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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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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琦不知道占新荀一天到晚在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以是思想的容器,但不能只是单纯的容器。
但他还是给占新荀玩了。
因为占新荀说他长大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吃过。邝琦说一般正常人都没吃过。邝琦就是惯他。他把邝琦的底线磨没了。
邝琦讨厌草莓果酱流在皮肤上的黏腻触感,就好像割胶,他们去到赤道一带,雨下个不停,邝琦变成了一颗三叶橡胶树。
后半夜竟真的下起了雨,斜雨飞在窗户上,邝琦半梦半醒,往占新荀怀里钻。占新荀拍着他后背说睡吧。他们在无数个夏夜都是这样相拥而眠的。邝琦找占新荀已经成为了本能。
翌日邝琦差点起不来,他跟占新荀说以后工作日不许如此高强度,占新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在说他缺乏锻炼。
那天下班,占新荀从楼里出来,一眼看到门口在等他的赵警官。占新荀很配合的跟赵警官回了趟警局,他没有给邝琦打电话,因为赵警官很敏锐,他知道邝琦不想外人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赵警官去了砖厂,也找到了那条河。他这次对占新荀的态度比上一次要温和的多,却也更像绵里藏针。赵警官说:“我找到砖厂了,三年过去,有印象的人不多,但找找还是能找到。”
占新荀并不开口,这里不需要他做回答,他甚至只需要回答赵警官最犀利的问题就可以。毕竟他跟赵警官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
“有人对你们印象深刻,你们这对父子很奇怪,爹怕儿子。你有虐待过占红星吗?听说你对你父亲并不好。”
占新荀看着赵警官,问:“哪种不好?”他并不接虐待二字的腔,这很有歧义,句句都是圈套。他补充道:“是因为我让他跟我一起上工吗?”
赵警官顿了下,说:“他不是自愿的吧。”
占新荀一下笑了,赵警官感到莫名其妙,他的声音沉了沉,说:“赵警官,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是我父亲自愿做的,那就是赌博。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够不吃不喝。你可以说你不了解他,但你既然有时间查,为什么不查查过去那十多年里,占红星欠了多少赌债,又多少次被人上门。他的手指怎么没得,你总该知道吧。”
“如果我们不去打工,怎么赚钱还赌债?”占新荀定定的瞧赵警官,他的姿态是如此的奇怪,赵警官从未在审讯期间遇见过如此‘嚣张’的人。法不容情。从赵警官入行以来,这四个字就如明月高悬。在占红星的死因上面,赵警官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
赵警官道:“但你不能剥夺他的人权。”
占新荀像听到什么笑话,他反问赵警官道:“您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您认为我杀了我的父亲?”他说这话时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他说:“剥夺人权四个字太重了,我担不起,我只是在为我们的家庭做考虑。”
“你有没有对占红星恶语相向?或是逼迫他做出非自己意愿的行为。”赵警官不再迂回,他相信占红星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但越是这样的人,求生的本能越是强烈,换句话说,这种人信奉的就是好死不如赖活。怎么可能会轻易自杀呢?就在跟占新荀走了以后的两三个月。
占新荀冷静道:“我只是劝他不要偷懒,好好上工,至于别的,我强迫不了,他那么大一个人,会有自己的判断。”
赵警官又问了几句,最终还是回到那句话上,他希望占新荀不要对他说谎。占新荀对他说:“赵警官,我不会去骗一名人民警察。我会一直配合你,直到你相信你肯相信的事实为止。因为警察最应该拿证据说话,不是吗。”
占新荀走出警局,傍晚的天依旧热到大地都在发烫,没走两步,他的后背就滚出了汗珠。十分钟前邝琦给他来电,他没有接到。他路过报亭,想要买一盒烟,再买一只打火机。黯淡的天光使他神色阴郁,他擦着滚轮,火苗窜出来,点燃了香烟,白雾稀释了他的表情。
他眯了眯眼睛,站在榆树下,先给邝琦回了个电话。他说临时有点事,要加班,晚点再回去,让邝琦不用等他。邝琦说好。
他接连抽了两根,身上已经染上烟草气,回家后邝琦肯定会闻出来。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起俄狄浦斯情结,他似乎一直无法认同,他在一个传统的中式家庭中长大,得到很少的爱,十八岁成人以后,他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成熟,也许他从未成熟过,直到他遇见邝琦。邝琦对他好,就像普通朋友,又多了一层。那一层是什么,他无法明确表述,但他知道他不会像对普通朋友那样对邝琦,因为他并不会对所有朋友都产生一种占据的心理。
占新荀希望邝琦对自己不一样,想要黏,想要亲密。没错,这段感情是他的初恋,他不具备早恋的资本,邝琦脖子上现在还挂着他买的价格低廉的戒指。穷鬼就不要谈恋爱了。二十岁的真心还没有一克黄金贵。
他只是看似有担当,所以在离开邝琦的时候,才会那样的不负责任。他现在看来那种举止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可是他没有选择。他们都没得选。
在赵警官出现以前,他也许不会这样想。在第三根烟燃尽的瞬间,他彻底认同,弗洛伊德提出的男人成熟的标志是在精神上完成弑父。
他花了三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终于在这一瞬间大彻大悟。他对赵警官的回答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回答,他捻灭烟,朝家的方向走去。现在轮到他交给邝琦一个成熟的恋人了。
邝琦在打理阳台的花,从冯明那里拿的,他喜欢家里有鲜艳的色彩,好像他跟占新荀的生活会因此而有所不同。占新荀进屋时他听到了,还没有回头,占新荀一把将他抱住,他闻到占新荀身上的烟味,刚要说上两句,占新荀贴着他的嘴唇说:“我要爱你一辈子。”
邝琦感到肉麻,莫名红着脸,嗫嚅道:“干嘛呀。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