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命运的岔口 ...
-
国安大学的校园,像一座矗立在现实边缘的森严堡垒。高耸的灰色围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大门由笔挺的卫兵把守,门楣上巨大的国徽在九月的阳光下闪耀着冷硬而神圣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秩序感,混合着青草、新漆和隐约的汗味。
江临拖着那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新生报到的长队末尾。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色棉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形在周围一群群或兴奋雀跃、或带着军人子弟特有昂然气质的新生中,显得格外单薄和格格不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额角。他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前几寸的地面,刻意避免与周围那些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接触。
每一次迈步,左脚落地的轻微迟滞和那无法完全避免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沙”声,都像一根细针,反复刺穿着他敏感的神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腿上的目光——好奇的、评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优越感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无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他下意识地将重心更多地移向右腿,试图让行走的姿态看起来尽可能“正常”一些,但紧绷的肌肉和微微僵硬的肩膀,反而泄露了他内心的局促和不安。
“嘿,哥们儿,哪个系的?” 一个身材高大、剃着板寸、笑容爽朗的男生排在他前面,自来熟地回头搭话,眼神明亮而坦荡。
江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抬起头,迎上对方热情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侦察与反侦察。”
“嚯!牛逼啊!高危专业!” 板寸男眼睛一亮,竖了个大拇指,“我叫张猛,体能系的!以后训练场见啊!”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目光在江临略显瘦削的身板和那条腿上飞快地扫过,笑容依旧爽朗,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侦察系?那可是对体能要求极高的专业。
江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讶异,心头猛地一沉。他勉强挤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迅速低下头,不再言语。张猛的热情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极力想要隐藏的“不同”。自卑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这个对体能要求极高的专业,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注定要被现实无情嘲笑的、不自量力的选择?
冗长的报到流程终于结束。江临领到了宿舍钥匙、作训服和厚厚一叠需要填写的表格。他抱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像抱着自己沉甸甸的未来,拖着那条愈发沉重的左腿,朝着分配好的宿舍楼走去。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腾不出手去擦,只能用力眨眨眼。
宿舍楼是新建的,墙壁刷得雪白,走廊里弥漫着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找到自己的房间号,推开虚掩的门。四人间,上床下桌,设施崭新而简洁。另外三个床位已经铺好了被褥,人却不在,大概是出去熟悉环境了。
江临松了口气。他走到唯一空着的、靠窗的下铺位置,将东西放在书桌上,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左腿传来一阵熟悉的、因长时间行走而加剧的酸胀钝痛。他扶着桌子边缘,轻轻吸了口气,才慢慢坐到床沿。
宿舍很安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口令声和脚步声。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他看着桌上那叠崭新的表格,最上面一张是《新生体能基础信息登记表》。表格上清晰地罗列着各项要求:身高、体重、视力、既往病史…还有一栏刺目的:“是否有影响剧烈运动的肢体残疾或功能性障碍?请详细说明。”
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江临的眼里,也扎进他心里最隐秘、最疼痛的角落。他盯着那空白的一栏,指尖冰凉,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条残腿,那个他拼命想逃离、想用成绩来掩盖的“污点”,终究要以最直白的方式,摊开在这所象征着力量与完美的殿堂面前。
写?还是不写?
写了,意味着什么?会被劝退?会被转到那些文职类的边缘专业?会被所有人用异样的、甚至同情的目光看待?那他拼命考到这里,忍受了那么多屈辱和艰辛,又有什么意义?
不写?能瞒多久?体能训练、格斗课、野外拉练…每一次奔跑,每一次跳跃,甚至每一次标准的军姿站立,他这条腿都会无所遁形!被发现隐瞒…后果可能更严重!欺骗,在这所纪律严明的学校里,是绝对无法容忍的重罪!
巨大的矛盾和惶恐如同两只巨手,反复撕扯着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阳台,回到了那条充满恶意的小巷,回到了被当众绊倒在地的屈辱时刻…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冰冷记忆和此刻面临的选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他颤抖着手,拿起桌上那支崭新的签字笔。笔身冰凉坚硬,硌着掌心。他看着那空白的“残疾/障碍”栏,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如同悬在命运的岔路口。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宿舍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敲打着胸腔,也敲打着那个无法逃避的选择。是坦诚地揭开伤疤,直面可能被否定的未来?还是抱着侥幸,试图在谎言中寻求一丝立足之地?笔尖下的空白,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勇气。
初秋的午后,阳光褪去了盛夏的酷烈,变得温和而慵懒,透过行道树茂密的枝叶,在熙攘的人行道上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空气里飘荡着咖啡的焦香、面包的甜腻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
江临坐在一家临街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玻璃窗隔绝了外面的声浪,店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他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和一份写了大半的案例分析报告,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美式咖啡。他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摩挲,沉浸在复杂的案情推演中。这是难得的、可以暂时忘却那条腿、忘却周围目光的宁静时刻。只有在知识的逻辑迷宫里,他才能找到一种掌控感和安全感。
突然!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紧接着是刺耳的、如同金属被撕裂般的刹车声,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行人的惊叫和哭喊声瞬间爆发,如同汹涌的潮水,猛地冲垮了咖啡馆那层薄薄的玻璃屏障,狠狠灌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啊——!”
“撞车了!天啊!”
“快跑!有枪!”
混乱的尖叫和呼喊声炸开!
咖啡馆里瞬间乱成一团!有人惊恐地跳起来,打翻了杯碟;有人下意识地抱头蹲下;有人慌乱地朝后门涌去。桌椅被撞倒,杯盘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临的心脏在巨响传来的瞬间骤然停跳,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巨大的惊悸让他浑身一颤,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摊开的书本上,墨迹迅速晕染开一片狼藉。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
街对面,十字路口中央,一片狼藉!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失控的野兽,狠狠地撞在路口的交通信号灯柱上!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滚滚白烟!信号灯柱被撞得歪斜,破碎的玻璃和零件散落一地!
而在越野车旁边,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被撞得侧翻在地,车身凹陷,车窗玻璃全部粉碎!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几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从那辆肇事的黑色越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人手里赫然端着一把长管的东西——□□!枪口在混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们动作粗暴,目标明确,冲向那辆侧翻的轿车,试图从破碎的车窗里拖拽出里面的人!被拖拽的人似乎在拼命挣扎反抗。
抢劫?绑架?当街行凶?!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巨大的危险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脊椎!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趴下!所有人趴下!不要靠近窗户!” 咖啡馆的服务生惊恐地嘶喊着,声音都变了调。
店内更加混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和恐慌之中,江临的目光却死死钉在街对面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上。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抱头蹲下或盲目奔逃。一种奇异的、超越恐惧的冷静,像冰水般瞬间浇灭了他最初的惊悸,让他的大脑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速运转起来。
对方有枪,人数至少三人,目标明确是车里的人,动作粗暴但似乎急于脱身,对周围混乱的环境有忌惮但并未滥杀无辜…是绑架!不是无差别袭击!他们需要人质作为脱身的筹码!
这个判断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几乎是同时,他看到那个持枪的匪徒似乎被车内反抗者的挣扎激怒,猛地举起□□的枪托,就要朝着车窗内狠狠砸下!这一下砸实,里面的人不死也重伤!
“住手!” 一声厉喝如同平地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猛地穿透混乱的声浪,从江临侧后方的街道传来!
这声音…?
江临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冰冷绝望的清晨,也曾有一个声音,如此突兀而有力地劈开阴霾…
他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十字路口斜对角,一辆刚刚急刹停下的普通黑色轿车旁,车门洞开!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正矫健地跃出车门,落地无声,动作干脆利落得如同猎豹出击!
深蓝色的作训服紧裹着精悍的身躯,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肩章上的银色横杠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眉骨高耸,鼻梁挺直,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冷静、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他手中紧握着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枪口稳稳地指向街心那几名匪徒,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令人心悸的凛冽气势!
是他!
那个在冰冷绝望的小巷清晨,如同神兵天降般将他从欺凌中解救出来,帮他捡起散落书本,留下一句“走路小心些”便消失在人海中的年轻民警!
虽然制服从警服换成了更干练的特警作训服,虽然那张脸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风霜打磨过的硬朗和沉稳,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那沉静中蕴含着雷霆万钧力量的气场…江临绝不会认错!
时间仿佛在瞬间凝固。
咖啡馆内外的混乱喧嚣,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江临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在街角阳光下,持枪而立、宛如战神般的深蓝色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搏动起来,剧烈的撞击感几乎要冲破胸腔!血液奔涌着冲上脸颊和耳根,带来一阵阵滚烫的灼烧感。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指尖深深抠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怎么会是他?
他…他现在是特警?
他在这里执行任务?
无数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炸开,搅得他心绪翻腾。那尘封在记忆深处、早已被自卑和现实磨砺得模糊不清的“陌路微光”,在这一刻,以一种无比清晰、无比震撼的方式,重新撞入了他的生命!
就在江临心神剧震的刹那,街心的局势瞬息万变!
被那一声厉喝震慑,举枪欲砸的匪徒动作顿了一下。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那名特警(沈屹初)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清脆,带着致命的穿透力!
并非对着人,而是精准地打在匪徒脚下几寸远的水泥地面上!碎石飞溅!
警告射击!
强大的威慑力让那几名匪徒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警察!放下武器!立刻释放人质!” 沈屹初的声音如同冰雹砸落,清晰、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钉在那几个匪徒身上。同时,他快速移动脚步,利用路口歪斜的信号灯柱作为掩护,向侧翻的轿车逼近,动作迅捷而专业。
另外两名同样穿着便装的特警队员也从黑色轿车里冲出,迅速散开,从不同角度包抄过来,形成战术夹击!训练有素的默契在瞬间展现!
“妈的!条子!快走!” 持枪的匪徒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拦截和压迫感震慑,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嘶吼,也顾不上再拖拽车里的人,猛地调转枪口,朝着沈屹初的方向就要扣动扳机!
“小心!” 江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那声“小心”几乎冲口而出,却被他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的闷哼。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屹初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匪徒枪口调转的瞬间,身体已经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一个迅猛的战术翻滚!
“砰!”
匪徒的□□喷出火光,无数钢珠狠狠轰击在沈屹初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地面打得一片狼藉,碎石乱飞!
而沈屹初在翻滚起身的刹那,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手中的枪再次响起!
“砰!”
这一次,子弹精准地擦着持枪匪徒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精准的压制射击!
“啊!” 匪徒惨叫一声,手中的□□差点脱手!
另外两名特警队员抓住机会,同时开火压制!密集而精准的点射将剩下的匪徒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有效还击!
“控制!控制!” 沈屹初厉声下令,声音在枪声的间隙依旧稳定有力。他抓住这短暂的压制空档,如同猎豹般再次迅猛前冲,目标直指侧翻轿车内被困的人质!他的动作迅猛、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一个战术规避和突进都带着教科书般的利落和力量感!深蓝色的身影在混乱的街心、在破碎的玻璃和弥漫的硝烟中穿梭,如同一道撕裂混乱的蓝色闪电!
咖啡馆内,江临的身体僵直地靠在椅背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死死地盯着那道在枪林弹雨中冷静穿梭、悍不畏死的深蓝色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剧烈的悸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恐惧依旧存在,为那近在咫尺的枪火,为那瞬息万变的致命危险。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冲击!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在绝对的混乱和危险中,依旧能保持极致冷静、精准判断、以血肉之躯迎向枪口、只为守护的无畏力量!一种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将职责与使命融入骨血的浩然之气!
这种力量,这种气势,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清晨小巷里帮他捡起书本的温和民警形象重叠,却又升华到了一个令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高度!
混乱在继续,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刺耳。增援的警力终于赶到,迅速控制现场。那几名负隅顽抗的匪徒在特警队员精准的火力压制和沈屹初悍不畏死的突击下,很快被制服、按倒在地,铐上了冰冷的手铐。侧翻轿车内受伤的人质也被成功救出。
危机解除。
沈屹初站在一片狼藉的街心,微微喘息着。他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和沾染的灰尘,深蓝色的作训服上蹭上了污迹,手臂处似乎被飞溅的碎石划开了一道口子,渗出点点血迹。但他站得依旧笔直,如同风暴过后屹立不倒的青松。他正对着通讯器快速而清晰地汇报着现场情况,侧脸线条冷硬而专注,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和警帽上熠熠生辉的警徽。
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惊魂未定的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议论纷纷,拍照,对着英雄般的特警们投去敬佩的目光。
江临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动。桌上那杯冷透的咖啡表面,倒映着窗外混乱平息后的景象,也模糊地映出他自己苍白而怔忡的脸。
隔着一条喧嚣渐息的街道,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地锁定在那个深蓝色的身影上。
心跳依旧失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掌心被掐出的印记隐隐作痛。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情绪,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心底最深处轰然苏醒、翻腾、奔涌!那不仅仅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不仅仅是对英雄的崇拜,更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心惊的悸动——为那惊鸿一瞥的绝对力量,为那生死一线间的极致冷静,为那在硝烟中闪耀的、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
那道光芒,如此耀眼,如此灼热,瞬间照亮了他内心某个一直被他刻意忽视、深埋于自卑冰层之下的角落。也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那个光芒万丈的世界之间,横亘着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那条如影随形的残腿,那具在对方眼中可能连“合格”都算不上的躯体。
震撼与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滔天巨浪,更有深藏于湖底、冰冷而尖锐的礁石——那无法摆脱的自卑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