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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短剧 ...

  •     先进组的是个小成本年代剧。
      陆识祁在剧中扮演一个因为生病智力受损的大哥,男女主角是傻子的弟弟妹妹,在大哥为了争地被邻居乱棍打死后历尽艰辛为他讨回公道。
      因为演的是个傻子,陆识祁基本不用准备,一身破衣烂衫穿上,头发故意被理成狗啃的样子,加上一脸脏兮兮的妆容,再两眼放空往墙角一蹲,傻子的形象就活了。
      前面跟弟弟妹妹的戏份已经穿插着拍完,今天要拍的是傻子被打死的重头戏。
      那边导演和动作指导正给几个群演讲戏。群演都是本地村民,对这种抢地打架的事见多不怪,一个个拄着锄头咧嘴笑。
      “……打人我们还不懂?往死里打嘛……轻点?轻点不就太假了?你们拍剧的就是骗人……”
      赵小海过来给陆识祁递水杯,闻言皱眉:“七哥,他们不会没个轻重吧,又不是专业的……”
      陆识祁喝水,没有接话。
      他戏份就这么多,咖位倒是比同剧组的其他人大不少,拿了最多的钱,挨几下打不算什么。
      刚把水杯递回去,手机又被塞过来,陆识祁看一眼,没接。
      电话是大舅陈远铮打过来的,响一阵就断了,接着又是一条短信,赵小海小声念给陆识祁:“淘淘,下周末回来吃饭。”
      “淘淘?”赵小海噗嗤笑出声。
      “不准笑。走开,影响我入戏。”
      陆识祁继续两眼放空,把大舅的短信也忘诸脑后。
      下周末是大舅生日,再过一个月就是谢寄生日。
      那边有人招呼演员就位,导演不放心,走到陆识祁面前问他准备好没,又说等下争取一条过,能少挨点打。
      陆识祁往那几把锄头看一眼,笑说:“几个大哥说得对,咱们戏还是要真实点,太假谁看啊。”
      导演点点头,看他的眼神里倒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本来就是小制作,陆识祁这么个有名有姓的明星硬凑上来,他早前还担心供不起这尊菩萨,现在看来是多想,人要赚钱是能忍受一些不能忍受的东西。
      场记打板,正式开拍。
      傻子口齿不清地说完几句台词,就被几个愤怒的村民一步步逼到墙角,傻子又气又怕,双手抓着破裤口袋,哆哆嗦嗦地瞪那几个人,情急之下刚伸手推人,下一秒就被为首的村民一把推得撞到墙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傻子蒙了尘垢的脸一下白了,几个村民不解气,骂骂咧咧说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傻子一家从外地来哪来的地,傻子插不上嘴只好动手,顺势就被人压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村民是真村民,打人也是真打,脚脚到肉,最后还抡起锄头。
      虽然只是道具,但打在身上力道不轻,傻子最初还能挣扎两下嚎两声,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
      天黑下来,山风渐起,夜幕将罪恶掩去,黑暗里骤然响起年轻男女的尖利哭声。
      导演喊卡,灯光大开。
      陆识祁还维持着傻子被打死时的姿势趴在墙角边,身边脚步来来去去,他张大眼盯着墙上一滩暗色血迹。
      这部剧他的戏份就到这里结束了。
      安姐让人送来花和蛋糕庆祝杀青,陆识祁脸上笑着,心里却还藏着傻子临死前的那种无望无力。
      晚上陆识祁忍着疼痛请剧组大伙儿吃了一顿火锅连夜离开,飞机降临滨城,安姐的电话掐点进来。
      安姐问他接下来是不是休息几天,陆识祁刚把赵小海打发走,自己坐上的士,才回说他打算过两天就进组。
      “这么拼?”安姐打趣,言语里倒颇满意,“小赵说你今天杀青戏被导演夸了?”
      陆识祁歪在座椅上笑:“被动挨打,又不需要演技。我躺得比较敬业。”
      安姐在那头叹息,又问:“月底公司庆典,你来参加吧?”
      “再说。”
      陆识祁不确定的是他跟萧睿现在的关系,或许不见比见的好。
      但凌晨回到公寓,他一时睡不着,还是找出微信发过去:“做不做?”
      次次都是这三个字。
      明明萧睿上次已经说过不要再找他,陆识祁这种行为纯属记吃不记打。
      短信果然石沉大海。
      陆识祁在家躺了两天,期间往微信上发了三条一样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复便放弃了。
      萧睿的脾气他现在已经摸个七七八八,强势强硬,说一不二,就连上床都不例外,所以最后总要落个两败俱伤。
      陆识祁猜萧睿应该是打算不再见他了。
      两天一过,赵小海过来接陆识祁进组,说起这次终于见到他师父,又说他姐那个混血儿子竟跟他玩得到一起,简直滔滔不绝。
      陆识祁安静听完才问:“谢总怎么样?”
      “他啊还老样子呗,冷冰冰的,爱答不理,我都不知道我师父跟他怎么能过到一起。”
      陆识祁望着车窗外笑:“他们一起生活快二十年了。”
      说来都有点羡慕,羡慕余田生,不像他,连给谢寄打电话发信息都要掂量再三。
      因为萧睿不准,向来把他招惹谢寄当成洪水猛兽。
      新剧里陆识祁饰演霸总,可惜还是炮灰,对青梅竹马的女主倾尽心意,却因为天降男主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识祁本身长得偏秀气,个高腿长头小肩宽,就是有点瘦,平时又总以潦草形象示人,跟霸总实在搭不上边,好在妆造加成,再冷下脸,倒也有几分霸道样子。
      开拍前陆识祁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冷眼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上次在酒店顶层,萧睿叼着烟转头看他时的眼神。
      霸总看人就像他现在刻意练习的一样,居高临下,随时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拍摄现场霸总刚被女主甩了一个耳光,短暂的静默后,霸总一把拽过女主的手腕,将她推到车身上就要吻下去。
      按剧本女主这时应该抗拒,然后男主匆匆出现拯救女主,和霸总扭打一起,霸总受伤渴望女主关心,女主却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和男主相拥着掉头就走。
      陆识祁却在即将强吻时走了神。
      女主是昭风刚签的新人,算下来还是陆识祁的同门小师妹,前阵子被萧睿带着出席几个活动,已经小有名气,只是演技不够,没有等来强吻就不知道反应,硬生生愣着,陆识祁也忘记往下引导她,导演只能喊卡。
      “抱歉。”陆识祁回神。
      导演走过来跟女主讲讲角色该有的情绪反应,然后转向陆识祁不太客气地问:“陆老师今天怎么回事,演过不少戏,刚才这个空白本来可以化解……”
      陆识祁抱歉道:“导演,再来一条。”
      又是脆响的一巴掌。
      霸总头被打得转过去,停顿几秒突然转头满眼血丝地盯着女主,继而将她一把推到车身上,毫不迟疑地亲过去。
      这条总算过了,女主走出镜头接过助理递过的毛巾擦嘴巴,不算小声地抱怨:“借位都不行,被同性恋亲会不会得那种病?”
      陆识祁刚要走开,耳朵捕捉到声音,回头看到女主和助理已经走远了,他用舌头顶顶火辣辣的脸颊。
      本来以为女主瘦瘦弱弱出手不该这么重,现在才知道那是真要给他一点教训。
      他跟萧睿的关系外界可能不知道,但昭风内部一直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这小师妹怕是心仪真霸总,对他这个冒牌货才这样深恶痛绝。
      因为小师妹这点心思,陆识祁再对着女主的脸怎么都深情不起来,原本不多的戏份被频繁N G,演技不好的人设一点不倒。
      霸总戏拍完正好到月底,昭风二十五周年庆典,安姐提前打电话提醒陆识祁准时出席,有意无意提醒他萧总到时会致辞。
      陆识祁听安姐说过,上次热搜事件萧睿其实帮了忙,不然蝴蝶效应那个到手的化妆品代言也得掉,言下之意闹了别扭他应该先跟萧总服软。
      但庆典当天陆识祁玩了失踪,关掉手机一个人去南郊爬山,下山半路顺便花三百块给自己算了个命。
      不是什么好命盘,花钱勉强可以化解。
      陆识祁一问价格,觉得这命化不化差别不大,反正没想活太久,不如顺其自然。
      庆典搞得非常热闹,堪比娱乐盛典,陆识祁深夜在手机上看萧睿致辞的视频。
      这人无论多久不见都还是那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霸总样子两年前谢寄也还是霸总,跟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清冷矜贵但绝不盛气凌人。
      谢寄如今不在其位,昭风还是一如既往保护他的肖像隐私,陆识祁搜遍视频愣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好在再拍完一部短剧就到谢寄生日。三十岁,无论如何都意义非凡。
      陆识祁赶在生日前新剧杀青,用新攒的钱给谢寄买礼物,十几万的手表对谢寄来说可能不算贵重,却是他眼下能送的最好的东西。
      想象谢寄将表戴在手腕上的样子,想到他看到手表再想到自己,他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奢品店的销售小姐认识这个总以迷糊上热搜的明星,自然不愿放过推销的机会,陆识祁果然被说动,斥资买下另一款价值相当的手表。
      比起谢寄,萧睿也许更看不上这点东西,陆识祁只是觉得欠他的人情没必要带进坟墓。
      很快就到十一月中。谢寄在别墅招待为数不多的亲人朋友,陆识祁有幸被邀,向来懒得打扮自己的人竟是又敷面膜又试衣服。
      傍晚前陆识祁焕然一新到达别墅,赵小海作为助理迎上来将他引进去。
      来的客人果然不多,谢寄外婆和大姨,昭风几个高层,南星只来了陆总夫妇和孩子,以及秦温妮和她的画家男朋友。
      陆识祁时隔—他匆忙算了一下,距离上次见谢寄已经五个多月—这么久再见谢寄,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开的双臂在对上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后讪讪落下,还是谢寄主动揽了揽他,陆识祁才顺势虚抱回去。
      “瘦了。”谢寄打量陆识祁,“听说最近一部接一部拍戏,是要拿影帝了嘛。”
      陆识祁也笑:“快了快了,演戏这东西就跟做题一样,多做几套说不定就高分了。”
      谢寄揶揄:“没错,题海战术有用。”
      陆识祁趁机将礼物送给寿星,谢寄推辞一番倒是收下了。
      “谢谢,”谢寄笑说,“这份礼物太宝贵,我打算先收藏,等你拿影帝那天再戴。”
      另一只手表还在车里,陆识祁余光扫向一侧,却没看到那道几度让他恍惚的背影。
      晚饭是余田生亲自操刀的家常菜,谢寄这个寿星居然跟在他身后打下手,陆识祁厚着脸皮凑过去,没待几分钟就被小叔喊开。
      他跟小叔也有一阵子没见,少不得被念叨,说起大舅的生日,小叔还有些生气。
      “他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不回去至少回个话,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这个小叔其实是小舅,因为跟大舅和陆识祁妈妈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所以随了母姓,陆识祁小时候也随妈妈姓陈,后来发生一些变故,他跟小叔生活后才改姓陆。
      陆识祁不怕身居官位的大舅,对这个性格温和宽厚的小叔却总忌惮几分。
      “小叔别生气啊,我那几天在剧组拍戏,一忙就忘了。大舅那边找时间我给他道歉。”
      “道歉应该的。”陆总语气缓和很多,目光在陆识祁身上逡巡,又说,“缺钱可以跟我说,不该什么戏都接。”
      陆识祁只是笑。
      最近这些短剧还真是给钱就接,他压根没在意好不好,反证也拿不了奖。
      晚餐温馨热闹,餐后甜点和蛋糕竟然也是余田生手笔,这个谢寄背后的男人一向话不多,事情却做得滴水不漏。
      陆识祁知道谢寄被余田生照顾得很好,换作是他还真不一定有能力做到这个程度,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亲眼看到谢寄幸福是欣慰,得不到他的青睐则是永无机会填补的遗憾。
      不知不觉几杯红酒下肚,身边那些调笑的面孔和声音渐渐变得模糊。
      陆识祁感觉自己有点上头,再待下去不一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于是主动告辞。
      谢寄这两年修养得不错,今天竟也陪着坐到这么晚,此时不免面露疲乏,大家一起道别。
      陆识祁特意留到最后跟谢寄再说几句话,但多说似乎也不合适,只匆匆抱了一下,意味深长望着他笑,说:“老同学,保重身体!”
      谢寄哭笑不得:“这话这么奇怪。”
      陆识祁插科打诨道:“不奇怪,我不就惦记你这身体嘛。”
      说话间一辆火红跑车冲过来,堪堪在三个人面前停稳,车窗落下,驾驶位上的正是萧睿。
      这个人一晚上都在谈笑风生,唯独没搭理过陆识祁,此时自然也没理由特意停下车等他。
      陆识祁识相,跟谢寄说完拜拜就要走,却被谢寄推着塞进跑车里。
      跑车在轰鸣声里离弦箭一样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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