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你不配 ...
-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主持人展阳站在正中，面带标准笑容略微扫一眼场内摄像机机位，才抬高手中话筒，语调昂扬情绪饱满地开口：“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无往不声>。我是节目主持人展阳。在节目首期，我想先公布一位特别导师——乌素乐队（乌素是蒙古语译音，意为水）主唱哈布尔！各位，准备好迎接金属乐的绝对冲击了吗？”
展阳退回舞台候场区，看着工作人员借着灯灭后的昏暗环境快速布置舞台。五个穿着改良蒙古袍的男人从后台走出来，各自找到位置调试乐器。
站在正前方的是个留着前刺抓发的高大男性，额间绑着棕色皮质宽发带，发带系好后余下过长的皮绳就随意垂在后背，末端随着动作扫过腰侧，有种说不出的独特吸引力。
但配合那张骨相立体五官凌厉的脸，一下子就让人打消掉不自觉冒出的那点微妙肖想，转而保持礼貌社交距离。
哈布尔没有拿惯用的马头琴，他蹲下身，小心地从吉他包里拿出一把材质普通的云杉木吉他，又把吉他包顺着地面用力一推，等那个包滑进舞台侧方隐蔽的角落，才站起身调音。
他的表情很严肃，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展阳对此也不意外，从乌素乐队在国内乐坛小有名气，到在国际音乐领域大放异彩，哈布尔一向都是这种不苟言笑的风格。好在他长相实在帅得惊为天人，音乐才华又首屈一指，不管是乐迷还是颜粉都十分包容，也难得让他这种并不讨喜的性格能够做到一直无人指责。
舞台布置的画面并没有实时转播进观察室。
此时成新歌正在观察室挺直腰板保持良好体态，又悄悄挪动脑袋，把更好看的那边侧脸对准镜头，嘴角也上扬出明显带有肌肉记忆的完美微笑。尽管在听到“哈布尔”这个名字时身体一滞，但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抬手假装整理额前碎刘海，转移刚才的轻微失态。
成新歌——内娱（前）最敬业完美爱豆，对待工作的努力程度哪怕是对家粉丝都要心悦诚服的说一句“豆徳满分”。不仅时时刻刻状态在线，更是为了让粉丝能够多多看到自己，不挑资源量级不挑活动类型不挑出场价格，有活就接狂赶通告，每个月行程表都密密麻麻，以便能够保持高度曝光。
对成新歌而言，如果自家站姐的相机内存卡出现空档，那就是身为偶像的自己失职。
如果没有前段时间的酒后闹事......
想到这里，成新歌的气势又弱了下来，从完美偶像到法制咖的落差太大，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好形象被打破，直到今天他还是有些恍惚。
但那不重要，他的视线落在突然亮起的转播屏幕上，死死盯着哈布尔手里的吉他。尽管从听到哈布尔名字的那刻起，成新歌就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但长久以来的艺人管理功底还是让他保持好冷静，只期盼双方体面完成节目录制。
镜头拉近给到哈布尔手部特写，吉他面板也在画面中放大数倍，在看清刻着的字母后，成新歌一直紧绷的理智防线彻底坍塌，他红着眼睛一路冲进正在彩排的演播室，大步迈上舞台。
导播大声质问：“谁让他进来的？还没到成新歌出场的流程！快把人带走！”
砰！
几个工作人员紧跟着上台，没等靠近成新歌，就听到舞台上传来重物击打地面的巨响：成新歌一把夺走哈布尔的吉他，用力砸向地面！
紧随其后的一声声重响惊呆了整个演播室，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呆站着围观成新歌高举起吉他反复砸向地面，原本合身的演出服因为剧烈动作变得松垮，腰间一截衬衫下摆脱出，随着向下的动作还会露出一截精瘦的细腰。
展阳知道哈布尔脾气向来一般，再加上自己和成新歌几次合作都相当顺利愉快，哪怕是出于私心也不希望看到成新歌被乐队成员在台上围殴，赶紧小跑上台解围。
众人预料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哈布尔并不动怒，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抬眼端详着成新歌，任由他摔打发泄。站在后面的乐队成员也没有上前处理的意思，表情为难的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人。
展阳上台拦腰抱住成新歌，阻止他继续行动，在抗衡怀中人拼命挣扎的同时，还不忘抬头对哈布尔露出一个歉意笑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布尔老师。新歌最近出了点事，心情不太好，脑子一热才干这种冲动的事，别介意哈。我们会照价赔偿一把全新吉他，已经摔坏的这把也会送去乐器行修复处理，如果旧吉他对您来说有特殊意义，我替新歌再次道歉。他一定会全力弥补。”
“放开我！”成新歌奋力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展阳！你放开我！”
“你放开他。”哈布尔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说让你放开。”
“我......”展阳觉得后背有点冒汗，哈布尔这种反应让他心里更加没底，再加上这人是节目组几次三番上门邀请才找来的大咖，成新歌是想着靠节目扭转口碑硬挤进来的风险艺人，这种对比让他对待这次事件更加小心，“我知道，这不是怕他控制不住情绪，继续砸您的......”
哈布尔出声打断：“那本来就是成新歌的吉他，我只是借用。”
“你不配！”成新歌趁展阳愣神，挣脱束缚站到哈布尔面前，把刻着“CXG”的吉他牢牢抱在怀里，一字一句地说：“听见了？我说你不配！”
不等展阳伸手拉回成新歌，哈布尔盯着成新歌的眼睛，艰涩开口：“对，是我不配。”
成新歌不再搭理他，环视一圈地面，找到自己的吉他包，捡起来把吉他放好，背在身上头也不回的下台。哈布尔向前追了一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默默退回来，视线牢牢跟着他的背影，眼角泛着盈盈水光。
这样冷静谨慎不近人情的人，为了一把吉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工作人员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只当他是接受不了被人当众下面子，受不住委屈。
但乐队成员们有些逃避的眼神还是让展阳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他想了下，默默退回舞台边缘。
一直观察情况的贝斯手其木格突然出声，“成新歌！”
成新歌停住脚步转身，挑眉表达自己的疑惑。
“手，流血了，包扎。”其木格的汉语并不算好，他边说边指向成新歌的手，成新歌顺着他的手势望下去，才看到掌心被吉他琴弦割破的几道伤口，正往外不断涌血。
他嘲讽地笑了下，心想，我可真是个废物，没能伤敌一千倒是自损八百。
“知道了，谢谢。”
直到成新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演播室，其木格才走到哈布尔身边，轻拍一下他的肩头，说：“你伤害成新歌，他看起来不很好。”
导演大致听到事件起因，把手里的流程表重重摔在桌面，怒骂道：“成新歌以前不是这脾气啊，怎么今天为了拿错乐器就大动干戈？再说什么配不配的，以哈布尔的国际知名度，用他那把吉他属于增光添彩，再不好听点说就是给乐器镀金，他在这发什么疯？！神经病！道具组呢！谁准备的乐器？以后都给我仔细检查！”
看周围人自觉噤声，导演又骂道：“愣着干嘛？继续彩排啊！”
成新歌的经纪人苏安被拦在演播室外，只能回到休息室心急如焚的等人回来。门把手转动发出细微响动，在空旷的房间格外清晰，苏安猛地站起来，看向背着吉他探进来半个身子的成新歌，
“新歌，你也太......"苏安惊讶地捂住嘴，小跑过来抬起成新歌的右手，“手怎么回事？”
成新歌摇摇头，“不小心被琴弦割伤了。”
“你跟哈布尔闹矛盾了？之前关系那么好，怎么现在为一把吉他也要大动肝火？”苏安皱眉看着形象相当窘迫的成新歌，把他的手放在抱枕上垫高。
成新歌苦笑一下，“之前是我硬要和他关系好，现在我放弃了。”
苏安：......
节目组的医疗队很快赶过来，帮成新歌简单处理伤口，房间显示屏上正在实施转播乌素乐队的开场表演，哈布尔低沉磁性的音色刚传出来，成新歌的眼泪没由来的落下来。
他想让经纪人关掉电视或者给自己拿一副耳机，又考虑到房间里的摄像头，怕到时候被剪辑进正片炒作自己和哈布尔的冲突，只好深深吸一口气，挤出一副笑脸。
正在包扎的中年医生被纱布上的水渍惊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成新歌，缓缓发问：“有这么疼？”
成新歌：“嗯。”
医生无言以对，把弄脏的纱布丢进医疗垃圾专用袋，又拆开一块全新的纱布，“那我轻点，你忍忍。”
造型师紧随其后，为成新歌重新整理妆发，在受伤的手上套一只黑色皮质手套，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后确认完美，才打一个响指满意离开。
参加节目的学员艺人陆陆续续上台演出，成新歌排在中间顺序，后台候场期间像模像样开几下嗓，练习舞台动作。他准备的曲目是王菲的经典歌曲《因为爱情》，原因无他，粉丝自会认领这是偶像隔空表白，听了会很开心。
成新歌的偶像自我修养贯彻始终：一切以粉丝为先。
聚光灯打在舞台侧边，成新歌在光亮中缓慢抬头，一张精致清秀的脸放大无数倍呈现在屏幕上，哈布尔清晰的听到旁边其他几位导师倒吸一口气，指着屏幕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他觉得厌烦。
厌烦他人旁若无人的觊觎。
但又觉得庆幸。
庆幸只有自己见过这张脸情动模样。
成新歌唱功算不得好，不过是经过专业培训练习后能勉强参与晚会演出歌唱节目的水平，但胜在音色清澈，开口总能让人沉浸其中，忽略专业技巧上的欠缺。
聚光灯追着成新歌的步伐从舞台一侧到另一侧，哈布尔的视线焦点也紧紧跟随，在看见成新歌拉着伴舞女孩的手转圈舞动时，脸色突然暗下来，紧紧抓住手边的话筒，怒意积攒在胸腔。
成新歌深情款款望着女孩唱”依然可以随时为你疯狂“，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对方面颊，又顺势向上扶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压向自己的肩膀。
哈布尔的五官扭曲到极致，没等这首歌唱完，他就摁下打分按钮。
“10分！”
大屏亮起的数字让在场人惊呼出声，导播赶紧叫停彩排，连接哈布尔的耳麦：“老师，打错了。满分要给许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