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帝威与旧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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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墨玉扳指紧贴着掌心，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如同活物般，顺着指尖的血脉丝丝缕缕地向上蔓延，瞬间冻结了苏琳的半边身体。她甚至能感觉到扳指上那条玄蛇浮雕的眼珠--那两点细如针尖的红芒--似乎转动了一下，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而胤禛那声冰冷的诘问，如同九幽寒风吹彻，瞬间将囚室内所有混乱、血腥、惊愕的余烬彻底冻结。空气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将胤禛玄色的身影拉得巨大而威严，投在溅满血污的墙壁上，如同掌控生死的魔神。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扫过高无庸压在沈济世（沈氏）尸体上的肥胖身躯、地上碎裂的小匣残骸、散落的纸张、以及苏琳肩头刺目的鲜红和她手中那枚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墨玉扳指。
每一个细节都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入她冰封的眼底。
高无庸如梦初醒，恐惧瞬间压倒了弑杀沈济世的疯狂。他如同被烫到一股猛地从尸体上滚开，手脚并用地爬到胤禛脚边，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颤抖：“皇上！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最该万死，是沈济世...不，是这妖妇！她才是幕后主使！她女扮男装，潜伏太医院数十年，是她要杀苏姑娘灭口，奴才...奴才是一时情急，为了护住苏姑娘，才...才失手杀了她啊皇上”他语无伦次，拼命将罪责推向已然死去的沈济世（沈世）。
胤禛的目光冰冷地掠过他，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只垂死的蝼蚁。他的视线最终，牢牢地钉在了苏琳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她紧握扳指的手上。
“失手？”胤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覆前的寂静，“高无庸，粘杆处的总管，朕的耳目，在朕的园子里，朕的刑房内，与朕的太医院院判...失手搏杀致死？真是好一出大戏。”
他的目光移回苏琳，那其中的审视和压力足以将人碾碎：“苏琳，朕在问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苏琳只觉得喉咙发紧，浑身冰冷。胤禛的眼神告诉她，任何谎言在此刻都是徒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对那扳指邪异感觉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尽管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回...回皇上，奴婢...奴婢也不知此物确切为何。方才沈...沈济世欲杀奴婢灭口，与高总管搏斗，小匣碎裂，奴婢...奴婢在匣中暗格里发现了此物。”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将那枚墨玉玄蛇扳指完全暴露在火把的光线下。那狰狞的蛇纹和两点幽红的光芒，在跃动的火光下更显妖异。
“奴婢斗胆猜测...此物...或与沈济世隐藏的秘密...以及...金匮有关。”她硬着头皮，抛出了这个最关键的词。
“金匮...”胤禛薄唇微启，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眼神却骤然变得无比幽深锐利，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苏琳手中的扳指。
“呈上来。”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苏琳的心沉到谷底。她知道，一旦这邪门的玩意儿到了胤禛的手里，她这个发现者的价值就...但她别无选择，两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已经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她窒息。
就在她绝望地准备递出扳指的瞬间--
“皇上！”
一个清朗中带着急切喘息的声音骤然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分开门口森严的侍卫，疾步冲了进来，来人一身石青色亲王常服，风尘仆仆，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未褪的焦急和长途奔波的疲惫，正是匆匆赶回的十三阿哥胤祥！
“四哥！”胤祥的目光飞快扫过囚室内修罗场般的景象，在看到苏琳肩头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色时，瞳孔猛地一缩，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迅速单膝跪地行礼，“臣弟奉旨查探京畿旗营异动，事毕即刻回园复命！听闻此处...惊扰圣架，臣弟护驾来迟，请四哥恕罪！”他的声音沉稳，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胤禛的目光在胤祥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封的眼底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难以捕捉。他抬了抬手：“起来吧。你来得正好。”
胤祥起身，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苏琳，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询问。苏琳对上他的视线，心头微微一酸，又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委屈。她轻轻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暂无大碍，但眼神中充满了对那枚扳指和胤禛态度的惊惧。
胤祥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她掌中那枚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墨玉玄蛇扳指。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惊疑。这扳指给他的感觉极其不好，阴冷、邪异，如同活物。
胤禛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扳指吸引。他再次开口，声音更冷：“呈上来。”
这一次，苏琳再无迟疑。一名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托盘接过那枚墨玉扳指，高举过顶，呈到胤禛面前。
胤禛并未直接用手触碰。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扳指上，仔细地审视着那首尾相衔的玄蛇浮雕，尤其是那两点幽深的红芒。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透过这枚冰冷的玉石，窥视着某个深埋的、令人战栗的真相。那眼神中，有探究、有厌恶、有杀机，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确认某个尘封已久的噩梦。
整个囚室落叶可闻，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高无庸压抑的啜泣。
就在胤禛专注凝视扳指，苏琳的心提到嗓子眼，胤祥也屏息凝神之际--
苏琳的指尖，在刚才触碰扳指的地方，残留的冰凉阴邪感骤然加剧，这股冰冷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穿透力，瞬间刺入她的脑海深处！
“嗡--”
一声尖锐的耳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跳跃的火把光芒、胤禛玄色的身影、胤祥担忧的侧脸...这一切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剥落、旋转。
取而代之的，是刺眼、冰冷、毫无感情的白光！
是心电监护仪规律而急促的“滴滴”声。
是无影灯刺目的光晕！
是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味道！
是冰冷坚硬的手术器械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还有...一个模糊却威严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苏医生，患者血压骤降，血氧饱和度持续走低！快，止血钳！加大输血量，准备除颤仪！”
“肾上腺素1mg静推，快！”
“苏医生，坚持住！血管破了！必须立刻夹闭！手要稳，快！”
无数纷乱的、属于现代手术室抢救现场的碎片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苏琳的脑海，那冰冷器械的触感、无影灯灼烤皮肤的感觉、肾上腺素注入静脉的刺激、还有那种掌控生死却与死神赛跑的极致压迫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清晰，与她此刻身处的阴森囚室、血腥气息、皇权威压形成了撕裂灵魂般的强烈对比。
“呃...”苏琳痛苦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那股来自扳指的阴冷和突如其来的现代记忆洪流，让她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击中！
“小晚！”胤祥的惊呼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他距离最近，反应最快，在苏琳身体晃动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手掌温暖而坚定，透过薄薄的染血寝衣传来灼热的温度，如同在冰窟中投入了一块烙铁，瞬间将苏琳从那撕裂般的记忆旋涡和刺骨的阴冷中猛地拉了回来。
苏琳浑身一颤，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胤祥扶住她胳膊的手。她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眼神涣散，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茫然和痛苦。
胤祥扶着苏琳，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剧烈的颤抖，看着她苍白脸上痛苦迷茫的神色，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胤禛，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焦急：“四哥！苏琳伤势不轻，又受惊吓过度，这扳指...邪异非常，恐非祥物，臣弟恳请四哥，允准即刻传太医为她诊治！”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置疑扳指，将重点放在了苏琳的身体状况上。
胤禛的目光终于从那枚墨玉扳指上移开，落在了相扶的两人身上。胤祥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维护，苏琳那失魂落魄、仿佛经历了巨大精神冲击的脆弱模样，以及两人紧握的手臂...这一切，清晰地落在他冰冷的眼底。
他沉默着。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胤禛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
“此物...确非寻常。”他示意侍卫将盛着扳指的托盘盖上锦布，严密收好。
“高无庸。”
“奴...奴才在！”瘫软在地的高无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磕头。
“拖下去。粘杆处，彻查，朕要知道，关于沈济世，关于这扳指，关于金匮，关于德妃旧事...所有的一切，查不清，你九族陪葬！”
“嗻...嗻！奴才定当肝脑涂地！”高无庸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被侍卫拖了下去，等待他的...
胤禛的目光最后落在苏琳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剖开看透。
“苏小晚。”
“奴婢在...”苏琳强撑着在胤祥的扶持下行礼，声音虚弱。
“你...”胤禛的视线扫过她肩头的血迹和苍白的脸，又深深看了胤祥扶住她的手一眼，最终，那冰冷的命令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隐晦、难以察觉的复杂意味，像是...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随朕...移驾太医院。允详，”他看向胤祥，语气不容置疑，“你亲自护送。”
“臣弟遵旨！”胤祥立刻应道，扶着苏琳的手臂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移驾太医院。这看似是救治，实则是更严密的监控。胤禛要亲自盯着她，也要亲自审问从她口中能得到一切关于扳指和沈济世（沈氏）的秘密。而他让胤祥护送...这耐人寻味。
苏琳靠在胤祥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那份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的力量，心中却一片冰冷。胤禛最后那复杂的一瞥，胤祥眼中深切的担忧，还有脑海中残留的、冰冷刺眼的手术室灯光和消毒水味道...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沉重。
前路，是胤禛深不可测的审视，是那枚邪异扳指带来的未知恐惧，是沈济世（沈氏）死后留下的巨大谜团。而身边，是胤祥这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暖意和依靠的存在。这依靠，在胤禛冰冷的注视下，又显得如此脆弱。
圆明园的夜色，依旧浓重。太医院的方向，灯火通明，如同张开巨口的猛兽，等待着她的踏入。而那枚墨玉玄蛇扳指带来的现代记忆碎片，如同幽灵般，在她意识深处徘徊不去。
她是谁？是清宫里挣扎求生的宫女苏小晚，还是...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的苏医生？这枚扳指，是通往过去真相的钥匙，还是...诅咒？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帝威与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