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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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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然感觉工作和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每天上班下班，撰写各类案件，每天沉浸在枯燥的法条和不同的技术方案中。
那个沙漠头像的对话框，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自从第二个案子提交后，再没有任何新消息弹出。没有技术咨询，没有各种要求见面的借口，更没有……任何私人性质的只言片语。
顾砚那边……似乎真的安静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竟让萧然心里生出一丝……空落，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迅速将这荒谬的感觉掐灭，像摁熄一颗危险的火星。
这样最好。
公事公办，界限分明。
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
与此同时，农业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实验楼四楼。
顾砚的办公室里，比前阵子热闹了许多。他刚回校不久，就接手了五个新入学的研究生：沉稳干练的秦哲、开朗活泼的许朗、技术宅陆铭，以及文静的方沁和细心的简昕。
十来个技术方案，光靠顾砚一个人整理实验数据和撰写交底，效率太低，也耽误学生上手科研项目。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沈锐的电话，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沈经理，后续几个技术方案的交底书整理工作量比较大。为了提高效率，也让学生们熟悉专利流程，我想请萧老师抽空来学校一趟，给我的研究生们做个简单的培训，讲讲技术交底书的撰写要点和整理规范。这样后续可以由学生们分工协助，进度会快很多。你看萧老师那边时间方便吗？”
沈锐在电话那头自然是满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协调好萧然的时间。
几天后，萧然再次踏入了农大生命科学学院实验楼。
小型会议室里，顾砚和五个研究生正襟危坐。萧然站在投影前，抛开所有杂念，化身最专业的专利导师。
他从专利的基本概念讲到说明书和权利要求书的结构，重点剖析技术交底书需要包含的核心内容。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结合实例，深入浅出。
“记住，交底书不是学术论文，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和冗长的理论推导。它的核心是‘清晰’和‘支持’。清晰地向代理人说明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以及用实验数据支撑你的技术能达到的效果。代理人不是科学家，我们是法律文书撰写者，你们的任务是把实验过程和结果分析，清晰完整地提供给我们。”萧然总结道，目光扫过几个年轻的面孔，“以上就是技术交底书撰写的要点。大家在实际整理过程中，如果遇到具体问题，可以随时通过沈经理或者顾老师反馈给我。”
学生们听得认真，频频点头。培训结束，学生们整理东西回实验室，萧然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顾砚走过来，对萧然点点头：“辛苦了，讲得非常透彻。”
“应该的。”萧然避开那目光的交汇，低头整理自己的电脑包。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出声、显得格外沉稳的秦哲，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动作自然地走到了顾砚身边。
他没有随其他几个学生一道离开，反而站定，身体微微倾向顾砚，距离比普通师生显得更近一些。
“顾老师，”秦哲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萧然听到。他没有看萧然，仿佛对方不存在，只专注地看着顾砚，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依赖意味的神情，“您之前让我整理的那批关于N7菌株在盐碱梯度下的显微观察原始照片，是按实验日期分文件夹，还是按处理组别分更好？我怕后续您或者萧老师需要调用时找不到。”
他的问题本身很专业，也很实际，但在这个刚刚结束培训、萧然尚未离开的时刻提出来，并且只对着顾砚一个人，就显得有些刻意。
顾砚的注意力被拉了过去，他侧头看向秦哲，思考了一下：“按处理组别分吧，日期在文件名里标注清楚就行。”他的语气是导师对学生一贯的温和。
“好的，明白了。”秦哲立刻应道，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甚至带着点“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的默契笑容。
他并没有立刻走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很自然地抬了一下手，状似无意地拂了一下顾砚的衬衫袖口。这是一个十分微小的、迅速的，但透着亲昵的动作。
动作幅度很小，但是还是被萧然清晰的捕捉到了。
秦哲点点头：“顾老师，那我们先回实验室了？数据还等着处理。”
“去吧。”顾砚点头。
萧然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他全程目睹了秦哲如何自然地贴近顾砚，如何将顾砚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如何展露那份亲近。
秦哲很年轻，充满活力，是顾砚亲自挑选的弟子，他们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实验室，讨论着萧然如今只能从交底书上才能接触到的内容。
秦哲看向顾砚的眼神里，有崇拜，有依赖，还有一种……仿佛理所当然的感觉。
会议室里瞬间只剩下萧然和顾砚两人。
“然然……”顾砚似乎想说什么。
“顾老师，”萧然迅速打断他，拿起自己的电脑包，动作有些急促，“培训结束了，交底书让学生们按今天讲的整理就好。我公司那边还有案子等着处理，先告辞了。”
他语速比平时快，甚至没等顾砚回应，就微微颔首，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顾砚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但仅仅半步，他便硬生生地刹住了。
追上去？
他多想冲过去，抓住那个单薄的肩膀，把他扳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把当年的真相问个水落石出。
但他也担心，怕自己不顾一切的追问，怕自己的执着，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给萧然造成二次伤害。
接下来的几天，顾砚的几个研究生开始分工整理不同技术的交底书。
秦哲承担了其中一个菌株W9的交底整理工作，并被顾砚指定为这个小组的临时负责人。
在秦哲自己看来，他是五人中能力最突出，也最受顾砚器重的一个，因此，他免不了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几天后，秦哲信心满满地将整理好的W9菌株交底书发给了萧然。
萧然仔细审阅。
稿件洋洋洒洒，详细列出了菌株的基因组测序分析和各项生理生化测试……学术气息扑面而来，数据详实得堪比一篇小型论文。
然而，翻到应用效果部分，却只有寥寥几句理论推测：“该菌株具有优异的抗逆性和固氮基因簇，预期在盐碱地改良及作为微生物肥料核心菌株方面具有巨大潜力。”
萧然微微蹙眉，做出批注：“交底书需补充实际的应用效果实验数据。例如：盆栽或田间试验中，接种W9菌株的作物的具体生长指标对比、固氮效率的实际测定数据等。”
批注稿发回没多久，萧然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接通，秦哲年轻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被质疑的不悦：“萧老师，我是顾老师课题组的秦哲。关于您对W9交底的批注……我有些疑问。”他的措辞还算客气，但语气里的锋芒藏不住。
“秦同学，请讲。”萧然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认为我已经提供了非常充分的数据！”秦哲语速加快，带着学术青年的自信和固执，“基因组分析揭示了它独特的固氮和耐盐基因基础，氯化钠、pH、温度耐受数据证明了它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功能注释和耐药性分析更是从分子层面佐证了它的潜力！这些数据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充分说明了W9菌株的优异特性和应用前景！为什么还需要补充那些盆栽、田间试验？那些难道不是后续产业化才需要考虑的吗？专利保护的不就是这个菌株本身和它的特性吗？”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质疑还不够有力，又略带强调地补充了一句：“萧老师，我们做科研，讲究的是严谨的分子机制，这些基础数据才是核心价值所在。您要求的应用效果，更像是工程验证，而且，恕我直言，您只是一个本科生……确定理解我们的技术方案吗？”
萧然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秦同学，我理解你的科研视角。但专利的本质，是一种商业化的法律保护工具。专利保护的不是‘潜力’和‘理论’，而是具体的‘产品’如包含W9的菌剂，和‘方法’如使用W9菌剂提高盐碱地作物产量的方法。审查员进行审查时，主要看的是‘技术效果’是否能够实现。”
“你提供的基因组和耐受性数据，只能说明这个菌株‘可能’有用。但‘可能有用’和‘确实有效’，在专利中有天壤之别。没有具体的应用效果实验数据——比如在模拟或真实盐碱环境中，使用W9后作物生长指标数据——审查员完全可以认为，这个菌株能发挥的效果是本领域技术人员基于现有菌株和本领域公知常识可以‘预期’的，或者认为说明书公开不充分。到时候，专利被驳回，损失的是顾老师项目的知识产权保护机会。”
“所以，必须补充应用效果数据，哪怕只是小规模的盆栽验证数据。这是专利申请的‘门槛’，与科研论文的侧重点不同。请你理解，并尽快补充。”
萧然态度鲜明，语气郑重，秦哲再没有反驳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