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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通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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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易安和杜钰走后,荣希浑浑噩噩地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把冷水脸。
冰冷的水拽回他清醒的思维,回到欢愉的同事中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同事问他干什么去了,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酒吧里依旧人声嘈杂,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离去而变得不同。夜晚之所以成为夜晚,只因它能容纳世间所有消极的情感。
小崔说荣希故意跑去厕所躲酒,起哄让男人走圈。荣希哑然失笑,不好推脱,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往杯中倒酒。
他很久不抽烟了,看见小崔他们几个抽,烟瘾突如其来地犯了。向小崔要烟,小崔显得很惊讶,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给他,说:“哥,我没见你抽过烟啊。”
“戒很久了,今晚想抽一根。”
“这便宜货你抽得惯吗?”
“抽得惯,谁二十几岁不是抽便宜货啊。”
“你意思大家今晚重回二十岁咯?”
“怎么,不允许吗?”
荣希狠狠嘬了一口烟,喉咙还是有些不适应。那股苦涩呛人的烟气缠绕在他的肺腑,迟迟挥散不去。
他今晚真是一点儿也不高兴。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阳光明媚,吕易安刚从图书馆出来,孟月就给他打来电话,叫他周六的时候回家喝她炖的鸡汤,高棋还特意给他买了一箱新鲜的草莓。他想着专业课考试还在下周,就答应下来。
高棋下班后来到学校外接他,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不用来接,但是热情的表哥依旧在校门口等他。
坐在车上吕易安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和高棋交谈,但高棋却开心地放起了歌。
城市傍晚的交通很糟糕,短短一条路设置四五个红绿灯,阻碍每一个想快些回家的司机。
高棋等红灯等得无聊,侧过头问年轻人:“明天去看电影吗?”
不想同高棋看电影,于是随意编了个借口:“最近好像没什么特别好看的电影。”
“是吗?我看见有几部口碑还不错。”
“我最近才考完试,想休息一下,要不明天你一个人去看?”他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希望高棋能够听懂。
高棋听他这样说瞬间失去兴趣,连连摆手说不去看了,顺手把悦耳的音乐也关掉了。他没当回事儿,侧过头就开始睡觉。
回到家后孟月还是如往常一样欢迎他,甚至莫名地热情。
“易安你多久放寒假啊?”
“大概二十几号。”
“那没多久了,放了寒假,小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孟月笑起来和孟柔很像,因为常年去着美容,脸上的皱纹很浅。
“好,谢谢小姨。”
吕易安喝着鸡汤,想到未来两周后的寒假,就犯愁。他不想回到有荣希在的家,也不想继续呆在孟月这里。宿舍寒假不允许有人留宿,他只有去找一份包吃住的兼职。
吃完饭,孟月出去打麻将了,高棋在客厅看电视,吕易安回到自己的房间玩手机。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易安,我洗了草莓,给你端进来。”
吕易安还来不及阻止,高棋就推门闯入。年轻人讨厌这种不经过他同意就进他房间的行为。在家时,荣希一般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后才会进他的卧室,不过他现在寄人篱下,也不好对高棋发脾气,只得强颜欢笑地接过草莓对高棋说了声谢谢。
高棋没出去,围着房间转了转,四处打量了一下,突然凑到吕易安跟前,关心道:“你晚上睡着冷不冷?”
对高棋的突然靠近感到惊慌,年轻人忍住心里的不适慢慢说道:“不冷。”
“不冷就好。”
高棋还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吕易安不再管他。吃完草莓后他准备去厕所洗个手,同时也是为离高棋远一点。
用冰冷的自来水冲洗掉草莓的汁液,那些草莓看起来很大个,但吃进嘴里却酸得掉牙。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他的头发也长长了许多,该抽个时间去理发了。
当他想走出洗手间时,高棋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他给高棋让路,但那人故意堵着门,不让他出洗手间。
年轻人微微愠怒:“有什么事吗?”
“你的衣服好像被草莓弄脏了。”
顺着高棋手指的方向,吕易安这才看见胸口上果然有一滩粉红色的水渍,赶忙走到洗手池边用水冲洗。
“你这样太慢了,不如把衣服脱下来洗。”
感受到高棋的手摸上他的腰,像是踩到炸弹一样,年轻人一下子跳得老远,一脸警惕地盯着表哥:“你要做什么?”
“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啊,你这么抵触干嘛。”
高棋笑容不善,渐渐逼近吕易安。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吕易安不能不感到背脊发凉,他本能地把高棋给推开,提高了音量:“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听完这句话后的男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双手按住吕易安的肩膀把他拽到卧室里,推倒在床上,被子扬起一层薄薄的灰,天花板上的灯刺眼地悬着。
“你要做什么,从我身上起来!”
“装什么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同性恋?”
“我不是!”
“别他妈跟我装了,我知道你是同性恋。正好我也觉得你可爱,很喜欢你,让我保护你不好吗?”
高棋过去的种种不自然表现在吕易安脑中浮现,第一次见到他就说他白夸他可爱,他当时将其看作奉承,天真地去亲近高棋,现在想来那些送上门的行为真是愚蠢到了家。
“我是你表弟。”年轻人的声音微微颤抖,过去不堪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开始急促。
高棋满不在乎:“表弟又怎么样,又没血缘关系。”
“我要给孟月打电话。”吕易安握着手机退到窗台边。
高棋一脸无所谓,笑着说:“她正打麻将呢,没空接。”
翻开通讯录,找到孟月的电话号码。高棋一步步走近他,伸出手刚要抓住他时,手机出人意料地响起来。
高棋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到了,吕易安眼疾手快按下接通键,并点开了扬声器。
他已经顾不得是谁给他打电话,但是这通电话无疑是根救命稻草。
“易安,你吃过晚饭了吗?我刚才走在路上看见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店的提拉米苏出炉,给你买了一块,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电话中荣希的声音听不出焦急,带着一丝闲聊时的轻松,可吕易安不知道的是,此时荣希的眉头蹙得比那天看见他被杜钰亲脸颊时还紧促。
这通电话拨出之前荣希正准备刮胡子,手机却给他推送窃听器的消息,疑似有声音泄露。他立马调高音量听吕易安那边发生的事儿,结果却听到高棋正在欺负吕易安。
他一瞬间慌了,抹在下巴上的泡沫来不及刮,沾在手上的泡沫也来不及擦,虽然他想立马飞奔到年轻人身边,但没有办法。那时在他脑海里诞生出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打电话去制止高棋的行为,通过编造谎言把吕易安解救出来。
他现在满嘴泡沫,还穿着睡衣,而卖提拉米苏的店兴许早已打烊,但没人知道他在说谎。
“我现在在小姨家呢,你在学校等我吗?我马上就来。”
吕易安边说边走到门口换鞋,这一路上撞到餐厅的凳子,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可也不敢停下。
高棋满眼怒火地跟着他,甚至几次伸手抓他。
他害怕极了,希望荣希再多说一些话,一直说到他进电梯,等到他身边有第三个人。
“叔叔!”
吕易安这一声怒吼把荣希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吕易安第一次叫他“叔叔”,就连孟柔在世时引导他叫他“叔叔”,吕易安也从未叫过。
荣希惊讶了许久,倒不是多么纠结于这一个称呼,而是他从这一个称呼中感受到吕易安对他深深的依赖。
怎么能不去救那孩子呢?明明易安那么需要他。
“我表哥在旁边呢,他说他要开车送我回学校,我说不用了,要不你和他说两句吧,说你要来接我。”
吕易安把手机递到高棋的嘴边,如丧尸一样行动的人瞬间被冻结了四肢,尚能张合的嘴也没能把话说得流畅。
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高棋,我还有十分钟就开车到你家楼下了,不用麻烦你送易安了。”
高棋咬牙切齿地笑了笑,说了句“好”。正巧这时电梯来了,里面站着一对老夫妻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吕易安彻底松了口气,毫不犹豫进到电梯中,但依旧警惕盯着不安分的人。
荣希在电话那端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也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高棋终究没进电梯,可电梯关上时,吕易安看见他仇恨的眼神。
这是无比糟糕的一晚。
他的心还悬着,就连电梯里的婴儿也不敢相信。他不知道该找谁,但手机里的声音没断,给予他最后的希望。
“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就开车过来。”
“你不要来,我不想吃提拉米苏。”
吕易安的语气很冷淡,冷淡到连他都认为自己很恶毒。身旁襁褓里的婴儿好奇地把他瞧着,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荣希。在亲姑姑家险些被表哥欺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他知道自己应该诚挚地谢谢荣希,可却连见荣希的勇气都没有。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
年轻人心里酸涩无比,他究竟在坚持什么?现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用完荣希就丢,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坏更作的人了吧。
电梯到一楼之后,吕易安裹紧衣服跑出楼栋。小区里面几个大爷大妈在慢悠悠地散步,其他人的生活都一如往常,只有他知道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噩梦。
和吕易安挂断电话后,荣希慢条斯理地刮起胡子。泡沫有些许消融,就像他对吕易安的耐心一样。
他早已料到吕易安会是这副逃避他的姿态。他不明白,明明在外会遇到这么多危险,为什么年轻人还是倔强地不肯回家。
要是吕易安在他没有安装窃听器的地方遇到危险,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像是在与谁置气似地用了狠力,结果下颌角被刮出一条血痕。他生气地把刮胡刀扔在桌上,刮胡刀碰着茶杯,把里面的水碰出来几滴。
他不能再这样纵容吕易安,不把吕易安拴在身边,他就很难安心,他的目的就很难达到。可是要用温柔的手段把吕易安拴在身边,又会回到现在这样的状态。他觉得事态变得复杂,复杂得有些超出他的把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