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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留言与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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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之领兵查抄那几位旧臣府邸时,天又落了雪。
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给朱红的宫墙覆上一层素白,却掩不住府邸门前那抹刺目的红。侍卫押着戴枷的官员出来,他们的妻儿跪在雪地里哭嚎,声音被寒风撕得支离破碎。
沈砚之站在巷口,玄色披风上落满雪花,他却像毫无所觉。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眸色沉沉,指尖在袖中握成了拳。
他知道,这是清除蛀虫必须付出的代价。可看着那些妇孺的眼泪,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扎着,他倒是不因为这些眼泪而动容,只是想到若是换做皇上定当畏手畏脚。想到这又不免踌躇,一个皇上不能只依赖一个摄政王。
“王爷,都查抄完毕,搜出的金银珠宝和与西域往来的书信,都已封存妥当。”属下上前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沈砚之点点头,声音冷得像冰:“按律处置,不得有误。”
“是。”
转身回府时,雪下得更大了。沈砚之掀起轿帘,看到街角屋檐下,几个百姓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能隐约听到“摄政王”“心狠手辣”之类的字眼。
他眉头微蹙,放下轿帘,隔绝了那些目光。这些流言,想必很快就会传到宫里去。
果然,第二天早朝,就有御史站出来,弹劾沈砚之处置旧臣过于严苛,恐失民心。摄政王应当尽心辅佐皇上,如此心狠手辣独霸兵权,怕是别有居心啊”。
“陛下,”那御史跪在地上,声音洪亮,“沈王爷虽为清除内患,但若刑罚过重,难免让百官心寒。还请陛下三思,从轻发落。”
萧承煜坐在龙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他抬眼看向沈砚之,见皇叔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弹劾的话与他无关。难道皇叔当时不在乎?作为一个皇上却无法做到如此大度,但这是他皇叔。他愿意信,那便是这御史多言了。
“李御史言重了。”萧承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大臣勾结外邦,意图谋反,按律当满门抄斩。皇叔只处置了主犯,已是法外开恩。若从轻发落,何以儆效尤?”
李御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新帝会如此维护摄政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承煜打断:“此事朕已明了,不必再议。退朝。”
萧承煜手指轻敲容易刚想起身下朝。李医师狠一狠心猛的站起,“皇上三思啊,摄政王心狠手辣,独霸朝政,手握兵权有谋反之嫌”。萧承煜一顿转过身看着跪下的李御史眉头紧皱“李御史这话讲的,当真不客气!摄政王只是处理了勾结外邦的大臣,李御史怎有如此反应?怎么李御史才是想谋反之人?”
在场的其他大臣冷汗连连,跪成一排。心中暗骂,这什么狗官口出狂言真是敢说~
说罢,萧承煜起身离座,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御书房。
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陛下羽翼尚小,这御史也不用留了。真不知道这样蠢的人是怎么当上御史的,想到这沈砚之又一顿无语。(作者也不知道哈~)
退朝后,沈砚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御书房。
萧承煜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却明显心不在焉。看到沈砚之进来,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皇叔来了。”
“陛下,”沈砚之躬身行礼,“刚才朝堂上,陛下不该驳斥御史。”
萧承煜放下奏折,看着他:“为何不该?他们说的不对,朕自然要反驳,何况这话如此过分,皇叔自己就不在意。”
“臣处置旧臣,本就容易引人非议,陛下这般维护,只会让流言更盛。”沈砚之看着他,语气凝重,“如今朝中本就有人对臣辅政不满,若再传出陛下偏听偏信的话,于陛下,于臣,都不利。”
“朕不怕。”萧承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坚定,“皇叔是为了大启,为了朕,才做这些事。朕若连皇叔都不维护,那还有谁值得朕信任?”萧承煜抬手打发掉一旁递茶的孙公公站起身“何况朕是皇上,用谁轮得到一个小小御史质疑。”
少年的目光太过灼热,像冬日里的暖阳,几乎要将沈砚之心里的坚冰融化。他别开目光,声音有些干涩:“陛下是天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能只凭个人喜好行事。”
“在朕心里,皇叔和江山社稷一样重要。”萧承煜脱口而出,说完,脸颊瞬间红了。
御书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雪声,呼呼作响。
沈砚之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承煜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窘迫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朕……朕不是那个意思,皇叔别误会。”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他看着少年泛红的耳根,低声道:“陛下言重了。天色不早,臣先回府了。”
说完,他不等萧承煜回应,转身就走,脚步有些仓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萧承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刚才那句话,还是吓到皇叔了吗?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莲子羹,那是他特意让人给皇叔准备的,现在却已经凉了。
就像他此刻的心,凉飕飕的。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之没有进宫。萧承煜派人去问,得到的回复都是“王爷身体不适,正在休养”。
萧承煜知道,皇叔是在刻意回避他。
他心里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他想去摄政王府看望,却又怕碰到皇叔冷淡的眼神,更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
这日,萧承煜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外面都在传……传摄政王要谋反!”
萧承煜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奴才刚才在宫门口听到的,”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说……说王爷清除旧臣,是为了铲除异己,等时机成熟,就要夺取皇位了。”
“一派胡言!”萧承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里满是怒火,“皇叔对朕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是谁在造谣?”
“奴才……奴才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还说陛下年轻,被王爷蒙蔽了。”
萧承煜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些流言一定是那些残余的旧臣散布的,他们想借此离间他和皇叔的关系为小,想借此将皇叔踹下摄政王之位为大
他拿起桌上的佩剑,就往外走:“朕要去摄政王府!”
“陛下,不可啊!”小太监赶紧拉住他,“现在外面流言四起,陛下这个时候去摄政王府,只会让流言更盛啊!”
萧承煜停下脚步,理智告诉他,小太监说得对。可他一想到皇叔可能听到这些流言,心里该有多难受,就忍不住想立刻冲到他身边,告诉他自己永远相信他。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萧承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小太监也没了主意,只能低着头,不敢说话。(这样的大事你个皇帝问我太监,不是,啊!)
萧承煜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里乱成一团麻。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身为天子,却连保护自己最想保护的人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陛下,摄政王求见。”
萧承煜眼睛一亮,立刻道:“快让他进来!”
沈砚之走进御书房,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看起来清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稳。
“皇叔,你来了。”萧承煜看着他,心里的委屈和担忧一下子涌了上来,声音有些发颤。
沈砚之躬身行礼:“陛下。”
“皇叔,外面的流言你都听到了吧?”萧承煜上前一步,急切地说,“你别信那些鬼话,朕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朕永远相信你!”“但皇叔也得给朕一个交代”。萧承煜承认在这一刻他第一时间心中涌上的是担忧,但是他也记得他是一个皇帝~
沈砚之抬眼看向他,少年的眼里满是真诚和担忧,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寒意。他微微颔首:“臣知道陛下信臣。”那御史和旧臣是一派人,故~”沈砚之低头没在说话。
“可他们不信啊!”萧承煜急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想办法澄清!”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陛下,这些流言,越是澄清,反而越容易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
“那怎么办?”萧承煜看着他,眼里满是茫然。一个年轻的皇帝刚身处高位,他能依赖的便只有眼前的摄政王,可却依旧迷茫不知所措。
“以静制动。”沈砚之看着他,语气平静,“臣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时间久了,流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萧承煜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知道,皇叔说得有道理。可一想到那些难听的话,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所谓的以静制动也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可是……”
“陛下放心,”沈砚之打断他,“臣会处理好的。只是……”他顿了顿,看着萧承煜,“接下来的日子,臣可能要暂时避嫌,不能像以前那样频繁进宫了。”
萧承煜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沈砚之,眼里满是失落:“一定要这样吗?”
沈砚之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为了陛下,为了大启,臣必须这样做。”
萧承煜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好,朕知道了。”
沈砚之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萧承煜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可他心里的痛,这江山他真的坐得住吗?
他知道,皇叔是为了他好。可他宁愿被流言蜚语攻击,也不想和皇叔之间,出现这样一道裂痕。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君臣本有别。
窗外的雪还在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冰封。萧承煜站在窗前,看着那漫天飞雪,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和皇叔之间的裂痕,还能不能修复。
但他心里有一个念头,无比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皇叔。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