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修车行有一个小办公室，他们其实没什么工作需要在办公室处理，但是当时装修的时候，骆枕木还是执意隔出了一件办公室。
王兴也和他八百年不来这儿一回，除了几个彩毛有时候来这儿躲着和女朋友打打电话，其他时候这间办公室一般都是无人问津的。
骆枕木推门进去，坐在办公椅上，抬头看着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王兴也，问：“还差多少？”
“三十五万吧。”王兴也用他初中数学水平算了算。
骆枕木目光一沉，“我可以出十万。”
王兴也突然愣住，反问：“你哪里来的钱？”
“你别管。”骆枕木说。
“我要管！你怎么可能拿得出十万？前段时间那小子的择校费都要三万多吧？！你哪里还有钱？”
骆枕木突然笑了笑，“我不拿钱？我不拿钱你一个人把这三十五万还了？你出社会这么多年见过三十五万吗？”
王兴也沉默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骆枕木一眼，轻唤，“天仙......”
骆枕木懒得看他，“行了，其余的不想说，反正我先拿十万，剩下的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找人借也好，什么也好，钱，该还还是要还。”
“太多了，短时间根本凑不够。”王兴也抓了抓他本就不太茂密的头发。
“凑不够能怎么办？能不还了吗？还是能让那特斯拉起死回生？”骆枕木提高了一点音量，“实在不行这修车行也别要了，我们找个桥一起跳，你看可以吗？”
骆枕木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但王兴也的脸却飒一下全白了，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王兴也估计被他吓到了，笑着拍了拍王兴也的背，“我开玩笑的。”
王兴也不说话了，他隐晦地看了骆枕木好几眼，才开口：“别真跳啊，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骆枕木乐了，“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去当男模啊？”说完，他还从下到上仔细打量了王兴也一番，最后评价，“去当模子哥也卖不上价钱。”
王兴也面色有些犹豫，顿了顿，说：“那我去找找那个客户，问问能不能多给我们几天？”
骆枕木点点头，“那就这么着，你先去问问客户，能不能给宽限几天。”
“反正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天仙，你千万别急啊！”王兴也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总会有办法的！”
骆枕木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快滚，这会儿他看到王兴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烦。
难不成他还真的有啥能让特斯拉起死回生的方法？
反正骆枕木是不信的，看个伪人小说都舍不得开会员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啊......
“啪——”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狭小的办公室只还剩下骆枕木一个人。
骆枕木这个时候才点燃了烟。
烟雾从他指缝里倾泻而出，白茫茫一片遮住了他的眼睛。
骆枕木轻咳了两声，然后打开了手机，他先是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银行，看了看上面的余额，然后又往其中一个卡里转了一笔钱，备注是“杨桨学费”。
剩下的，他全部都提到了一张没怎么用的卡里。
但看着上面的数字，骆枕木知道，这个数字还不够。
好久没有过的，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出现了。
骆枕木只觉得胸闷，还带着一点想吐的感觉。
纸烟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火星烫到了骆枕木的指节。
骆枕木却恍若未闻，他看着办公室窗外的特斯拉残骸，眼睛渐渐不聚焦了。
等他缓过神来，已经晚上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难得晚上也没有下雨。
杨桨现在已经不用接送了。
但是骆枕木这会儿却想去接他放学。
身处逆境的时候先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无论什么事儿，先动起来才行。
于是杨桨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上午还和他闹别扭的骆枕木，大大咧咧站在校门口，整个人看起来颓靡得很。
他手里夹着烟，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啥。
杨桨沉默片刻，然后默默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骆枕木回过神来，看着杨桨，扯出一个不算太真情实感的笑，“下课了？”
“不是不让来你接我吗？”
“我没事儿做就来接你了！”骆枕木回答。
杨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听你那个伪人小说了？”
骆枕木的笑僵住了，“说了无数次了，那不是伪人小说！”
杨桨难得和他争辩，推着他那个n手自行车走着，“我车没有坐的位置，我们只有走回去。”
骆枕木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走回去呗，不急的。”
从学校到家的这段路不算很长，只是要穿过很多小巷。
他们俩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一路上骆枕木都在不停地抽烟。
终于，在拐最后一个弯就到家的时候，杨桨停下了脚步，像是终于受不了似的转过身，看着骆枕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骆枕木一怔，随即摇头，“没有啊，能有什么事儿？”
“那你今天抽这么多烟？”
往日骆枕木也抽烟，但烟瘾不大，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心痒的时候抽一根。
要是有伪人小说听着，说不定一整天都不会抽一根。
加上这人龟毛又洁癖，他不在自己房间抽烟。
所以每次抽烟都要特意跑出来，这大大降低了他抽烟的频率。
所以他这么频繁的抽烟，杨桨还是第一次看到。
骆枕木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夹着的烟，清了清嗓子，明显感觉嗓子不舒服了，却还堂而皇之地胡诌，“没有啊，可能是今天这烟好抽吧。”
“你不是一直抽这个烟吗？”
“是吗？”
“是。”
骆枕木沉默了，某个高中生以一种锐利的眼光看着他，甚至还带着一点审判的意味在里面。
无话可说的骆枕木又摆出了自己大人的架势，冷着脸，“少管我的事儿，小孩子一个懂什么懂？！”
杨桨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骆枕木就是这脾气，说不过他的时候就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
看似占理了，其实是在逃避。
杨桨捏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看着眼神四处乱瞟的骆枕木，到底没多说什么，继续沉默地往前走。
自以为敷衍过去的骆枕木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甩，脚碾了上去。
然后快步跟上杨桨。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比平时稍晚一点，骆枕木异常不对劲地没洗澡就往沙发上一摊，甚至又抽起了烟。
杨桨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拿着书包自己回了房间。
-
骆枕木在沙发上坐到后半夜才缓缓起身，走进了浴室。
其实他知道焦虑没用，但是想着那个数字就感觉很压抑。
早些年他还有些“烂命一条就是干”的冲劲儿，后来是真的用“烂命”去试过了，骆枕木这些年才开始有些收敛的。
热水淋过全身的时候，骆枕木才警觉刚才自己坐在沙发上那一会儿，竟然将下唇咬破了。
他舔了舔，感觉到下唇被他咬得面目全非，突然心中一笑，想着难不成还能逼死人？
这老天爷是不是觉得他天生抖m啊，看不得他过一天好日子。
但好在骆枕木自认为生命力顽强，这点事儿还不至于能逼死人。
想到这儿骆枕木心情难得好起来了，还哼了几首不着调的歌。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杨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了，他倚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月光下，他冷冰冰地站在那儿，宛若一尊雕塑。
又因为脸臭着，看着像鬼似的。
骆枕木被吓了一跳，他翻了个白眼，压着声音怒骂，“神经！在这儿装鬼吓谁呢？”
杨桨被骂也不吱声，目光死死盯着骆枕木的下唇，问：“你到底怎么呢？”
“大晚上不睡觉关心这个做什么？”骆枕木懒得搭理高中生的好奇心，“好好睡觉，不要天天上学不好好上，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可惜了学费了。”
杨桨难得辩解一句，“我有好好上学。”
说完，他愣了一瞬，想到了早上的时候他还因为睡过头迟到的那个事儿，脸一烫，“今早是个意外......”
骆枕木瞟了他一眼，摆摆手，“你自己有数就行，好好上学，别天天在这儿当搅屎棍，什么都想参一脚。”
“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骆枕木笑了，“你能解决什么？理综压轴题都不能解出几道，我还指望你别的？高中生！你先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好吗？”
杨桨这下是彻底没声了，如果骆枕木这个时候留心观察一下杨桨的表情，就会发现少年的表情从茫然到羞愤，最后竟然还有几分自嘲。
可惜骆枕木这会儿谁都不想理。
他只想痛痛快快睡一觉，最好醒来的时候告诉他这魔幻的一天是他做的一场噩梦最好。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呢，要是实在凑不够钱，就把他前不久买的画卖了，应该能卖个小一万，然后再找朋友借点。
想到这儿的时候，他脑海里自动冒出来一个人——许标。
说来也奇怪，这个骆枕木烦得要死的人，竟然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
大概是和他同一条船的如今都身陷囹圄，比如王兴也。只有早早脱身的他，还算是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骆枕木想到那天在七中许标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么不可置信与惋惜。
如果说，当年不发生那么多事儿，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如许标说得那般，进入同一个中学，搭班教书——
十八岁的许标笑着，冲着用洛基亚玩着贪吃蛇的骆枕木说：“到时候你教物理，我教生物，说不定还能在同一个理综办公室呢！”
记忆中自己是怎么回答这句话的呢？
好像也是笑着，然后歪头看着许标，和他背后比他高一个头的人，然后轻快地回应：
“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