡机过来。
      石寒枫示意她不要忙活,坐下来,给她讲案件的进展。
      简臻没有扭捏,在沙发上坐下,与石寒枫有着约一米的距离,微微侧着身,好看的鼻子与微翘的唇,形成好看的侧颜线条,是有点娇憨的小女生像。
      石寒枫默默观察不动声色,心里有数,这段时间,简臻应该是心情放松了不少,不再剑拔弩张。
      “按规矩,我也只是现场看了一眼材料,所以只能复述给你。”
      简臻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因为一直查找不到肇事司机的去向,所以就把侦查方向改在了这辆车从哪里来,希望以此能够查清楚,司机去过哪里,再去排查,是否有人认识司机。”
      简臻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石寒枫,生怕错过一个字。这让石寒枫莫名有点燥,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借着喝水,按下突突跳着的额角。
      一直知道小姑娘较真,但是现在真是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每一个路口都有多种可能,所以就这样根据行驶路线倒推着一点点查,一直查到青浦区,因为跨区了,所以要发协查函,然后再继续……”
      “啊?那,这么久了,监控还在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辖区内涉案路段的,当时就做了保存,可以查起来不难,但是因为行车轨迹太长,随着时间推移,就越来越难。”
      石寒枫观察着简臻的脸色变化,有点木木的,没有过多的表情,不再像以往的剧烈起伏。
      简臻垂眸 ,她心里知道,如果是一件容易查的案子,也不会拖了这么久。
      虽然,可能,真的就像石寒枫说的,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司机也并没有遮天的本事,只不过各种因素就那么巧的叠加了,所以造成了今天的样子。
      “协查函发出去一段时间了,目前没有新的进展。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这条线也许暂时也无法有什么收获。”顿了一顿,给简臻时间消化,石寒枫继续补充,“事发路段基站数据,也没查出什么异常,所以……其实,按照交通肇事的侦查手法,目前来看,也并不支持人为故意的情形,当然,我也会去交涉,往你父母的人际网去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你要明白,真的是故意伤害的行为,有太多人不知鬼不觉的方法,真的没有必要制造一场车祸。”
      其实事情刚发生的时候,简臻是当做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来看的,只是父母运气不好,遇到了逃逸的司机,涉事路段又很偏僻,当时没能被及时送医。
      后来,随着肇事司机迟迟没有归案,她开始胡思乱想,仿佛这样才能够说服自己,这件事没有结果,是因为它不简单,是因为有人干预,是因为背后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去看,石寒枫说的对,很多异常和巧合,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比如,父母为什么会在半夜从那里经过,父母是成年人了,去哪里是他们的自由,也许只是因为下雨路不好走,所以开的慢,或者因为下雨看不清所以开错了路。
      而被大G撞上,按照现场的侦测,的确那条路段的隔离墩是个大隐患,上面各种擦痕很能说明情况。
      这种天气这个路段,遇到个醉鬼甚至神志不清、精神状态可疑的司机,发生意外,也很合理。
      全国每天平均有五万起交通事故,平均每天有约三百人丧生于交通事故,这不过是很多悲剧里的一个。
      不能因为车是隶属于一个知名集团的,就默认这个集团有肮脏的交易,不能因为这是豪车,就认定司机为富不仁。
      先入为主,是可怕的思维定式。
      石寒枫留简臻一个人在客厅,慢慢思考,缓解情绪,自己进了书房寻找需要的资料,这一待,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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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写的却是一直在构思的故事,它不完美不漂亮,但是不妨碍它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欢迎交流欢迎批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