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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数据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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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目标设定后，她如同一道追逐着微小异常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下城区迷宫般复杂的数据洪流中。在目标指引下，她赶到了歧回的下一个巡逻节点——“锈河”排污管道检查点。
“锈河”并不是一条真正的河流，而是一条横贯下城区的巨大开放式排污管道。河水总是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学合成物与腐败有机物混合的气息。这里是程序设定的“低安全性区域”，也是歧回的巡逻路线中唯一需要他短暂停留进行“视觉安全检查”的点位。
鹤忧在测算之后选择了一个绝佳的观测点：一座废弃信号塔的金属骨架顶端，距离歧回的检查点约50米，视野开阔且隐蔽。然后她像一只蛰伏的电子蜘蛛，娴熟地将自己固定在冰冷的钢梁上，随后启动了视觉增强和远距离拾音模块。
没有意外，歧回准时抵达。他走到锈蚀的护栏边，程序化地扫视着下方翻滚着诡异泡沫和漂浮物的污浊水面。晨光被高耸的垃圾处理塔切割，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设定应该是“刚刃”气质的“人”，鹤忧却总觉得他在阳光下流露出了一种与周围环境、与他的身份设定轻微相悖的生命力，就像那次穿过人群她看见他斜倚在街边看花。
她轻轻闭眼，强制屏蔽那些此刻不该有的感受，将注意力放回视觉观察上。
观察点：安全检查持续时间。标准程序设定：30秒。历史平均：30.2秒。
时间流逝。28秒… 29秒… 30秒。
歧回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似乎是被污水中某个漂浮物吸引了。他微微偏转身体角度，定定地地凝视着漂浮物的方向。
持续凝视时间：5秒… 6秒…
追随着他的目光，鹤忧瞬间将视觉增强模块聚焦。她分辨出那漂浮物似乎是一团胡乱纠缠的、颜色黯淡的织物，大概是一件破旧的衣服。
7秒… 8秒…
歧回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锈迹斑斑的护栏上。一个颇具“专注”和“探究”意味的姿态，鹤忧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是否是“视觉安全检查”所设定的行动。
警告：非预设姿态，行为模式偏离！系统的提示声帮她做出了回答——不是设定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人类或是已知机械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下城区的空气，而声音源头正是排污管道深处。
几乎在同一瞬间，鹤忧眼前的虚拟界面疯狂闪烁红色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能级异常数据波动！】
【来源：锈河排污管道核心区（坐标：X-734, Y-219）】
【类型：未定义！能量级：快速攀升！威胁评估：高！】
【区域规则稳定性急剧下降！物理法则模拟出现偏差！】
下方的“锈河”污水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开始剧烈地翻滚、膨胀。浑浊的水面下，刺目的、不稳定的红色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闪电般疯狂窜动，空气中弥漫起臭氧烧焦的味道和更浓烈的腐败气息。
“数据潮汐！”鹤忧瞬间识别出这种《幻世》中罕见的恶性BUG——程序底层规则在局部区域崩溃时引发的数据风暴，它像海啸一样具有无差别破坏性，能彻底撕裂玩家和NPC的存在代码。但是这不应该！难道系统的稳定性真的在不断下降？
来不及深思了。
“撤退！立刻离开该区域！”没有思考，她的大脑果断下达了最优解的命令。其实她所处的位置是相对安全的，但下方的歧回——
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歧回就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制式电击棍上。但当他看到身后污水那恐怖沸腾的景象和空气中扭曲跳动的红色数据流时，他脸上的程序化“警惕”瞬间被一种真实的、源自本能的惊骇所取代，那是数据无法完美模拟的、生物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时，最原始的反应。
“滋啦——！”
一道碗口粗的猩红数据乱流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般从沸腾的污水里激射而出，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直扑向还站在护栏边的歧回。
计算在鹤忧脑中瞬间完成：
目标闪避路径预判：成功率低于15%（受BUG区域法则干扰）。
目标硬抗伤害预估：存在代码崩溃率99.8%。
自身介入风险：极高（暴露位置，关联度激增，可能引火烧身）。
最优策略：静默观察，记录目标在极端异常下的行为模式及湮灭过程。
这是计算之外的事件，她这一次依旧救不了他，她只能旁观。
逻辑清晰，结论冰冷。
然而，就在那道毁灭性的乱流即将吞噬歧回的刹那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鹤忧看到歧回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道致命的乱流，而是穿透了50米的距离和摧毁性的数据风暴，精准地、直直地射向了她藏身的废弃信号塔顶端！
那双蓝色眼眸在锁定她的方向的那一刻，一种似乎有什么情感在复苏的震撼与讶异在眼底升起，那张一向坚韧的面庞浮现出压抑着的痛楚，她能肯定这绝对不是程序设定的角色状态的基础模式！
那个曾经消散前让她心神俱震的眼神，在此刻重现。
“你——？！”一个模糊的、被数据风暴扭曲得几乎听不真切的音节，从他口中迸出。
伴随着这短暂的迟滞和无法被动摇的注视，歧回也失去了最后的闪避机会，猩红的乱流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巨大的冲击力抛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锈蚀的金属管道上，深蓝色的制服瞬间焦黑一片，胸口位置闪烁着危险的、代表数据严重受损的红色马赛克光芒。他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数据乱流在击中目标后似乎耗尽了能量，迅速消散。但“锈河”区域的沸腾并未停止，警报仍在凄厉嘶鸣，更多的乱流在污浊的水面下孕育。
冰冷的逻辑核心再次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刺穿，又是这样陌生、又过于有冲击力的情感。鹤忧僵在信号塔顶，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冰冷的金属锈屑里。
他看见她了。
在她选择静默观察、放弃介入的瞬间，他看见她了。
他还记得她，在离开分支剧情后，他有关她的记忆还在。那情感呢？如果和她共同的经历数据没有被清除，他对她的情感设定呢？重置了吗？
“关联度”警报在她意识中尖锐炸响，数值如同失控的火箭般飙升，迅速地超过了安全阈值。
策略B-7，失败了。
但是这还不是让关联度计划彻底完蛋的一步。因为，下方，那个胸口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治安官NPC，手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他还没“死”。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鹤忧只觉得世界的影像和声音、时间的流逝在猝然暂停后，又渐渐恢复流转。
可第二波更狂暴的数据乱流，正在污浊的水面下凝聚成形，目标——依旧是那个濒临崩溃的数据聚合体，歧回。
选择时刻：
A. 立刻撤离，保全自身，记录珍贵异常数据（目标湮灭过程）。
B. 介入？高风险，高关联度，逻辑上极度不智。
鹤忧的指尖狠狠地陷入掌心，全力之下，传感系统模拟出的、带着铁锈味的“疼痛”无比真实，但她恍然未觉。
他救她时骤然出现的画面，他数据轰然消逝的场景，盛大晚霞下那个没有意义的拥抱，与此刻他躺在污秽中胸口闪烁红光的画面，在她精密的大脑里轰然对撞。
没有时间计算了。
她的身体，在她“理智”的逻辑核心下达最终指令之前，已经像一道离弦的箭，从高高的信号塔顶，向着那片死亡的数据风暴中心，纵身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