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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演周天习密功1 ...

  •   “这功法真没什么玄乎的,我敢保各位一学便会,就和玩游戏一样简单;”阿镜用棍子指着那些歪七扭八的图形,戳起几个窝坑:“大家请看,假设地上这些点,就是滚动的木桩、或者是烧红的炭火,那踩上去一定站不稳,而且还会烫脚不是吗——”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性地快速在几个点之间跳跃:“这‘游戏’的诀窍就是,脚一沾点就得立刻跳开,跳到下一个点;但不能乱跳,得按照一定顺序,比如‘隔一跳二’、‘斜 进□□ 一’,自己事先定好规矩,练熟了就好;主要是练个眼疾脚快,还有身子平衡。”

      说起来简单,原是阿镜刻意将精妙的卦象方位序列,解释成儿童游戏般的“隔一跳二”,将卦象生克之理,掩盖为“避免烫脚”的本能反应而已。

      这番说辞通俗易懂,近乎儿戏,谭七娘等人听了,虽然觉得这“游戏”设计得挺巧,但也确实信了七八分,只觉得像是旁门左道训练身手的歪方子罢了。

      “就这么简单?”穿杨客看着如此简单的步法,不禁好奇,率先上前尝试。

      他模仿阿镜在点位上跳来跳去,却并未踏得和阿镜一样精妙轻盈,时不时磕磕绊绊;因不懂这卦象本身之理,走了几步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晕头转向。

      “前辈,你看你脚下的这块‘河里的踏脚石’,看实则虚,可不能硬撞上去;”阿镜向穿杨客提醒道:“你得绕着走,找个空档钻。”

      这实则是“避实击虚”的道理罢了,可惜穿杨客哪能从先前举例的“滚动的木桩”、“烧红的炭火”一下子转到“河里的踏脚石”?这下愣在原地,不知向何处踏步。

      阿镜微微一笑,提醒道:“前辈,‘看三跳一’的游戏您玩过么,就像这样——”

      她身形来去自如,目光看向远端的某个点,身体却轻盈地跳到了邻近的另外一个点上,边跳边道:“再比如‘隔山打牛’,跳过这个点,落到它后面的那个点上。”

      实则“看三跳一”是“意在此而身在彼”的虚实变化,源自卦象之中的“错”、“纵”等复杂关系,“隔山打牛”则是“隔卦相望”罢了。

      众人只看阿镜落地时足间轻点,瞬间旋身,滑向另外一点,身影如游鱼之滑,又像飞鸟之捷,嘴中念念有词:“光跳过去还不行,落地还得轻,想着脚下是水洼,陷进去鞋子就湿了,得马上借力‘溜’开……”

      这又是在教导“卸力”、“化劲”的身法要诀,对应“巽”卦的“入”、“随”的特性,以及步法循环不息的“周天”之意。

      可八卦阵象本就流传不广,又经过阿镜这么添油加醋、口头胡诌一番,其中原理更让人琢磨不透。

      谭七娘等人看的云里雾里,只觉得要领复杂,不似寻常轻功,想要踩准且快速移动颇不容易,更觉只是练笨功夫的游戏。

      姚子卿目光随着阿镜的脚步微微移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

      她年纪虽轻,但修为精深,平常有恩师教导,也算见识广博,虽看不出那些点位的分布暗合乾、坤、坎、离等方位,但总觉得那步伐中蕴含的“趋避”、“借力”、“旋化”的韵味,似乎和她所学身法有些相似之处,可是最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几人目光紧紧跟随之时,一旁的肥和尚睁开浮肿的眼皮,眼睛炯炯有神,却将目光投向阿镜还没落脚的地方。

      他身为沙门,追根追底是不明白其中种种原因,只是低眉垂目,嘴角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轻捻动佛珠,道:“阿弥陀佛,法门无量,世间妙技,皆有其缘。”

      众人一听便明了了,原来不是不懂,而是大白话太过于浅显罢了。

      阿镜停下脚步,对肥和尚看去,金黄色的眼珠咕溜一转,已然想到借口:“先祖身前总说因材施教,聪明人得用聪明人能信的话,可教笨孩子,得用笨孩子能懂的话;我自然学不会精深的原理了,只是到头来为难了大家。”

      肥和尚闻言笑意更深,却没有戳穿:“阿弥陀佛,那你这位先祖果真是位能人,善哉、善哉。”

      阿镜知道他话里有话,于是又找借口错开话题:“您说笑了,常言道‘人本一时朝暮死,身后往事随水流’,老人已去世很久了,很多事情小辈也不愿再提起;那前辈,我们继续?”

      肥和尚摆了摆手,嘴角将周围的皮肉一提,扯出一个难以言述的笑:“阿弥陀佛,我看这似游戏的轻功其实大有来头,想来速成恐怕是一件难事,贫僧就不必再学了。”

      说罢,便悄然离去。

      阿镜微微眯眼,望着那肥和尚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不过很快被掩盖过去。

      她又回头,仍然对谭七娘等人笑着问道:“前辈,您也觉着这方法笨么?”

      谭七娘本就看不懂这其中的渊源,听这和尚一讲,心里也有些起疑阿镜是否在糊弄于她,毕竟行走江湖,谁会将自己一身绝学传授于毫不相干的人?

      不过就在此前,已然动手打了对方一掌,于情于理再试探都不可能了,只好推脱:“当然不是,我看这步法妙得很,只是……”

      她将手覆到丹田穴口,故作疼痛:“那招伤痛好生厉害,我现下气息不稳,不能相陪。”

      穿杨客与铁罗汉子总以谭七娘意向为主,不管痛也不痛,也装出一副难受的模样。

      阿镜何等聪明,自然了然对方的用意,于是再不相逼:“好,那前辈先去休息,至于这旁门左道的轻功,前辈不想学也罢;前辈,那晚辈便不相送了。”

      两方拱手相别,不过几刻的时候,那空空荡荡的绝壁下又剩下两人形影双只。

      姚子卿看着阿镜寂寞的身影,心里还是替她过意不去:明明她的轻功这样厉害,却因这样那样的借口而拒绝,那些大人真是无趣极了。

      正想着,却丝毫没注意阿镜已然凑到她身边,弯着腰,用那双漂亮的黄金瞳盯着自己,莞尔一笑:“卢姐姐,你不高兴么?”

      姚子卿愣了一下,连忙摇头。

      “那就好了,刚刚你阴着个脸,我还以为我说的不对,惹你不开心了;”阿镜拉起姚子卿的手,亲昵道:“我以后做的不对,你及时和我讲就对啦,可别板着个脸,别不和我说话。”

      肌肤相触间,姚子卿只觉得对方的手好凉,和自己长时间握剑,布满厚茧的触感不同,那双手白皙细腻,握在手心里软软的。

      “我刚刚脸色有那么难看么?”姚子卿将另一只手背抚上自己的脸,疑惑道。

      阿镜点头。

      姚子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对别人黑脸的习惯,只觉得对方心思敏锐而已,便没放在心上,解释道:“没有。”

      看着阿镜真挚的目光,她又情不自禁解释了几句:“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

      话临在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换了一种说词:“你能教我么?”

      “什么?”阿镜心中早已明白,不过是使坏,想逗逗她罢了。

      姚子卿倒没会意,坦诚道:“轻功。”

      “哦?你真的想学?”阿镜松开她的手,将胳膊交叉在胸前,绕着姚子卿转圈:“可是刚刚你也听到了,那几位前辈都觉得这轻功方法太笨,太难学,都走啦;你真的想学?”

      姚子卿不知那几位前辈为何而走,到底是因为身法太拙,还是因为求教的人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辈,不肯下问——她当然不管这些,她只知道眼前这位姑娘轻功在她之上,更不要提对方主动教学的机会了。

      于是姚子卿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阿镜见状,背过身去,在面具之下勾起一抹笑意,重新回到画圈的地方,开始补充道:“卢姐姐,你知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句话吗?”

      “你瞧,我站在这里,如果我在踏步时,有人要偷袭我,向左边飞来一箭,我就得立刻往右点跳;可是在平常,不会有明刀暗箭,更多是花草树木,风雪或是水珠,你就得赶紧跳到能躲开的点上——”

      正说着,阿镜便往前歪歪扭扭的跳了几步,以作演示:“这招叫‘听风辨位’。”

      姚子卿脑中想着刚刚教学的话,脚下随对方的脚步跟上。

      山脚下,僻静的林间空地上只有两道身影相互交错,微风干燥,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光点。

      阿镜另站一旁,看着对方已然学得有些像模像样,暗自感叹此人天赋异禀,心中佩服,又由不得提醒了两句:“卢姐姐,此法并非寻常轻功,不练气力,只修心算与身合,心静是首要;我再给你画个图,向你解释解释。”

      姚子卿忙不迭地转身,立刻板正身子,一脸认真听讲的模样。

      阿镜折下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粗糙的卦象方位图,即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大方位,却没有一一标清。

      “懂游戏规则后,就要开始玩了,现在你站这,我站你旁边;”阿镜肃然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核心就八个字:‘眼观六路,身随八方’——”

      “首先,脚下要活,但心里要‘定’,不管你怎么动,心里要假想自己有个‘根’,有个轴心,你的所有移动,都是绕着这个看不见的‘轴’在转;这个中心,就是你的‘势’,丢了中心,就散了架势。”

      这就是“中宫”的概念,但只是没有明确点明罢了。

      “好啦,现在你站定了;这身边的八个‘位置’,这可不是死方向,而是八个‘劲’和‘势’的来源。”阿镜向她一一解释。

      “正面是火,这是你主要面对的方向,攻势最猛,在踏这一步时,要像火一样炽热、主动,直取中门。”

      “背靠如水,身后是最难防的,所以要像水一样流动、柔顺;感觉背后的动静,随时准备泄力、闪避,像水流过石头。”

      “左侧似木,像大树扎根,又像春雷突发;这是侧向发力、以崩撞见长的位置,一动就有惊雷之势。”

      “右侧是泽,想成像沼泽一样缠粘,又像金属一样锋利;这里是擒拿、钩挂、侧击的最佳位置,目的是让对方陷进来。”

      “左前如风,这是切入的绝佳角度,像风一样无孔不入;从对方的侧翼快速切入,就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右前如地,像大地一样沉稳、承载,用于稳固下盘,承接对方的猛力,将其引入地下,化于无形。”

      “左后如山,像山一样阻挡、靠撞;当敌人从侧后来袭,不必转身,以此处为靠山,沉肩坠肘,向后靠打。”

      “右后像天,像天一样高远、刚健;这是爆发和终结的位置,蓄力于此,一旦抓住机会,就如天崩般发出雷霆一击。”

      其实总结便是一句:“乾为天,健也;坤为地,顺也;震为雷,动也;巽为风,入也;坎为水,陷也;离为火,丽也;艮为山,止也;兑为泽,悦也。”而已。

      阿镜虽然完全用自然属性和攻防意象代替了八卦术语和方位名,但每一方位的解释都极为详细;姚子卿悟性极高,听得也十分认真,不一会儿就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阿镜正过来问,还是倒过来考,都答的一字不漏。

      阿镜夸赞过后,又开始讲述下一步:“步法的精髓就在于‘串’,光知道八个位置只是入门,关键是它们怎么连起来,要领就是‘‘避实就虚,借力打力’两字——”

      “我打个比方,对方‘火’从正面打来,你别硬顶,步子就要往‘水’位身后或‘泽’位右侧的方向走,泄他的力;他刚你柔,他直你绕,这就是‘避实就虚’。”

      “而‘借力打力’就是对方力道用老,你左侧的崩劲正好接上,像雷劈枯木,或者你用右前方的‘地’的沉劲化掉他的力,顺势从后方的‘山’靠过去。”

      “这步法不是在乱跳,而是在地上画圆、走圈,周而复始,循环不息;从‘风’位切入,一击即走,绕到‘天’位蓄力,再从‘雷’位爆发,最后靠‘地’位稳住;整个过程如环无端,连绵不绝,让敌人摸不透你下一个点会出现在哪个方位。”

      姚子卿听完这话,突然联想到以前的轻功身法,不禁点点头,喃喃道:“步随身换,意动身随。”

      阿镜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又赞道:“聪明。”

      姚子卿单边嘴角微微上扬。

      正可谓夸奖的话谁都爱听,虽说阿镜自从比试以来就夸赞不止,但奈何不住一张巧嘴夸人不重样的吹捧;而且自从拜师以来,姚子卿的师父对她极为严格,说一不是二,自然招架不住糖衣炮弹般的赞扬。

      不过三两句花言巧语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根本,在教学和练习时,姚子卿学得极为刻苦认真,她性子严谨,认定的事便绝不放弃。

      几番练习后,阿镜喊她休息,姚子卿还在那里一遍遍地踩着方位,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记忆阿镜说的话,就连衣裙沾了泥点,额头布满汗珠也毫不在意。

      不过她最大的障碍,是那份依赖已久的内力。

      阿镜早就看出她在练习中不自觉地动用内力,导致步伐失去那份纯粹的“巧”劲,变得笨拙;于是及时点出:“卢姐姐,气沉了!忘掉你的丹田,用你的心去感受方位之间的‘势’!”

      两人你来我往,脚步轻点,落叶舞旋,不自觉中光阴流淌,从烈日高悬到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映出点点金光。

      姚子卿越练越顺,不过还是克服不了用运内力的习惯。

      她平常的武功以快轻为主,练着练着便开始求速,就在练习一个较复杂的泽、山(兑、艮)二位接雷、风(震、巽)二位,骤然定止到持续变动的转换时,重心不稳,向前摔去。

      一瞬间,她下意识便要提气腾空。

      “别用内力!”阿镜突然喝道。

      姚子卿闻言,硬生生止住内力,电光石火间,福至心灵,依照反复苦练的本能,足尖急速点地,左踏“水”位泄力,右转“火”位稳住身形,身体如陀螺般旋转了两圈,竟险之又险地站住了。

      她愣在原地,感受着刚才那份纯粹依靠步伐、方位与身体协调化解危机的奇妙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卢姐姐!你好生厉害!这么快做到了,这下没用内力,真了不得啊!”阿镜向她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姚子卿也发自内心的向阿镜微笑,不知是飞速的进步成就,还是眼前人的鼓励的原因,此刻心中无比惬意,这是她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心情。

      夕阳下,姚子卿的身影依旧穿梭交错,如谪仙般飘逸,阿镜在旁边时不时讲解、演示,不厌其烦,在绝壁下回荡着少女清脆的应答声和时而响起的、蕴含玄妙理数的脚步声。

      阿镜看着姚子卿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步伐,突然赞道:“卢姐姐,你可真有天赋,你师父师母一定特别喜欢你这样的徒儿吧?”

      听道这话,姚子卿正跨步的身形便顿了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心演周天习密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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