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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血月下的崩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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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祭典的夜晚,永夜集市中心广场被一种病态的狂热和深沉的恐惧笼罩。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高台上猩红大公莱诺斯苍白而俊美得近乎妖异的面容。他端坐在白骨与黑曜石打造的王座上,猩红披风如同凝固的血液,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优雅笑意。台下,被强行驱赶聚集的各族生物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麻木与惊惶。十个被铁链锁住的“祭品”——有瘦弱的地精、年迈的穴居人、甚至一个眼神倔强的半兽人少年——被粗暴地推搡到高台前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莱诺斯缓缓起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向第一个颤抖的地精,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听众的耳膜:“今夜,荣耀归于永夜!第一个幸运儿,将沐浴猩红恩泽,获得…不朽!”
人群发出压抑的抽泣和恐惧的低吼。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突然在广场边缘堆放杂物的角落炸响!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破碎的木片和杂物四散飞溅!紧接着,几处悬挂在广场边缘的巨大照明水晶灯骤然熄灭,黑暗如同幕布般迅速吞噬了部分区域!
“怎么回事?!”
“袭击!有袭击!”
“守卫!守卫!”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被突如其来的混乱点燃,演变成巨大的骚动!推搡、尖叫、踩踏……原本被恐惧压制的愤怒,在混乱的掩护下如同野火般蔓延!不知是谁在黑暗中高喊了一句:“反抗!杀了那吸血鬼!救下他们!”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救他们!”
“杀了莱诺斯!”
“我们受够了!”
长期被压迫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些胆大的穴居人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掷向高台!几个蜥蜴人咆哮着冲向看守祭品的低等血仆!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那十个“祭品”眼中也燃起了求生的光芒,拼命挣扎!
王云起、陈兴和雷子混在混乱的人群边缘,用斗篷遮掩面容,不断制造新的混乱点,同时竭力引导愤怒的浪潮涌向高台。陈伯则带着恢复了些许力气的阿阮,隐藏在广场外围的阴影中接应。
“成了!烧起来了!” 雷子兴奋地低吼,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
然而,高台上的莱诺斯,脸上的优雅笑意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他轻轻抬了抬手。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瞬间席卷整个广场!所有愤怒的咆哮、挣扎的动作、飞掷的石块……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修为稍弱的生物甚至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愚蠢的虫子。”莱诺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竟敢亵渎猩红之夜?”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穿透混乱的人群,瞬间锁定了几个正在制造混乱的核心身影——王云起、陈兴、雷子,以及那个虽然极力收敛气息,但在这种级别的威压下依旧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黑暗中一块坚冰的白声!
“抓住他们。”莱诺斯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吩咐处理垃圾。
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广场四周的阴影中激射而出!那是莱诺斯最精锐的血裔卫队,速度快得惊人,力量远超普通血仆!
“不好!快撤!” 王云起瞳孔骤缩,厉声喝道,同时毫不犹豫地拔出武器,迎向扑来的黑影!
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王云起身形如电,纯黑的眼眸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空之声,精悍的体魄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瞬间格挡开两个血裔的攻击!陈兴和雷子也奋力抵抗,但血裔卫队配合默契,实力强悍,加上莱诺斯那恐怖的威压持续压制着他们的力量,局面瞬间急转直下!
混乱中,白声如同幽灵般穿梭,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到极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退或重创一名血裔,试图为王云起等人打开缺口。然而,莱诺斯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目标锁定。那个戴兜帽的,要活的。” 莱诺斯对身边一个气息更加幽深的黑影吩咐道。
更多的血裔如同潮水般涌来,悍不畏死。雷子为了保护被重点照顾的王云起,手臂被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闷哼一声。陈兴也被逼得险象环生。
“走啊!” 王云起奋力逼退身前的敌人,对着雷子和陈兴大吼,同时冲向试图拦截白声的几名血裔。他知道,在莱诺斯亲自坐镇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在王云起为白声挡下致命一击,后背却被另一名血裔的利爪狠狠撕开皮肉的瞬间,白声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那名被莱诺斯吩咐过的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白声身后,一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尖刺精准地刺入白声的颈侧!
白声身体猛地一僵,兜帽滑落,露出那张俊美却冰冷如霜的脸庞,纯银色的瞳孔瞬间涣散,随即身体软倒下去。
“白声!” 王云起目眦欲裂,不顾身后剧痛,怒吼着扑向那个黑影,却被更多的血裔死死缠住。
最终,在付出了王云起和白声被抓、雷子重伤、陈兴也负伤的代价后,陈伯和阿阮在混乱的边缘接应到了拼死突围的雷子和陈兴,几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广场,消失在永夜集市迷宫般的小巷深处。愤怒的群众在莱诺斯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再次陷入死寂的恐惧深渊。
冰冷的黑石监狱深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王云起被粗大的、刻有抑制符文锁链捆在一根石柱上,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但他纯黑的眼眸依旧锐利,紧盯着对面囚室。
对面囚室同样阴森。白声被特殊的、散发着寒气的锁链捆缚着,那些锁链似乎能冻结力量。他低垂着头,银色的长发遮住了脸庞,气息微弱。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猩红大公莱诺斯如同优雅的死亡使者,缓步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白声的囚室前,隔着冰冷的栅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里面的人。
莱诺斯脸上的笑容越发残忍:“怎么?不敢抬头见老朋友?还是说…你还在为当年那件事愧疚?哦,对了,”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如同毒蛇吐信,“我差点忘了,你可是亲手用‘霜寂’刺穿了你父亲,那位以冷酷著称的寒鸦大公的心脏呢!啧啧,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啊!当然,对你而言,或许是解脱?”
“住口!” 王云起怒吼道,挣扎着想要扑过去,锁链哗啦作响。
莱诺斯轻蔑地瞥了王云起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白声身上,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愉悦和洞悉秘密的炫耀:“让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高贵’的冰霜之子是如何诞生的?啊,一个卑微的人类女奴,因为几分罕见的姿色,被你那位视血脉如命的父亲一时兴起‘宠幸’了。多么讽刺!一个视人类为蝼蚁的纯血大公,却在自己的城堡里,留下了一个流淌着肮脏人类血液的混血杂种!”
白声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低垂的头颅下,银发缝隙间,那双纯银的瞳孔开始剧烈收缩。
莱诺斯仿佛欣赏着白声的痛苦,继续用最刻薄的语言凌迟着他的神经:“你在那个冰冷、充满敌视的家族里长大,像阴沟里的老鼠。你的兄弟姐妹们接受着最正统的血脉传承,学习着高贵的魔法,而你?呵,一个耻辱的象征!你的父亲,那位寒鸦大公,恐怕连正眼都懒得瞧你一下吧?他厌恶你身上那一半低贱的人类气息,厌恶你提醒着他那一次失控的‘污点’!”
“但你这只小老鼠,倒是有点意思。”莱诺斯的语气带着一丝病态的“赞赏”,“天生的超强自愈力?真是有趣又可怜的天赋。它让你在无数次被‘兄弟姐妹’们‘不小心’弄伤、甚至‘失手’丢下高塔后还能活下来。也正是靠着这点天赋,你才能像个小偷一样,躲在阴影里,偷窥、偷学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冰霜魔法吧?多么顽强的…求生欲啊!”
“住口…住口…” 白声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破碎而痛苦。
“可惜啊,你唯一的‘温暖’,那个给了你生命、给了你那低贱血脉、或许也给了你一点点可怜‘爱意’的人类母亲…”莱诺斯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残忍的快意,“她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让我想想…哦,对了!是你那位高贵父亲在一次狂怒的醉酒后,仅仅因为她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就当着你的面,像掐断一只小鸟的脖子那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她卑微的生命?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她丢进了焚化炉?”
“啊——!!!” 白声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那双纯银的瞳孔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里面翻涌着无边的痛苦、暴戾、刻骨的仇恨和…深不见底的绝望!过往的记忆如同最恶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母亲温柔却总是带着恐惧的眼神,父亲醉酒后狰狞扭曲的面孔,那只扼住母亲脖颈的、苍白而有力的手,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母亲最后望向他的、那充满不舍与无尽悲凉的眼神…以及随之而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死寂!还有他自己,在那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之后,如同被点燃的冰川般爆发的、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偷学来的冰霜魔法,混合着体内源自母亲的、被极端情绪点燃的人类愤怒,化作了致命的一击——“霜寂”刺穿了那个赋予他生命却又夺走他一切温暖的男人的心脏!
莱诺斯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撕开了他心底最深的、从未愈合的伤疤,将他重新拖回那个冰冷绝望、充斥着母亲最后眼神和父亲滚烫鲜血的深渊!他身上的寒气不受控制地疯狂爆发,却被锁链死死压制,狂暴的力量反噬自身,让他痛苦地蜷缩、痉挛,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看啊,这痛苦的表情,多么真实!”莱诺斯陶醉地看着白声彻底崩溃的样子,“这就是你的本质,白声!一个被肮脏血脉污染的杂种!一个为了卑贱奴隶母亲而弑父的疯子!你骨子里流淌的就是背叛和疯狂!你根本不配活…”
莱诺斯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王云起不知何时,竟然强行挣脱了一部分束缚!他利用莱诺斯专注于刺激白声的瞬间,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被锁链捆住的手臂,不顾肌肉撕裂的剧痛,硬生生将一根嵌入石柱的铁链扯得松动,带着半截断裂的石块,如同炮弹般狠狠砸向莱诺斯!
石块呼啸而至!莱诺斯虽然轻易地挥袖将其击碎,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王云起决死意志的干扰,成功打断了他对白声的精神凌迟!
“白声!” 王云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牢狱中炸响!他嘴角溢血,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淋漓,但他纯黑的眼眸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死死盯着陷入崩溃边缘的白声,“看着我!别听那杂碎的鬼话!过去无法改变,但你是谁,由你自己决定!不是他,也不是你的过去!是现在!现在站在这里的你!”
王云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狠狠刺破了笼罩白声的绝望冰雾!
白声那双被血丝和混乱充斥的银眸猛地一震,下意识地转向王云起的方向。他看到的是王云起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脊梁,是那双纯黑眼眸中燃烧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一种近乎愤怒的维护!不是为了利用他,而是单纯地要把他从那深渊里拉出来!
就在这时,监狱外面突然爆发了比祭典破坏时更加剧烈、更加持久的骚乱和喊杀声!火光透过高处的铁窗映了进来!
“吸血鬼滚出去!”
“放人!救出英雄!”
“烧了这鬼地方!”
“为了自由!杀啊!”
是雷子、陈兴、陈伯和阿阮!他们并未放弃!利用王云起和白声被抓后莱诺斯可能松懈的心理,以及集市底层民众被祭典镇压后更加压抑的怒火,他们再次串联,点燃了反抗的烈焰!这一次,怒火更加炽烈,行动也更加有组织!混乱的规模远超想象!
莱诺斯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这群“虫子”还有余力,而且闹得这么大!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莱诺斯眼中杀机毕露,也顾不上再欣赏白声的痛苦,转身就要去镇压外面的暴动。
就在莱诺斯分神的这一刹那!
王云起眼中精光爆射!他强忍着剧痛,用尽最后力气,将刚才扯松的那截带着尖锐断口的铁链猛地掷向白声囚室门上的符文锁!同时嘶声吼道:“白声!就是现在!打破它!”
那铁链如同灌注了王云起全部意志的标枪,精准地撞击在符文锁的核心位置!锁链上残留的、王云起强行挣脱时爆发的力量与符文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发出刺眼的光芒和“滋滋”的声响!
白声在王云起那声怒吼和外面震天的喊杀声中,混乱的银眸骤然凝聚!体内被压制和反噬的冰寒之力,以及那一直被痛苦压制的、属于“冰霜之子”的强大本源,在王云起那声“由你自己决定”的刺激下,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咔嚓——!!!”
束缚他的寒冰锁链在内外交击之下,轰然碎裂!极致的寒气以白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整个囚室瞬间冰封!他一步踏出,银发无风自动,纯银的眼眸冰冷如万载玄冰,却不再有混乱,只剩下冻彻骨髓的杀意和……一种被点燃的决绝!他看也没看惊怒回头的莱诺斯,身形一闪,快如鬼魅般出现在王云起的囚室前,手中凝聚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冰刃!
“破!” 冰冷的字眼吐出,冰刃狠狠斩在王云起身上的符文锁链上!
锁链应声而断!
“走!” 白声一把抓住脱困后有些踉跄的王云起,声音依旧冰冷,但那只手却异常有力!两人撞开牢门,汇入外面由雷子他们制造的巨大混乱洪流之中。
监狱内外一片大乱!愤怒的群众在雷子等人有意识的引导下冲击着守卫,火光四起,喊杀震天。王云起和白声如同两条游鱼,在混乱中精准地找到了浑身浴血却斗志昂扬的雷子、掩护着阿阮的陈伯以及接应的陈兴!
“王哥!白…白声!你们出来了!” 雷子看到白声,表情有点别扭,但眼中的欣喜掩盖不住。
“没时间解释了!趁乱冲出去!” 王云起强忍着伤痛,迅速观察局势,“往西!那边守卫薄弱,通向集市的排污通道!”
在王云起冷静的指挥和众人拼死的冲杀下,他们利用混乱的掩护,终于艰难地冲出了永夜集市的核心区域,摆脱了追兵,一头扎进了集市外围更加混乱无序的贫民窟地带,暂时甩开了追捕。
众人躲进一个废弃的、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枢纽,才得以喘息。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陈伯立刻着手为重伤的雷子和王云起处理伤口,阿阮则用刚恢复的一点魂力试图安抚大家紧绷的精神。
“妈的,那红皮蝙蝠…差点栽了!”雷子龇牙咧嘴地让陈伯包扎。
王云起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纯黑的眼眸望着幽暗的下水道深处,眉头紧锁。永夜集市不能再待了,莱诺斯绝不会放过他们。但前路在何方?艾瑟伦的指引指向的方向,似乎还要穿过更危险的区域…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下水道深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声!
所有人瞬间警觉,握紧了武器!难道追兵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然而,出现在火光下的,并非吸血鬼的爪牙,而是一队装备精良、气势肃杀的人类士兵!他们穿着制式的、带有狮鹫徽记的铠甲,手持锋利的武器,眼神锐利。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留着短须的中年将军。他目光如电,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尤其在王云起和白声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王云起那张虽然染血却依旧难掩英挺和沉稳气质的脸上。
“你们就是大闹永夜集市,差点掀了莱诺斯老巢的那群人?”将军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兴趣。
王云起心中一凛,强撑着站直身体,警惕地看着对方:“是又如何?”
将军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很好。我是卡隆·铁壁,狮鹫领的将军。奉领主之命,前来‘遏制’猩红大公莱诺斯的势力扩张。因为他那永夜集市的爪子,伸得太长,已经开始威胁到我们人类的商路和边境安全了。”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云起,“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暂时的朋友。你们…想不想给那吸血蝙蝠一个更大的‘惊喜’?顺便,或许能搭个便车,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绝境之中,一扇意想不到的门,似乎向他们打开了。王云起纯黑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