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秋日书签 ...
-
许念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银杏叶——叶脉被压得平整，边缘还带着淡淡的纸质纹路，显然是特意处理过的。细笔写下的字迹清隽，墨色均匀，落在金黄的叶面上，像把昨天的秋阳都拓了进去。
他把银杏叶捏在手里，叶尖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比晨露暖些，又比秋阳凉些，恰好是顾时说话时的语调
抬头往图书馆门口看时，那道深灰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玻璃门后，只留下门帘晃动的轻响，混着远处梧桐叶的簌簌声，在晨风中缠成软绵的线。
许念把银杏叶夹进昨天那本《昭明文选》里，书页翻开的瞬间，栀子花香混着旧书的油墨味漫出来，和叶面上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撞在一起。他抱着书往图书馆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路过第三级台阶时
下意识看了眼昨天卡住书签的缝隙，里面干干净净，只有几片细碎的梧桐叶渣。
推开图书馆的门，暖气裹着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念顺着书架往里走，目光不自觉地往靠窗的位置瞟——果然空着
椅子被轻轻拉开一点，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杯壁上贴着张便签，上面还是那手清隽的字：“楼下便利店买的，温的。”
他走过去时，邻座的女生悄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手里的笔却停了下来。许念把书放在桌上，指尖碰了碰豆浆杯壁，温度刚好能焐热指尖
他抬头往四周扫了圈，没看见顾时的身影，正想拿出手机发消息，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刚去买了点东西，没等很久吧？”
许念回头，顾时手里拎着个纸袋，深灰色衬衫的袖口依旧卷到小臂，腕骨处的青筋比昨天更明显些
他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两个三明治，包装纸上印着便利店的logo：“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随便拿了个火腿的，要是不爱吃，楼下还有别的。”
“谢谢，我都可以。”许念拿起一个三明治，指尖碰到顾时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他低头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面包还是温的，火腿的咸香混着生菜的脆感，比平时食堂的早餐更合口味。
顾时坐在他对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许念瞥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还有些他看不懂的公式
顾时打字的速度很快，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却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有偶尔翻动文件时，纸张会发出轻响。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桌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笔记本电脑的边缘。许念啃着三明治，偷偷看了眼顾时——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
额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和昨天台阶上那个温柔的人不同，此刻的他多了几分认真的锐利，像竞赛照片里的样子，却又更鲜活些。
“看什么？”顾时突然抬头，刚好撞进他的目光里。许念慌忙低下头，耳尖又开始发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三明治的包装纸：“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打字很快。”
顾时笑了笑，指尖在键盘上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往前倾了些：“你在看什么书？《昭明文选》？”
“嗯，这学期的专业课要读。”许念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书页刚好停在夹着银杏叶的那一页
金黄的叶子在泛黄的书页间格外显眼。顾时的目光落在叶子上，又很快移开，语气自然：“里面有篇《洛神赋》，我高中时读过，写得很好。”
“你也喜欢古文？”许念有些意外，他以为经管学院的学生都只关注公式和数据。
“还好，偶尔会看一点。”顾时拿出手机，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存着几张古文的照片，“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一本《古文观止》，拍了几篇喜欢的，有空就看看。”
许念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是《滕王阁序》的页面，上面还画着些红色的批注，字迹和银杏叶上的一样。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屏幕边缘，顾时的手顿了一下
却没移开，只是轻声说：“你要是喜欢，下次可以一起去古籍阅览室，那里有很多少见的版本。”
“好啊。”许念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绵又温暖。
两人没再说话，顾时继续处理文件，许念则翻开《昭明文选》，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却总忍不住往对面看。阳光慢慢移动，落在顾时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他偶尔会抬手揉一揉眉心，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
快到中午时，顾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偶尔能听见“竞赛”“数据”“下午”之类的词。挂了电话后，他走回来，拿起桌上的电脑：“我下午要去竞赛组开会，可能要晚点回来。”
“没关系，你去忙吧。”许念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拿起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得人舒服。
顾时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梧桐叶，放在许念的书上——叶子被压得很平，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上面用细笔写着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要是找不到位置，或者有别的事，都可以打给我。”
许念把梧桐叶捏在手里，指尖碰到那些细小的字迹，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甜意。他抬头看着顾时，笑着说：“好，你路上小心。”
顾时应了声，拎着电脑包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许念还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长长的，像停着只蝴蝶。顾时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许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梧桐叶，又看了看桌上的豆浆杯和三明治包装纸。阳光透过窗户
把书页上的“洛神赋”三个字照得格外清晰，他忽然想起刚才顾时说的话，指尖轻轻划过书页，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下午的课结束后，许念抱着书往图书馆走，路过便利店时，下意识走了进去，买了一杯热豆浆和两个火腿三明治
走到图书馆门口，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顾时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顾时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却依旧温柔：“喂？”
“是我，许念。”许念的心跳有些快，“你开完会了吗？我在图书馆门口，给你带了点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顾时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刚结束，我马上回来，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挂了电话，许念站在图书馆前的石阶上，怀里抱着豆浆和三明治，看着远处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打旋。没过多久，就看见一道深灰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顾时的头发有些乱，衬衫的领口也松开了两颗扣子，却依旧好看。
“等很久了？”顾时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歉意，“会议比预想的久了点。”
“没有，我也刚到。”许念把豆浆和三明治递给她，“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就随便买了点。”
顾时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温度比早上更暖些：“谢谢，正好有点饿了。”他拆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咬了一口，抬头看着许念，笑着说：“和早上的一样好吃。”
许念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风又吹过，梧桐叶落在两人之间，顾时弯腰捡起来，递给许念：“今天的叶子比昨天的好看些。”
许念接过，叶子上还带着秋阳的温度，他抬头看着顾时，忽然觉得，这个十月，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个秋天都要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