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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   在任渺几个同韩执潇正式行过拜师礼,已然快要入二月,任父带上下剩的那几箱货,不舍的辞别妻小,仅带着个会赶车的小厮,匆匆往淄州赶。

      沂州南渡口,此时已是未时,渡口正在进入新一轮忙碌中,纤夫的吆喝声,来往车辆行人之声交织在一起,不多时便热闹极了。

      一辆朴素的驴车靠边停下,任父从车内下来:“熊七,你在这看着车。”

      充当车夫的黑脸大壮个问:“要不我去找家客店,今儿在这落脚,晚些去这边市场上看看?”

      “我就去看一圈,一会子就来。这儿到兖州不缺驿馆,现下还早,还能再赶一段路。调换货物到兖州更好,这儿太近了。”任父对熊七身边的半大孩子招招手:“从舟,随我来。”

      本来任父是准备去往淄州与李多叁会和,不过,才至半路时,便碰上了回来报信的齐熊,问过后才知,因买卖货倒腾已毕还不见他,多叁几个一商量,便先带着车队出发了。

      而齐熊与年纪还小的从舟往回走,给他报信,约定回头到应天府会和。

      既如此,他便不着急了,转道就拐向沂州来。

      在忙碌的工人中穿梭着,跟在他身后的从舟踮着脚尖走,遮着眼四处看,奇道:“主君,你找什么呢?让我帮着一起找呗?”

      “找个人..啊..”任父找到了目标,从来往工人间隙中灵活的穿过,冲着一艘外壁雕镂着显眼梅花纹的中型货船远远招着手:“洪兄,洪兄。”

      正在货船前指挥,戴着顶黑毛帽,身穿亮丽绒袄的白胖商人回过头,看清了是谁,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

      “哟,宏泉兄?我说前些日子怎么没在你家商队见着你呢,问他们也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原是躲懒在后面,不好意思说?”

      “嗐,是给些事绊住脚了。”任宏泉两下到了货船边上,难掩喜色:“我算着日子你该是没出航的,这紧赶慢赶好歹是遇上了。”

      正面看,这白胖洪商人不但一身打扮如彩旗般多姿,藕节似的圆润指头上,也几乎被各色宝石戒指给套满了。

      但色多却不杂,整体看来,这洪商人的打扮倒给人一种奇异的和谐感,尤其是搭配那白胖面颊上和善又亲昵的笑意,有一种别样的富态美。

      听到任宏泉的话,洪商人抬起手挥了挥,指着自己指头上在阳光下闪烁出灵灵彩光的宝石戒指问:“可是为着夫人找我来提前预定好品相的宝石?”

      “这个你有好的还能不给我留?”任宏泉一面笑问,手上就拉着人往渡口边上走,到乱石滩没什么人经过的地儿,才悄声道:“去年秋你不是说年初弄到过一批还可以的牟平海参么?”

      洪商人搓着下巴的手闪射着不灵不灵的光线,他犹豫了下,才说:“你也知道,登州那边被挑剩下来的,常都是死烂的次品。

      上回那种,纯属是碰了巧,哪里还能再弄到?你要是想尝鲜,广州那儿出的也不错,我从那边给你带点,到时候你让人去我在密县的新铺子取就是。”

      “我想也是。”任宏泉叹了口气,倒也不沮丧:“广州的你也给我带一些也行,但大夫说补养还是登州这边的好,要是有运气得了,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怎么着你也得给我留一只两只的。”

      洪商人一下明了了,咂摸了下嘴,叹道:“又是你家那闺女吧?不是我说,一般人家的男郎都没你家这女郎君养的仔细。”

      “要是能选,我倒是宁愿糙养呢!唉,只是天不随人愿,我那闺女自出生便多劫数。”任宏泉少少感叹两句,忽又问:“对了,广州棉花种的多,你这来来往往的,手上有没有种子?”

      洪商人这是真有点奇怪了:“这麻烦东西旁的地方又不怎么种,也没谁特意收过种子,你要来干嘛?你夫人不爱花改爱种稀奇古怪这一口的了?”

      “没呢,我闺女想要看看棉花长什么样。”任宏泉句句都不离孩子,一说到孩子就笑得眼角的细纹层层堆起。

      洪商人笑道:“巧了这不是,我这还真有包,不过已经压着好些年了,不定有没有用,且送你拿回去,能不能种出花儿来,这回就看运气了,回头我再给你收罗些新的来。”

      说着他就朝船那边提声喊:“海子,去仓后头闲置箱找找那包棉花种子,咱们任大员外要了,你拿个盒子包好来。”

      任宏泉向来不愿听别人这样叫自己:“真是,说什么员不员外的?咱哪里配得上这头衔?”

      “嗐~现在哪个有钱的不给自己买个员外衔来戴戴?也就你死板,就是个称呼,却连听也听不得~”洪商人回头笑了一句,闲不住的晃着自己闪亮亮的手指头,话题又拐回孩子身上:

      “不是我说,我家孩子问就是要钱,要么就是可着珍奇宝玩,或是这些个闪亮宝石的名儿说,你家小的这个居然只要什么棉花种子,倒是好打发的很。”

      “要钱还好说呢~咱做行商,幸苦到处跑,挣的可不就是这些玩意儿?”听这话,任宏泉还是有点不赞同的,掰着指头说:

      “可你看,我那二郎问就要什么鱼人的陶泥玩具。哦,这东西费些心思,还能找人定制来,可大郎呢,他又说要上好的澄泥砚!

      你说这玩意儿前些年得了那些文人墨客天上有地下没的好一顿夸,如今好的料子一出来,都是被达官贵人给抢没了,啥时候能落到咱手里?”

      白花花的波浪撞在乱石上,画出一朵朵自由的浪花,唱着哗啦啦的轻快歌谣中,有着分外随缘的天然节拍。

      “澄泥砚?”洪商人声音一下子小了两个度:“这东西我手里倒是有一块,品相绝对上上品,造型奇特如神龟衔尾,就是...”

      他停了下,扭着脖子左右看看,低声道:“就是覆手上有条斜着贯穿前后的细裂纹。但不影响使用,不细看也没什么。这样品相的,若不是这裂纹,只怕到不了我手里。”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任宏泉很敏感的猜道:“你是黑市弄来的?上面可有款识?”

      “嗐~就昨儿,在那西市老鬼头店门口,恰巧碰上个面有大痦子的兄弟出这东西,我见着好,也就在鬼老头手上截了个胡。”风有些大了,洪商人挪着步子站站稳,又说:

      “放心,我检查过了,砚的角落虽有绛州官造的印鉴,但没有时间也无铭文等刻印。不是我吹,你看了就知道,那砚品相绝好,造工独一无二,覆手左边还有丛形态天然的梅花刻。”

      任宏泉听他说到这,便笑着点头道:“镌以携永。你回头再在其上落下独家铭文,与丛梅一起,便与你是相得益彰。这方砚啊,我看就该是你的,这我可不好夺人所好。”

      “哎哟,咱俩谁跟谁?”洪商人在任宏泉手臂上拍了拍,笑道:“什么配不配,你知道,我从来觉得我那名字太过秀气了。再说,我不爱书,我家孩子就更没一个读书的料子。

      你家不一样,去年秋你说你家大郎入学考,通诵礼记,日练字三篇,他小小年纪便有这么好的天赋,又这样坐得住,就合该用这样上乘的砚来配!

      今儿你开了口,我这个伯伯辈的,还能藏着掖着,叫这好东西在我这落了灰?走,咱看看去,等会子我包你再说不出不要的话来。”

      “这风一下子也太大了。”风一阵一阵的起,吹的人心慌,但看看从舟手里提着的包裹,任宏泉心中是畅快的。

      待目送走洪商人的船只,他抱着手跺了跺脚,才感觉到冷,忙喊道:“从舟,从舟?别呆着了,时间不早,咱赶紧回车上出发吧,晚些就不好走了。”

      “主君,你看那...是不是有...有个人?”

      任宏泉顺着从舟的手看去,探头探脑的找,边问:“哪儿呢?这乱石成堆的,你不会看眼花了吧?”

      从舟很肯定:“不,绝对是个人,哪有石头穿衣服的?”说着他把包裹往背上一系,快步往两块下头缝隙宽,上头紧挨如一的石块跑去。

      不过一会,二人当真从石头底下的泥沙水涡拖出来个人,任宏泉伸手在对方脖颈处探了良久,转而便对从舟夸赞道:“好孩子,眼睛真利索,干得漂亮~”

      “嘿嘿~”从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指着那石头缝隙问:“主君,你说他怎么会卡在这里面呢?谁晕倒会晕在这样的犄角旮旯?”

      “这得要问他了。”任宏泉边伸手去给那人翻身,边吩咐:“你把东西带到车上,叫你熊七哥把驴车赶过来,咱给他带医馆去看看。”

      “好嘞!”

      趴着的人被彻底翻转,任宏泉大致给对方检查了下,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浑身湿透导致整个人寒颤不断,也就暂时不管了。

      “长的挺俊的年轻小郎君,日常穿得起填丝绵的袄袍,怎得没个仆人跟着伺候?”

      趁着等车的功夫,他打量着这个昏迷男子的长相,扭头往水面环视一圈,又嘀咕道:“怕不是从前头早走的那艘船上掉下来,被浪带到这儿的?”

      听着愈发接近了的车轮声,他站起身来,摇头笑道:“啧,你这倒霉的呀,好在眉头上顶着颗吉痣,倒霉不到家,今儿该你死不了。”

      才过未时中不久,任家的驴车从南城门慢慢驶出,沿着官道晃悠悠的往西南去。

      车内,从舟正坐在小墩上,给新换过衣裳的昏迷男子喂药,左车壁外忽地响起一串连贯激烈的马蹄声,任宏泉忙问外边:“熊七,什么人过去了,这么大阵仗?”

      “是巡检使,看着后面马上绑着个人,估摸着是哪个私贩子不小心落了网呗。”熊七的声音很稳,很淡定。

      任宏泉探头往后看看,只见到了最后一匹马的影子消失在城门里,他缩回头来,眉头紧紧蹙起,轻声嘀咕:“我听着过声,该有五人了吧?捉个私贩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送了?”

      想想他便问:“从舟,喂好没?”

      “剩两口了。”从舟捏着那人两颊又熟练的给他灌进去一口药汤,嘟囔着问:“主君,你说,给这人喂迷药的,是图财还是图色啊?”

      “他腰间玉可是上好的羊脂玉做的。图色到这份儿上,能图一回就舍得丢了?”任宏泉随口说着,见从舟将最后一点药喂完,便提声道:

      “熊七,尽早到下个驿馆,咱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好嘞,您坐稳啰~”

      城内,西市鬼巷,鬼老头的店铺中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他吗?”

      一瘸一拐被提溜着推搡进来的矮个灰衣男子,满是灰尘与血斑的脸上有颗藏不住的大痦子,他才看了小二一眼,就摇头道:“不,昨晚上是个老头,那胖商人叫他鬼老头。”

      “昨日那鬼老头呢?叫他出来!”为首官兵大喝,身上如波浪排列的黑漆甲面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店中看店的小二被这阵仗吓得靠在柜台边,还止不住直往地下溜,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官...官..在..家去了...”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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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2025年6月13始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