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 28 章 ...
-
格劳宾登州的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砚背靠着冰冷的石墙坐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脏仍在为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火狂跳，但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意识深处那汹涌而来的、属于顾衍之的清晰情感。
那不是碎片，不是模糊的波动，而是完整、炽热、不容错辨的爱意。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滚烫的岩浆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和理智。
他甚至能“听”到那情感背后，顾衍之意识核心传来的一声极轻的、带着满足和疲惫的叹息。
【吓到了？】随之而来的意念带着熟悉的戏谑，但底色是前所未有地温柔。
林砚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悸动。不是抗拒，而是……被过于庞大的幸福冲击得不知所措。
艾略特处理完外面的残局，快步走进来，看到林砚的样子，心头一紧：“林先生！您受伤了？”
“没有。”林砚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燃着一种艾略特从未见过的、灼亮的光，仿佛蕴藏着星河，“他……刚才和我说话了。”
艾略特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顾先生他……意识复苏了？！”
“更清晰了。”林砚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动作间带着一种重获新生般的利落，“这里不安全了，罗斯柴尔德的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您的意思是？”
林砚走到操作台前，调出之前破解的威尔逊手稿数据，目光锁定在关于“意识容器”和“回归契机”的部分。“威尔逊提到，‘共生’状态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回归需要‘容器’和‘契机’。容器……或许指的不是机器，而是一个完整的、与他意识高度契合的……身体。”
艾略特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顾先生原本的身体？可那场爆炸……”
“爆炸中心是‘亥伯龙’，顾衍之在边缘，而且他最后一刻用生物密钥链接将意识核心传递了出来。他的身体……未必完全损毁。”林砚的眼神锐利如刀，“威尔逊手稿里还提到了一个位于南极冰盖下的、他私人的‘生命冷冻库’，里面保存着他最‘完美’的几个实验体备份和一些……未完成的‘容器’。”
他指向一段加密的坐标和访问指令：“这里。罗斯柴尔德和威尔逊真正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芯片技术，而是这个‘生命冷冻库’里的东西。他们想制造完美的、可控的‘容器’，甚至……进行意识转移，获得永生。”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周世坤的陷害、威尼斯的拍卖、阿尔卑斯山的追杀……都是为了清除障碍，夺取最终极的成果——意识永生的钥匙！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林砚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去南极，找到那个冷冻库。那里可能有顾衍之身体修复的希望，也是彻底解决所有麻烦的关键。”
【有魄力。】顾衍之的意念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丝蠢蠢欲动的战意，【这才像样。】
林砚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计划迅速制定。艾略特动用所有资源，准备前往南极的装备、人员和运输工具。林砚则集中精神，开始有意识地与顾衍之的意识进行更深层次的“磨合”。
他发现，当自己完全放松戒备，主动引导顾衍之的意识与自己的身体协同，不仅能获得远超平时的战斗本能和知识库，甚至能短暂地“借用”顾衍之的部分感官和思维模式。这种融合并非吞噬，而是一种奇妙的互补与增强。
他们的默契在无声的意识交流中飞速提升。有时林砚只是一个念头，顾衍之就能给出最精准的应对方案；有时顾衍之传递过来一个模糊的战术意图，林砚的身体就能本能地执行。
一周后，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乘坐经过特殊改装的破冰船，悄然驶向南极大陆。
航行途中，林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进行着“意识深潜”。他主动引导顾衍之的意识碎片，尝试重组那些破碎的记忆，寻找关于威尔逊、关于罗斯柴尔德、关于那个南极基地的更多线索。
这个过程如同在迷雾中拼图，艰难却也有收获。他们拼凑出威尔逊的一个偏执疯狂的终极目标——他并非只想制造生物武器或进行意识控制，他是想成为凌驾于肉体凡胎之上的“神”，而顾衍之和林砚，是他选中的、最完美的“初代神躯”模板。
【疯子。】顾衍之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厌恶。
【但他差点成功了。】林砚回应，心情沉重。如果不是顾衍之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保护他，如果不是那枚芯片阴差阳错地建立了“共生”，恐怕威尔逊的阴谋已经得逞。
破冰船冲破厚重的浮冰，终于抵达了目标坐标附近。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冰架，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死寂。
根据破解的坐标，威尔逊的冷冻库入口隐藏在一个巨大的冰裂隙深处。
小队穿着厚重的极地装备，利用冰镐和绳索，艰难地向下攀爬。气温低得可怕，呵气成冰。林砚能感觉到意识深处的顾衍之也因为这极致的寒冷而变得有些“安静”，但那份存在感依旧稳固。
终于，在冰裂隙底部，他们发现了一扇与阿尔卑斯山实验室风格类似的、与冰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大门。
生物密钥验证再次生效。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通道。
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破败不同，这里一切崭新如初，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空气循环系统运转良好，温度适宜。
小队警惕地深入。通道两侧是一个个透明的冷冻舱，里面悬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组织或半成品的人形“容器”，有些甚至保持着微弱的生命体征，看起来诡异而骇人。
“这里就是威尔逊的‘造神工坊’。”艾略特低声道，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
林砚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冷冻舱，心脏揪紧。顾衍之的身体……会在哪里？
【左边，最深处。】顾衍之的意念突然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感，【我……感觉到了一点联系。】
林砚毫不犹豫，立刻带队向左翼深处走去。
通道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需要双重生物密钥验证的银色大门。
林砚和意识深处的顾衍之同时将“意念”聚焦于验证面板。
嗡——
大门缓缓开启。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顶级生命维持舱。舱内充盈着淡蓝色的营养液，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悬浮其中——正是顾衍之！
他双眼紧闭，面容安详，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几乎与沉睡无异。身上连接着各种维生管线，但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体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连阿尔卑斯山爆炸时可能造成的创伤都看不到丝毫痕迹！
“这……怎么可能？”艾略特难以置信。
【威尔逊……用了某种……组织再生和急速冷冻技术。】顾衍之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剧烈的情绪波动，显然看到自己的身体对他冲击极大，【他……想把我的身体……作为他最后的……容器备用品。】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所以威尔逊保存顾衍之的身体，并非善意，而是为了他自己！
就在这时，大厅四周的屏幕突然同时亮起！威尔逊那张疯狂而阴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欢迎！我亲爱的‘钥匙’们！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这里！看到我为你们准备的‘新家’了吗？多么完美！”
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顾衍之，你的身体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拥有无与伦比的潜能！林砚，你的意识稳定性更是罕见！只要将你们的意识融合，再导入这具完美的身躯，我就能创造出真正的‘神’！罗斯柴尔德那些蠢货，只配成为新世界的肥料！”
原来如此！他不仅要身体，还要他们融合后的意识！这才是最终的陷阱！
“痴心妄想！”林砚冷声道，同时迅速观察四周，寻找控制中心或威尔逊本体的藏身之处。
“痴心妄想？”威尔逊哈哈大笑，“你们已经走进了我的领域！这里的每一个设备都受我控制！看看你们脚下！”
众人低头，只见地面不知何时亮起了复杂的能量纹路，一股强大的束缚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所有人都感觉身体变得沉重无比，难以动弹！
“意识提取程序……启动！”威尔逊疯狂地嘶吼着。
强烈的能量波动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直指林砚和他意识深处的顾衍之！林砚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要被强行抽离身体，剧痛袭来！
【林砚！】顾衍之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焦急和恐慌，【抗拒他！用我们的链接！】
林砚咬紧牙关，集中全部精神力，死死守住意识的防线，同时将顾衍之的意识更紧地“拉”向自己，两人的意识在抵抗外力中前所未有地紧密交融，几乎不分彼此！
能量的撕扯越来越强！林砚的嘴角溢出了鲜血，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瞬间——
砰！砰！砰！
几声精准的狙击枪响从大厅上方传来！威尔逊所在的几个监控屏幕应声碎裂！
束缚力场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是艾略特安排在外围的狙击手！
“就是现在！”林砚用尽最后力气，与顾衍之的意识同时爆发出最强的共鸣，猛地冲向大厅中央的生命维持舱！
威尔逊的怒吼声从剩余的喇叭里传来：“阻止他们！”
几个隐藏在暗处的自动化防御机器人被激活，挥舞着机械臂冲向林砚！
【左边！右下！】顾衍之的战斗意识瞬间接管，林砚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避开攻击，手中的能量匕首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地破坏了机器人的核心！
他冲到生命维持舱前，看着舱内顾衍之平静的睡颜，没有丝毫犹豫，一拳砸碎了舱盖的控制面板！
警报声大作！营养液开始迅速排空！
【准备好了吗？】林砚在意识中问道，目光坚定。
【来吧。】顾衍之的回应简单而决绝。
林砚将手按在顾衍之身体的额头，同时将自己的意识毫无保留地、彻底地向顾衍之残存的意识核心敞开、推送！
这不是威尔逊强迫的融合，而是基于绝对信任和深刻羁绊的、主动的回归与引导！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的能量波动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开来！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林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漩涡，无数记忆和情感碎片飞速流转，属于他的，属于顾衍之的，彻底交织、融合、然后……归于平静。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生命维持舱前，手还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不，那不是他的手。
他低头，看到的是顾衍之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他动了动手指，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久违的、充满力量的实感。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艾略特等人震惊的目光，然后缓缓走向旁边一块光洁如镜的金属墙壁。
墙壁上倒映出的，是顾衍之那张俊美却略带苍白的脸。但那双眼睛……深邃、锐利，却带着一丝独属于林砚的冷静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成功了。
他将顾衍之的意识，引导回归了他自己的身体。
那场意识的共生与交融，不仅保住了顾衍之，似乎也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更深层的、永久的联结。
他（或者说，他们）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意识的余温。
“威尔逊。”他（顾衍之）开口，声音是久未使用的沙哑，却带着熟悉的、冰冷的威严，“你的游戏，结束了。”
他（他们）目光扫向大厅某个隐蔽的角落，那里是主控计算机的核心所在。不需要任何武器，他（他们）只是集中意念，一股无形的、强大的意识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去！
“不——！！！”威尔逊最后的惨叫通过喇叭传来，随即是系统过载爆炸的轰鸣！
整个南极基地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冰层开始坍塌！
“走！”他（顾衍之）对艾略特等人下令，声音不容置疑。
小队迅速沿着原路撤离。他（顾衍之）走在最后，在踏出基地大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即将被永久冰封的疯狂之地。
阳光刺破南极的天空，照在无垠的冰原上。
几个月后，苏黎世。
林氏集团顶楼办公室，林砚正在批阅文件。他看起来清瘦了些，但气色很好，眼神沉静锐利。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顾衍之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除了脸色比受伤前略白一丝，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额角那道在阿尔卑斯山留下的浅浅疤痕，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冷厉的魅力。
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林砚桌上：“城西那块地，拿下了。条件比预期好百分之十五。”
林砚头也没抬：“嗯。意料之中。”
顾衍之挑眉，俯身，手臂撑在他的办公桌两侧，将他圈在椅子和自己之间，气息逼近：“林总，利用完就扔？是不是太无情了点？没有我这把‘钥匙’，你能那么顺利撬动对方的防线？”
林砚终于抬起头，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戏谑和深意的目光，面无表情：“顾总，注意影响。这里是办公室。”
“办公室怎么了？”顾衍之低笑，指尖拂过林砚颈间那道几乎看不见的芯片疤痕，动作轻柔，“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避讳吗？”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仿佛能直接看进林砚的灵魂深处。在那场意识的彻底交融之后，他们之间早已不存在任何秘密。那些曾经的算计、试探、别扭，都化为了更深沉、更无法分割的羁绊。
林砚耳根微热，别开视线，却也没有推开他：“罗斯柴尔德那边……”
“暂时消停了。威尔逊留下的烂摊子够他们收拾一阵子。而且，”顾衍之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慵懒而危险，“他们应该清楚，同时招惹我们两个人的代价。”
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他和林砚。如今的他们，不仅是商业上最棘手的对手（偶尔也是合作伙伴），更是共享过生死、意识曾融为一体、彼此绝对信任的盟友，以及……某种超越了所有定义的关系。
林砚看着顾衍之走到窗边的背影，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想起南极冰原上那耀眼的白光和意识融合时那无比清晰的、来自顾衍之灵魂深处的爱意。
他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顾衍之身边，与他并肩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城市。
“晚上想吃什么？”林砚忽然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天气。
顾衍之侧过头，有些讶异地挑眉，随即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你做的？那我要吃鱼。”
“可以。”林砚点头，“不过洗碗归你。”
顾衍之低笑出声，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林砚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成交。”
没有更多的言语。
窗外，夕阳给城市镀上温暖的金色。
一场始于阴谋和意外的纠缠，历经生死考验和意识的交融，最终归于平淡而真实的相守。
所有的坑已被填平，所有的谜题都已解开。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向新的篇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