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无声关切 ...
-
次日清晨。
顾时渊下楼时，餐厅里已弥漫着与往日不同的气息。不再是单一的咖啡醇香，还混着一股清淡的米粥软糯香气。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走向长桌主位。目光掠过桌面，除了照例摆放整齐的他的那份西式早餐外，多了一只白色的陶瓷砂锅，旁边配着一套干净的碗勺。锅盖边缘冒着细微的热气，无声地散发着温暖。
钟点工周姨正端着烤好的吐司过来，见状笑着解释：“先生，苏小姐说没什么胃口，我就帮着熬了点清淡的鸡丝粥，养胃。”
面无表情地颔首，在惯常的位置坐下。动作流畅地铺开餐巾，端起咖啡杯。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向那口白粥砂锅。
周姨摆放好吐司，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苏小姐说谢谢您昨天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观察。
“嗯。”冷淡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切开盘中的太阳蛋，蛋黄流淌出来，色泽鲜艳，却忽然觉得有些油腻。
餐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没过多久，楼梯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苏晚出现了。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显然好了很多。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看到餐厅里的身影时，脚步明显迟疑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疏离的客气。
“顾先生，早。”声音轻轻柔柔的，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
略一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并未从手中的财经报纸上移开。仿佛她的出现和问候，与窗外路过的飞鸟并无不同。
安静地走到餐桌另一头，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坐下。周姨立刻给她盛了一碗粥。小声道谢后，便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存在感降到最低。
餐桌上只剩下刀叉轻碰和报纸翻页的声音。
一种微妙而僵持的寂静在宽敞的空间里蔓延。
吃完小半碗粥，便轻轻放下勺子，站起身。“我吃好了，您慢用。”声音依旧轻柔礼貌，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没有抬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纤细的身影安静地离开餐厅，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二楼方向。
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一直停留在财经版块某条新闻上的视线，才缓缓抬起。目光扫过对面那只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粥碗，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胃口还是不好。
放下报纸，拿起手边的咖啡杯，却发现里面的咖啡已经凉透。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再次隐约浮现。
周姨过来收拾餐具，看到那锅基本没动过的粥，犹豫了一下：“先生，这粥……”
“收走吧。”声音冷硬。
周姨不敢多言，连忙端起砂锅。
“等等。”忽然开口。
周姨停下动作，疑惑地望过来。
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空气中某一点，语气听起来如同下达一项再平常不过的指令：“明天，继续熬粥。”
周姨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脸上绽开笑容：“好的先生！我明白！苏小姐病刚好，是该再吃清淡些养两天。”
没有回应这个笑容，也没有纠正这个略显多余的解读。只是重新拿起那份已经看完的报纸，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
指尖在报纸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那句“谢谢照顾”和“添麻烦了”，礼貌周全，却也将在昨夜那短暂打破界限的靠近后，重新拉回到了安全而疏远的协议距离。
这本该是令人满意的状态。
但胸腔里某个地方，却似乎并没有预期中的如释重负。
反而，空落落的。
某种难以言喻的关切，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餐桌上无人察觉的无声指令，悄然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