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他人眼里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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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江临”顾檐声小声地在他背后道歉，这件事要是他不主动说，江临估计能把自己怄死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话，他不想美好的周末就这样带着一个人的“冷战”过去，毕竟，他这几天挺想江临的。
江临转身朝面无表情他看了一下，漆黑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妥协让顾檐声捕捉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这个道歉起效果了，心里那点因为对方持续冷脸而生出的委屈，瞬间被这沉默却实在的眼神给熨帖了，甚至有点隐秘的踩在老虎纵容线上的得意。
“下午带你去逛逛。”
“哦，好的！”他乖乖应下，江临被科室的电话给叫走了。
顾檐声朝他挥了挥手后目光就忍不住在屋里逡巡。
很快被客厅书桌吸引。桌上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医学书，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他走近一看，是江临手写的病历摘要和思考笔记。
字迹是潇洒流畅的行草，龙飞凤舞，顾檐声瞪大了眼睛也只勉强认出几个零星的词—“高血压”、“陈旧性心梗”、“风湿性关节炎”。
虽然看不懂内容，但那纸张干净，字迹虽潦草却透着一种严谨的秩序感。
顾檐声的目光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他注意到书桌旁边就是一扇窗户。他走过去，轻轻推开木质的窗框。
窗外，是一片未经雕琢的野趣。不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山脚下，一方小小的池塘映入眼帘，水色清亮，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岸边的绿草野花。
顾檐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那股莫名缠绕的、混杂着紧张、兴奋和一丝不安的“毛毛躁躁”，竟被眼前这幅宁静质朴的山野画卷，以及刚刚那位“社交绝缘体”竹马的沉默却坚实的纵容，奇异地抚平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片。
山峦、池塘、野草、悠闲的鸡群，构成了一幅充满生趣的乡村图景。
他心情舒畅，随手点开朋友圈，把照片发了出去，配文只写了四个字：
【山美人美。】
他本意纯粹——山景确实美，而今天遇到的热心助人的周牧原老师，也让他感受到了这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心之美。
发完，他随手把手机丢在江临铺好的、带着干净皂角香味的床上，根本没心思去看瞬间涌来的点赞和评论——他正忙着更仔细地打量江临的住处。
全然不知自己那条“山美人美”的朋友圈下面，已经炸开了锅。
江新晨:【我c，你跑山村风流去了？哪个野男人？】
哥哥:【这是哪儿？谁美？】
嫂子:【哇，好漂亮啊，檐声，好好玩多几天哦，期待你把美人带回家！！（偷笑）】
林阳:【顾哥，你怎么跑到乡下去了？拍照好漂亮，我也懂一点摄影，下周我们一起去拍照吧！】
更有一帮损友顽固的富二代圈的人评论——“顾少威武！”、“为爱奔赴山村？”、“美人是谁？求图求真相！”、“加油拿下纯真美人！”的调侃和起哄正飞速刷屏。
江临的住处卧室很小，一览无余，他又退回客厅，目光再次扫过书架、书桌，以及那扇能看到山景池塘的窗。
这里条件很简陋，远比不上他的家，但胜在这里干净、清幽。看着那些被翻阅得起了毛边的专业书和写满笔记的纸张。
顾檐声心里踏实了些，至少，江临在这里的生活，是专注且有秩序的，没有被亏待的感觉。他甚至还注意到茶几底下放着一个哑铃，这家伙，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也没落下锻炼。
等待的时间变得有些漫长，江临显然又回卫生院忙去了。柔软的床铺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顾檐声躺下，被褥间似乎还残留着江临身上那种冷冽又干净的气息。他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窗外那方小小的天地像有魔力般吸引着他。
他索性起身，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沿着平房前的小路随意地走着。
午后的乡村宁静得只剩下风声、鸟鸣和自己的脚步声。路边的野花开得烂漫，篱笆上爬着不知名的藤蔓，远处田间有农人在劳作，黄狗趴在院门口打盹……
这些在城市里早已被忽略的寻常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质朴的诗意。
他走走停停，看到有意思的角落就举起手机拍下来，空气带着草木香，看着这些宁静的风景，想着那人冷着脸却默默铺床的样子，他那颗总是悬着、躁动着的心，前所未有地落到了实处，变得平和而安稳。
山风温柔，似乎连江临残留的那点怒气，也被这山野的宁静悄然化解了几分。
江临回到那间一房一厅的矮房子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那扇敞开的窗户，将客厅书桌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他推开门，脚步放轻。
顾檐声没在床上，他趴在书桌上，侧脸压着摊开的医学笔记，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窗外吹进来的山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下午拍的那些风景照片，还亮着屏幕散落在他手边。那张干净整洁的单人床，被褥依旧平整如初，显然主人一下午都没碰过。
江临的目光扫过顾檐声安稳的睡颜，又落在他随意搭在桌边的左臂上。
下午在卫生院那股冰封的怒意早已沉淀下去，此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混杂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走近，没有立刻叫醒他，只是静静看了片刻。窗外池塘里的蛙鸣和归鸟的啼叫，衬得室内格外宁静。
“顾檐声。”
江临的声音不高，但足以穿透睡眠的薄纱。
顾檐声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在江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嗯？你回来了？”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嗯。”江临应了一声，“去洗把脸，醒醒神。”
“哦……”顾檐声揉着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乖乖走向那个小小的卫生间。
冷水扑在脸上，顾檐声彻底清醒过来。他对着镜子擦干脸，想起江临说要带他去逛逛，心里那点期待又活络起来。
镇上的夜市远不如城市里的规模宏大，却有着城市难以企及的热闹烟火气。一条不算长的街道两旁，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
昏黄的灯泡、闪烁的霓虹招牌、冒着热气的锅灶、混合着食物香气的油烟味。
江临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人流，最终停在一个生意格外红火的宵夜摊前。
写着“强子烧烤”招牌的摊子不大，门口支着两口大灶和一个烧烤炉。
一口灶上架着烧烤架，火焰窜得老高；另一口则炖煮着不知名的汤料，咕嘟咕嘟翻滚着浓郁的香气。
烧烤炉上，各色肉串、蔬菜串滋滋作响，油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阵带着焦香的白烟。
站在灶台前掌控全局的是一个三十一二岁的男人，寸头，皮肤是常年烟熏火燎的小麦色，穿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线条分明的手臂。
江临刚在靠边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男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洪亮的嗓音就穿透了油烟和嘈杂传了过来“江医生，来了啊！自便！” 说完，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顾檐声刚坐下，就见白天那位热心肠的周牧原老师端着一大盆刚炒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爆炒田螺从摊子后面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江临和顾檐声，眼睛一亮，笑着快步走过来“江医生，顾先生！这么巧，你们也来啦！”
“周老师？”顾檐声有些意外，“你也在这儿吃饭？”
周牧原把沉甸甸的田螺盆放到旁边一张桌上，擦了擦手，笑容温和“暂时住这儿呢。我那住处电路老化起火了，新的地方还没安排好。强哥仗义，让我在他这儿挤几天。” 他语气自然，带着对赵大强的熟稔和感激。
正说着，男人那边一份炒粉出锅，他利落地装盘，这才抽空看了这边一眼，对着周牧原道“田螺给3号桌端过去。” 语气熟稔得像吩咐自家人。
“好嘞！”周牧原应得干脆，端起那盆田螺就走。
江临点了几个菜——一份炒粉，几串烤牛肉，一份烤茄子，还有一碟盐水毛豆，外加两瓶冰啤酒。
周牧原主动接过单子，送到了赵强手边。赵大强扫了一眼，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只低声跟周牧原说了句什么，周牧原笑着点头回应。
顾檐声的目光在周牧原和赵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
周老师温文尔雅，赵老板粗犷硬朗，两人气质迥异。但周牧原那自然而然拿起单子去递送的动作，赵强那随口吩咐、周牧原立刻应承的默契，以及刚才赵强低声说话时周牧原那瞬间弯起的笑容……
还有赵强看周牧原时，那粗犷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
顾檐声心里的“gay达”无声地、却异常清晰地“嘀嘀嘀”响了起来！这氛围，这互动，太不对劲了！这两人之间绝对有故事！
那流动在烟火气里的、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和默契，简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就是不知道这层窗户纸，是已经捅破了，还是像他和江临这样……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笑了一下。
“笑什么？”
江临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带着点惯常的清冷。
顾檐声回过神，对上江临探究的眼神，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觉得这里挺热闹的，氛围真好。”
他不想暴露自己那点八卦心思，尤其是对着江临这个直男，他拿起手机，献宝似的把下午拍的那些照片翻给江临看“你看，我下午拍的，这里真的很漂亮，山清水秀的。感觉在这里养老应该挺不错的，安静，空气又好。”
照片里是宁静的山塘、野趣的花草、慵懒的猫咪、朴素的农家小院。江临一页页翻看着，眼神在那些定格的美景上停留。
当顾檐声说到“养老”时，江临的手指在屏幕上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滑动。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顾檐声关于养老的憧憬。这里的医疗条件？简陋的卫生院，匮乏的设备，遥远的转诊路途……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快速闪过。对于一个需要完善医疗保障的老年人来说，这里远非理想之地。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机递还给顾檐声，转而问道“手臂感觉怎么样？没再碰到吧？小肥呢？”
“没事没事，好着呢！”顾檐声连忙保证，“小肥被我嫂子照顾得可好了，胖了一圈，照片晚点给你看。”
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周牧原帮着赵大强把烤好的肉串端上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临和顾檐声那一桌。
江临微微侧着头听顾檐声说话，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种专注的姿态，以及顾檐声在江临面前那种自然流露的、带着点依赖的放松感……周牧原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端着空盘子走回灶台边，正好赵大强炒完一份菜，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周牧原低声对赵大强说了句什么，朝江临他们那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赵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顾檐声正眉飞色舞地跟江临说着什么，而江临虽然表情冷淡，但身体却微微倾向顾檐声的方向。
赵强那张被灶火烤得发红的脸上，也咧开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粗粝的眉毛挑了挑，朝周牧原递了个“懂了”的眼神。
两桌人，隔着氤氲的烟火气和鼎沸的人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又仿佛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关于“关系”的共识。
烤串的香气、炒粉的锅气、冰啤酒的凉意，还有山间夏夜微凉的风，温柔地包裹着这喧嚣一角里，各自微妙的心事与情愫。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他人眼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