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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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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远华正对着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目露凶光的口罩男,他拍拍徐骋的肩头,顺势抬高袖子在眼上揩了一下,而后中气不足地问道:“有…事吗?”
徐骋也回过身,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不断逼近的口罩男。
口罩男的脚步不疾不徐,目测价值不菲的西服套装勾勒出优异的身形比例,宽肩、窄腰、长腿……门口到办公桌拢共十步以内,愣是让他走出了T台超模的派头。
温远华打小就耸,父亲一个眼刀他都能吓得尿裤子,这种糗事一直持续到小学四年级。
好在,父亲工作很忙,温远华遭受的冷眼和毒打都是间歇性的,等到父亲成了医院里的中老登时间上稍微富裕了一些却无奈地发现温远华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遂选择性放弃。
自此,温远华再也没有碰到剜他骨肉的冰冷眼神。
如今,再次触碰到相似的目光温远华还是不免有些童年阴影的。
口罩男一声不吭,走到办公桌才移开眼刀,他的视线很果断地落在了身份证读卡器,温远华恍悟,连忙狗腿地大跨步过去抽了上面的身份证递给口罩男赔笑道:“哎呦,瞧我,不好意思啊。”
患者忘拿身份证常有的事,温远华习以为常,哪里会为这种事情道歉,今天这面子掉的稀碎,明明这衣冠禽兽不做人,他温远华就是耸得没边,还是在自己师弟面前。
“吃饭去吧?”徐骋盯着转过身往门口走的口罩男漫不经心地说“还是门口那家川菜吧?”
温远华点头想起什么迅速从身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色塑料手提袋:“唉,徐骋,我妈腌的辣白菜,特意让我给你带点。”
口罩男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顿,温远华不可回避地又被熟悉的眼刀刺了一把。
徐骋昨天值了大夜,本来早上交班就能回去了,碰上手术还是要去的,他这三个月轮岗到肛肠科,带教主任也是温老的学生,有心栽培再累也得珍惜机会。
这一下台就到了十一点多,跟师兄吃个饭,徐骋就得回去补觉了。
徐骋租住的小区就在医院后面的小巷子里,几十年的国棉家属楼老破小,没有电梯,徐骋租的那间在五楼。
快一月份了,江城不像北京的冬天那般寒意刺骨,是一种置身于冷藏模式的湿冷,最近阴雨连绵,阳台上的衣服久晒不干,徐骋摸着湿漉漉的袖口琢磨要不要斥巨资购入一台烘干机。
再这样下去,真的没有替换的衣服了,每天用吹风机吹衣服也不是个办法,对于规培牛马来说,时间成本绝对不容忽视。
徐骋这样想着,也就到沙发上抱着手机货比三家起来。
卧室一道门缝逐渐扩大,一只浅金色的大胖猫扭着猫步晃了出来,应该是刚睡醒的缘故,它立在门口长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配合着伸展四肢。接着,悠悠晃到徐骋脚边蹭会儿裤腿,待主人分出目光给它,这只胖猫像接受到一种固定信号,一个弹跳先蹦到了沙发上,接着抬起蹄子很熟练地窝进徐骋两腿间。
咕噜咕噜~
徐骋一手端着手机,一手从猫头摸到猫尾巴,如此重复。
医学生压力大,身边很多养宠物的,配出来的小猫自然也多,徐骋本来没这心思,学姐要回老家,这么多小猫不忍随便扔到街头。
徐骋其实不喜欢猫,他初中时养过一条土狗,叫大黄,有点丑,但很忠诚,徐骋特别喜欢它,不上学的时候,上山下河都带着它。它还特别知道好赖话,徐骋和爷爷经常夸它,它像是能听懂,总会欢快地摇着尾巴回应。偶尔做错事,徐骋骂它两句,它就立着前蹄坐在那里臊眉耷眼惯用可怜的样子让徐骋心软。
对于一条没什么颜值的土狗,大黄对于看家护院可谓尽功职守,徐骋记得它跟某人第一次见面就汪汪叫个不停,某人又特别怕狗,最后进门是自己背着某人进去的。后来慢慢熟了,某人以为自己也算半个主人了,谁知只要跟徐骋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分贝,总少不了被大黄汪汪着骂上几声。
说回这只猫。
徐骋不喜欢猫的原因有些先入为主的认为猫不忠诚,这种生物太过骄傲,它总把自己当主子,心眼小,占有欲还特别强。
就比如,你以为它蹭你的裤子是在撒娇求撸,实际是想在你身上留下它的味道,以此警告别的猫咪,“嘿,这人是我的,谁都不准碰!”
说到它心眼小,徐骋还想到它另外一个毛病,大黄是随便一点剩饭就能打发,它则不然,猫粮、猫罐头、水煮鸡胸肉,时不时还得猫条伺候,徐骋自己过得抠抠搜搜,伺候起它来钱都当白纸一样扔。
能有什么办法,它心眼小,爱记仇,是真的会报复徐骋。
大概它半岁时候吧,徐骋在拼夕夕发现了更便宜的猫砂,果断购入,结果,便宜没好货的猫砂不结块,主子就不愿意了平常埋屎那叫一个洁癖,这下可好,不光在猫砂盆外面撒尿,还专门跑到徐骋床上撂炸弹。
它还特别高冷,不愿搭理你的时候怎么叫都原地装聋,你要真跟它杠上互不搭理晚上少不了从床头跳到床尾疯狂跑酷。有经验的铲屎官在主子傲娇高冷的时候就该及时跪舔上去好生哄开心了。
徐骋这样想着,兀自笑了一声,他垂下眼眸在胖猫脑袋上亲了一口,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星星,叫你星星不亏吧。”被唤作星星的大胖猫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撇了眼徐骋又闭上眼睛开始“咕噜咕噜”。
徐骋下单了烘干机就抱着星星去了卧室,实在太困了,更何况是午饭后。
人刚躺下,他又撑起身子,就着窗帘缝隙的微弱光线拉开床头柜,里面躺着一本相册,旁边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徐骋抓过盒子,轻车熟路取了里面的铂金耳钉带上,耳钉很小,四角星星的形状,这么多年,徐骋将它保养的很好,昏暗卧室里,幽幽泛着低调的白光。
第二天,徐骋跟着带教主任查房再次见到了昨天的年轻男人,看床头卡知道他叫宋明轩,作为万能牛马徐骋在带教主任的指导下完成宋氏男子鬼哭狼嚎的换药日常。
跟着带教主任上过几回手术,这人喜欢在手术时唠家常聊八卦,徐骋万万没想到,人生不多的尴尬时刻,这位带教老师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声:“徐骋,这位患者跟你很像呀,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徐骋尴尬失笑,一个没留神手重了些,宋氏男子再次发出杀猪式的吼叫。
对不住,对不住,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一天跟了六个手术,男人的肛肠科快成了女人的妇科,徐骋也是开了眼了,这里面能取出黄瓜、茄子、萝卜……以及各种震动又发光的塑料制品,实在是……很难评,就……玩得都挺大的。
写完病历下班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徐骋低头看了看表,七点半了。
他在家属院门口超市买了点菜和水果,想了想,冰箱里的鸡胸肉没了,又折回去,猫主子可不敢怠慢了。
拧转钥匙的那一刻,徐骋听到了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这老破小有两道门,一道是带纱窗的,徐骋开完这道又换钥匙开里面那扇。
“徐骋!”
楼道有些不大不小的回声,刚刚灭掉的声控灯也因为这两字重新亮了起来。
徐骋的手冻麻了,也可能是一串钥匙重心没捏准,总之,一声清脆的“叮铃”过后,整串钥匙都掉到了水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