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命运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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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本该是青山镇最忙碌的时节。田里的冬小麦返青，电商基地的春茶预售如火如荼，村民们忙着准备春耕。然而今年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沈听野站在合作社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处田埂上几个陌生人的身影。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显得格格不入，正与老赵头说着什么。老赵头皱着眉头，不时摇头，最后那几个陌生人递上一张名片，悻悻离去。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拨了。"程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沈听野很少听到的凝重。
沈听野转身，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土地收购合同的复印件，收购方都写着"绿洲地产"，出价高得离谱——每亩地十五万，是市场价的三倍还多。
"查过这家公司吗？"沈听野翻看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程垦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资料："注册地在省城，成立不到半年，法人代表是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但资金实力雄厚，已经在周边三个村收购了近千亩地。"
"他们要这么多农田做什么？"沈听野不解地问，"搞开发？这里离城区可有五十多公里。"
程垦摇摇头，眼神阴沉："我问过县里的朋友，绿洲地产在土地局备案的规划是生态农业观光园，但..."他停顿了一下，"他们的收购模式很奇怪，专挑我们电商基地供货的农户下手。"
沈听野心头一紧。电商基地这两年能成功，全靠与周边农户建立的稳定供货关系。如果土地被大规模收购...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小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沈总，程哥，不好了！吴丰收带着几个人在村委会闹事，说要退社卖地！"
沈听野和程垦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向外跑去。
村委会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吴丰收站在台阶上，满脸通红，手里挥舞着一份合同。看到程垦过来，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抬高了嗓门：
"乡亲们看看！白纸黑字写着，一亩地十五万！咱们累死累活种一年地能挣几个钱？人家绿洲地产一次性付清，还承诺安排工作！"
人群中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沈听野看到不少年轻村民面露心动，而老一辈的则眉头紧锁。
"丰收！"程垦沉声喝道，"你忘了三年前农药事件后大家的约定吗？土地是咱们的根！"
吴丰收冷笑一声："根？程垦，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技术，有学历，随时能走。我们呢？守着这几亩薄田，一辈子受穷？"他转向人群，"大家想想，电商基地说是帮我们卖高价，可扣掉运费、包装、平台抽成，到手的钱真有宣传的那么多吗？"
沈听野气得浑身发抖。电商基地的账目公开透明，每季度都公示，吴丰收分明是在颠倒黑白！
"你胡说！"沈听野上前一步，"合作社的利润分配大家有目共睹，去年每户增收——"
"沈总，"吴丰收阴阳怪气地打断他，"您一个城里来的大学生，懂我们农民的真实想法吗？"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程垦，"还是说，您留在这儿，另有目的？"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沈听野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吴丰收话里有话。
程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吴丰收，把话说清楚。"
"哟，急了？"吴丰收咧嘴一笑，突然提高音量，"乡亲们知道吗？咱们程技术员和这位沈总，可不是普通的合伙人关系！他们——"
"够了！"赵大婶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拐杖敲在吴丰收小腿上，"大白天灌了几两猫尿就在这儿满嘴喷粪？电商基地让咱村去年多挣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
吴丰收吃痛，后退几步，嘴上却不饶人："赵婶，您老糊涂了！现在有机会拿现钱，还种什么地？"他晃了晃手中的合同，"我已经签字了，明天就去县里办手续！谁愿意跟我一起发财的，今晚到我家签字！"
说完，他狠狠瞪了程垦一眼，推开人群扬长而去。几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回合作社的路上，沈听野的手一直在抖。吴丰收最后那个眼神里的恨意让他心惊，更让他不解的是——明明三年前农药事件后，两人已经和解了，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程垦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低沉，"绿洲地产一个月前就接触过他了。我本来以为..."他握紧拳头，"我本该早点察觉的。"
沈听野握住程垦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这不怪你。但吴丰收刚才那些话..."
"流言早就有了，不足为惧。"程垦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他会当众挑明，想以此来威胁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青山镇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先是有人在镇上的公告栏贴出匿名信，质疑电商基地的账目；然后是合作社的几个年轻社员突然退出；最令人不安的是，关于沈听野和程垦关系的闲言碎语开始在村里流传。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虽收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可这里的人毕竟大部分都是农民，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是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背地里谁又没有嚼过两人的舌根呢？可是这一次那些不好的言论有些话说得极其难听。
"听说老张家媳妇亲眼看见他俩在仓库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怪不得程垦放着县里的好工作不要，非留在这穷山沟..."
"那沈听野看着白白净净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看着就恶心...”
“就这么断了沈家和程家的根，两家的老辈子真的是死了都不能瞑目...”
这些话语像毒蛇一样在街头巷尾流窜，即使是最支持他们的赵大婶和李奶奶，也无法完全堵住悠悠众口。
第四天傍晚，沈听野在合作社加班整理应对方案，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他走出去，发现地上扔着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他和程垦在院子里相拥的画面，还有程垦亲吻他额头的瞬间。照片上被人用红笔画了丑陋的涂鸦，背面写着"变态滚出青山镇"。
沈听野的胃部一阵绞痛，扶着墙才没跪倒在地。这些照片明显是有人长期偷拍的，角度刁钻，专挑最亲密的瞬间。更可怕的是，拍摄日期显示，从去年冬天就开始了...
"听野？"程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他看到了地上的照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吴丰收？"沈听野颤声问。
程垦摇摇头，捡起照片仔细查看："不像他的作风。他脾气暴，但不会玩这种阴的。"他翻到照片背面，眼神一凝，"这是...绿野鲜踪的logo？"
沈听野凑过去，在模糊的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包装箱上的标志——正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绿野鲜踪"的商标。
"绿野鲜踪...绿洲地产..."沈听野突然明白了什么，"程垦，这会不会是——"
"一场针对我们的商业打击。"程垦冷声道，"先高价收购土地断我们货源，再散布谣言破坏我们的信誉和...私人关系。"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一丝不安。如果猜测属实，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两个见钱眼开的村民，而是一个有组织、有资金的商业集团。
第二天清晨，村委会紧急召开了村民大会。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连窗外都站满了人。吴丰收带着十几个已经签字的村民坐在前排，趾高气扬；老赵头和赵大婶等老一辈则面色凝重地坐在另一边；更多的村民在观望，脸上写满犹豫。
村长敲了半天桌子才让会场安静下来："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讨论这个土地收购的事。绿洲地产的代表也在，有什么问题当面说清楚。"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起来，笑容可掬地介绍了绿洲地产的"宏伟规划"——将青山镇打造成"全省一流的生态度假区"，承诺保留部分农田作为"观光体验项目"，并优先雇佣本地人。
"我们了解到青山镇电商基地做得不错，"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听野和程垦一眼，"完全可以并入我们的商业体系，实现双赢。"
"放屁！"赵大婶拍案而起，"你们这些开发商我见多了！嘴上说得好听，等把地骗到手，转头就盖楼卖钱！到时候我们这些老骨头连种菜的地方都没有！"
"这位大娘言重了。"男人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有政府批文，规划绝对合法合规。再说，"他环视四周，"农民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子孙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有机会一次性拿到几十万，为什么不要？"
会场骚动起来。沈听野看到不少年轻夫妇交头接耳，明显心动了。
"我来说两句。"程垦突然站起来，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我在农技站工作七年，走过全县每一个村子。见过太多土地被收购后的事——"他直视那个西装男，"开发商承诺的工作，大多是保洁、保安，月薪两千；所谓的观光农业，最后都变成了别墅区和高尔夫球场；而拿到钱的农民，不出三年就会花光积蓄，因为除了种地，他们什么都不会。"
西装男的笑容僵在脸上："程技术员，您这话太片面了..."
"还有，"程垦继续道，声音越发冷峻，"绿洲地产和绿野鲜踪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收购的目标全是给我们电商基地供货的农户？"
会场哗然。西装男脸色大变，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这、这是无端猜测！"
"是吗？"沈听野站起来，举起昨天收到的照片，"那这些偷拍的照片怎么解释？背景里明明有绿野鲜踪的包装箱！"
会场彻底炸开了锅。老赵头颤巍巍地站起来："好啊！原来是有人眼红咱们合作社搞得好，使这种下三滥手段！"
吴丰收猛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程垦！你少在这儿装圣人！"他指着程垦的鼻子，"大伙知道吗？咱们程技术员小时候发过誓，说一定要带咱村脱贫致富，绝不让任何人卖掉祖传的土地！"他冷笑一声，"可现在呢？他自己跟个男人搞在一起，倒有脸来教训我们？"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可怕。沈听野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子才站稳。程垦的脸色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够了！"李奶奶突然大喝一声，"丰收，你爹要是还活着，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土地是命根子，卖了地，咱们还是青山镇的人吗？"
"就是！"几个老人附和道，"钱花完就没了，地可是能传辈的！"
但年轻人那边却传来不同的声音："奶奶，现在时代不同了...""十五万啊，种十年地也攒不下这么多...""城里人都在买房投资，咱们守着地有什么用..."
会议不欢而散。村长宣布三天后再投票决定是否整体接受收购，但谁都看得出来，青山镇已经分裂了。
回合作社的路上，沈听野和程垦沉默地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一起。
"程垦..."沈听野终于忍不住开口，"吴丰收说的那些..."
"我六岁那年。"程垦突然道，声音沙哑，"我爹跟人赌钱，差点把家里的地抵押出去。是我跪在村长家门口求了一夜，才保住那两亩地。"他苦笑一声，"吴丰收当时也在，他帮我擦的眼泪。"
沈听野心如刀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吴丰收的反水会让程垦如此痛苦——那不仅是背叛，更是将最珍贵的记忆践踏在脚下。
"我们会挺过去的。"沈听野握住程垦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全是冷汗，"一定会有办法..."
程垦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正在丈量土地的绿洲地产工作人员，眼神越来越冷。沈听野突然意识到，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强大、更狡猾。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命运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