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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火葬场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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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帖:听说某F姓学长在艺体楼打人了,是真的吗?
主楼:帖主是大一新生,进校前就听过这位学长的事迹,听说是个特别亲和的人,在图书馆远远看见过一次,本人是真帅。55555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会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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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医学院那位?
2L:……这是能说的吗?我早就觉得那个学长有点不对劲了,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回复2L:能不能说,你不都已经说了吗?
3L:这说的谁啊?
回复3L:我们学校提起帅的不就那一位吗?还能是谁?
回复3L:FJN。
4L:医学院,帅哥,好亲近。这还有必要匿名吗?直接报方嘉年身份证号得了。
5L:造谣的吧?那哥人挺好的,而且看上去很善良,看着就不像能见血的样子。
回复5L:他学医的,你说他见过血没有?
6L:现场怪来了。谢邀,人在现场。FJN确实打人了,打的美术系一个男生,当时这个男生正在纠缠另一个女生。FJN突然冲出来把人揍飞了(对,没错,就是你理解的字面意义上的飞)本宝都被吓傻了……
7L:不会是感情纠纷吧?
8L:那个女生是方嘉年女朋友吗?
回复8L:应该不是,女生好像也是美术学院的。听说方嘉年女朋友是他同系同学。
9L:笑死,方嘉年是有超雄症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回复9L:总比某些冷眼旁观的路人强。
10L:来了!第一目击者视角/图片/图片/图片/
回复10L:我去,还真是打人了。
回复10L:这么糊的照片,我怎么看出了一种暴力美学?
11L:虽然知道这么说不对,但是学长真的好帅……
12L:好帅+1
13L:不是我说,你们女的三观真是偏到没边了……
回复13L:不是我说,你们男的也太容易破防了……
回复13L: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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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L:不过打人这事没处罚吗?过去好几天了,学院都没发通报。
回复14L:听说已经被停课了。
回复14L:估计要看受害人那边。
回复14L:不会被退学吧?
回复14L:想多了,方嘉年家里挺有钱的,这事八成会被掩盖过去。
…………
关掉手机,虞听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脸埋在手掌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论坛里真真假假的八卦信息看得人头疼,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天走廊上的事。
张赫被众人抢救出来时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当即就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而方嘉年……
自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找到方嘉岁的号码拨打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
“喂?”
听到方嘉岁声音的那一刹,虞听不知怎么有点哑口无言,过了好半天,才嗓音滞涩地开口:“……岁岁。”
“嗯。”方嘉岁沉稳地回应了她。
虞听抓着手机的手握紧了,问:“嘉年哥……他怎么样了?”
“在家待着呢。”
“我听说……他被停课了。”
“嗯,只是暂时的。”
虞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六神无主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方嘉岁叹了口气:“我爸妈在跟受害人那边谈呢。方嘉年打断了那个人两根肋骨,鼻梁骨折,眼球挫伤,还差点失明,现在对方家长要起诉。律师说征得受害者谅解书是最好的方式,不然只能打官司。但方嘉年说什么也不肯去道歉。”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点脾气上来:“家里现在一团糟,他再这么下去就要被退学了……”
说完又反过来安慰虞听:“唉,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担心,他好着呢,我爸妈不让我跟你说这些。”
“我……”
“什么?”方嘉岁问。
“我能去看看他吗?”
***
虞听已经有段日子没来过方家了,但再来还是很熟悉,方嘉年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的右手边,恰好和方嘉岁的房间是对门。
以前在这里过夜时,清晨起来时,偶尔会与正好出门的他撞上视线。
“叩叩叩。”做足心理建设后,她抬手敲了三下房门。
门后很安静。
虞听清了清嗓子:“嘉年哥,我是……”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方嘉年一手扶门,低头看着她,高大的身体几乎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虞听茫然地与他对视,因为太过突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进来吧。”方嘉年侧身让出位置。
虞听几乎擦着他的身体走了进去。
房间格局跟方嘉岁的卧室差不多,只是墙上既没有张贴寻常男生会喜欢的球星海报,也没有像方嘉岁那样塞得满满当当的私人物品,整洁干净得就像一间客房,床、书桌、飘窗……一览无遗。
唯一具有方嘉年个人特色的,大概就是书架上摆放的众多专业书籍,桌上的电脑开着,键盘旁边放着一个头戴式耳机。
刚才是在听歌吗?所以才没听见敲门声?
在暗恋他的少女时代,虞听曾对他的房间充满了好奇。
她想知道他会用什么颜色的床单四件套,衣柜里会不会有他身上的同款好闻香气,她想象着他在书桌前伏案学习的样子,用钢笔在纸上书写下一个个漂亮字体……
后来,借着补习的由头,她终于进入了他的房间。
第一次进来时,心跳快得像要猝死了,她偷偷用余光观察整个房间,哪怕连微小的角落也不放过。
后来胆子大了,还会趁他出门去洗手间时,拿起他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像个变态狂一样,将鼻尖埋进衣服里,深深嗅闻那上面残留的他的气味。
而现在,她环顾房间,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很平静。
也许那像得了热病一样的单恋症候,如今终于退温了。
“坐这里吧。”方嘉年将书桌前的电脑椅推给她。
“谢谢。”虞听在椅子上落座。
方嘉年也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问:“吃过饭了吗?”
“嗯。”虞听低声回。
这句话之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才几天没见,两人就有了之前没有的生疏和尴尬。
沉默在房间无声蔓延,过了良久,方嘉年才问:“那天……吓到了吧?”
床单在指间被抓出褶皱,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直在犹豫和斟酌,但虞听打断了他:“哥哥去道歉吧。”
“什么?”方嘉年愕然抬起头。
“向受害者道歉。”虞听补充。
“受害者?”
微微上扬的语调里透露出一种荒谬意味。
虞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表现得像置身事外的人一样,只是陈述事实道:“哥哥不是打伤了人?去吧,不管是道歉还是什么,都要取得别人的原谅。”
方嘉年盯着她看了半晌,那眼神看着不知怎么有点冷,像二月的飞霜,寒气刺骨。
“如果我不去呢?”他用极其轻慢的语气反问。
“不去就会被退学。”
“退吧。”
“哥哥就当不了医生了。”
“那就不当。”
“……”
虞听终于被他这无所谓的神态激怒了,腾地站起身,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失望:“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怎么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呢,分明是没有犯过一次错,人生干净得毫无污点的人。
方嘉年也从床沿站了起来,迈动长腿,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过来。
房间明明不小,但他几步路就到了跟前,修长身躯骤然逼近,比她高出一个头,简直就像一堵巨墙,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虞听被迫后退,但她身后就是书桌,已经退无可退。
最终,后腰抵住了桌沿,眼前是男子肌肉结实的胸膛,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散发的炙热体温。
脑海里一团乱麻,她睁大眼睛,试图理清此刻是个什么状况。
方嘉年双臂越过她的侧腰,撑在身后的桌面上,将她夹在书桌与自己之间,看上去就像将她半抱在怀里一样。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么?”冷沉的嗓音飘下来,目光范围内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巴。
因为身高差距,虞听要竭力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还有眼底的冷漠情绪。
“我……”
这样根本说不出话来,心跳得快要炸了,虞听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反握住手腕,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诘问:“嗯?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
虞听难以忍受地别过了头。
太近了,近到她完全没办法思考,也无法与他坦然对视。
不能回答,因为害怕一张口心脏就会从嘴里跳出来。她甚至连他问了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香气四面八方地将她包围,紧张得四肢僵硬。
方嘉年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用克制着怒火的嗓音叹道:“虞听,讲点道理吧。敢对你动手的混帐东西,我没把他打死就不错了。你说什么?让我去给他道歉?”
灼热呼吸喷洒在耳际,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低沉又温柔,连说脏话的发音都标准得令人无语。
这种时候还能感觉到心动的自己也是没救了,虞听紧咬着下唇,压抑着抬手抱住他的冲动。
两人的距离无比接近,近到方嘉年只要再过来点,嘴唇就能触碰到她的耳垂。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时间仿若静止了,安静的室内似乎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喘息与心跳声,在某个瞬间,虞听甚至以为他真的会亲下来。
但他终究是没再近一步,缓缓直起身,一直抓握着她的手掌也松开了,淡声下逐客令:“你走吧。”
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虞听就推开他冲出了卧室。
直至跑到公寓楼下,屏住的呼吸才得以顺畅进行,虞听按着膝盖大喘着气。
本意是来劝方嘉年去道歉,可没想到不仅没劝动,自己还险些因为心跳过速而猝死。
一向温和的他这次却格外固执,甚至展现出了些许咄咄逼人的气势。
为什么?虞听时至今日都不能明白,那天他为什么要动手?
方嘉年是个与暴力毫不挂钩的人,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次因为打架事故遭到学校处分。可那天他却在走廊上拎着别人衣领疯狂殴打,可怕的不是明知对方已经毫无反抗能力还接连落下的拳头,而是那面对鲜血四溅也能漠然视之的模样,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妈的。
那优美的唇形吐露出从未说过的脏话时,他的样子陌生得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
不,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被退学。
虞听终于下了决定,拨通方嘉岁的电话。
“张赫在哪间病房?”
***
张赫这几天在病房过得很舒适。
不用上课,校领导接连过来慰问。传闻中方嘉年的那对有钱人父母还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地道歉,甚至给他的病房升成了贵宾套房,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高级水果和美食送进来。
断掉的鼻骨已经进行了整形手术,因为方家负责全部医药费,所以毫无负担地选了最高价格的那个套餐,等拆线之后,他就会成为高鼻梁的大帅哥一个。
张赫美滋滋地躺在病床上,翻看着论坛里有关自己的帖子,拇指飞动,敲下一句话发送。
“方嘉年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垃圾,人怎么可能那么完美,懂的都懂,只有你们女生才看不出来。”
随之而来的回复看得他火冒三丈。
“丑人又来作怪了。”
“嫉妒你就直说。”
“好浓的直男癌味,快跑!”
“就算是垃圾,也是男神级别的垃圾。”
……
这些三观跟着五官跑的肤浅女人,张赫气得龇牙咧嘴,好在回复里还有一个明眼人。
“什么男神,进狱系男神?”
张赫看得嘎嘎乐,笑得差点缝合线都崩开了,捂着伤口叫唤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竟然是虞听。
“撤回诉讼。”她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张赫都给听愣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你和方嘉年是什么关系?”
事发当日,作为当事人的他和方嘉年都被校领导盘问了前因后果。
张赫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无缘无故就被人打了,他觉得气愤又冤枉。
而方嘉年给出的回答是看他不顺眼。
——这话鬼都不信。
张赫这几天始终都没能想明白,他跟方嘉年井水不犯河水,顶多就是在背后说几句他的闲话,他为什么突然打自己。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虞听。
当日他只和虞听起过冲突。
虽然虞听在学院的人气很高,但没听说她跟医学院的方嘉年有关系,两人年龄差太大了,要不是方嘉年读的是八年制,他们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对于他的问题,虞听抬眼淡淡反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张赫气得牙痒痒,但看着那张漂亮面孔,怒气又神奇地偃旗息鼓了。
虞听进校的第一天就很出名,因为太漂亮了,学艺术的孩子本身就很会打扮自己,但虞听的漂亮却是足以引起轰动的程度。
她一入学就引发了男生们的广泛关注,追求者不可胜数,但虞听这个人说好听了是清冷出尘,说难听了就是眼高于顶,太傲慢了,谁也不放在眼里。
新生聚会那天,张赫披荆斩棘才从一堆男生中成功加到她的微信,这之后更是每天上课都抢占她身边的位置,本以为能够在她面前留下点印象,却没想到自己跟其他人一样,也被她无视了。
想起她平时对自己的爱答不理,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张赫就来气,抬起下巴道:“想让我撤回诉讼,你亲一亲我,倒是能考虑一下。”
虞听冷冷道:“如果你不撤回诉讼,我就起诉你。”
“什么?”这一招反客为主,连张赫都气笑了,“罪名是什么?”
“性骚扰。”
“你有病吧?”张赫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谁骚扰你了?”
“你那天在走廊上骂我烂.婊.子,很多人都听到了,可以作证。”
“那又怎么样?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警察会因为骂人就把我抓进去吧。”
“我还有你发的骚扰短信。”
刚进校时她被迫加了一大堆新生的联系方式,什么人都有,每天给她发乱七八糟消息的人很多,微信列表简直跟个垃圾桶一样。
除了置顶的几个人,虞听平时很少看消息,有段时间她想将未读消息清理一下,但最终因为懒而放弃了。那天回去翻了才知道,张赫也在给她发垃圾消息的人之列。
“对了,还有一张裸照。”她突然想起来。
张赫立刻就怒了:“喂!只露上半身叫什么裸照?”
露的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虞听根本就没点开看,看到就立马退出了。
“我不管,如果你不撤回诉讼,我就把这张裸照发布到学校论坛、新生群、教务群、老乡群,总之各种群。我还要发去网上,你如果不怕社死的话,就尽管告吧。”
“你是不是疯了……”
张赫看她的眼神已经跟看疯子似的了。
虞听一点也不生气,平静地点点头:“对,我就是疯了,疯女人做什么都不奇怪。你很喜欢获得别人的关注吧?这下你该高兴了,因为你会变得非常出名。到时候学校会到处流传你对我求而不得死缠烂打的故事,方嘉年则是看不过去出手暴打猥琐男的大英雄,你不怕丢人就尽管去告吧。”
“哦,对了,我还要起诉你。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也就是说,我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我会一直告你,哪怕官司输了,也要二次上诉、三次上诉,我家多的是钱,不差这点律师费,我这辈子就缠上你了。”
“……我可是受害者。”
张赫愕然地看着她,想不到虞听看着文文静静的,嘴巴竟然这么能说,简直颠倒黑白了。
“你看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他愤怒地指着自己脸上的纱布。
虞听并没有看,而是抬头环顾了宽敞明亮的病房。
作为提供给外宾政要使用的贵宾套房,这里不仅有电视机、电冰箱、微波炉这种普通病房没有的设备,甚至还包括一个设有茶几和沙发的会客区。
她看向坐在病床上满脸委屈的人:“听说你家只是普通工薪家庭?那什么时候才能住得起这样的病房啊?方家人是有钱,这段时间任你予取予求,不是因为他们怕了你,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好人,因为儿子打伤了人,心怀愧疚,所以想要尽可能弥补。如果他们知道儿子打人是为了教训一个性骚扰犯,你觉得他们还会对你做到这种程度?不要以为被打了就占着理,除非你能保证这辈子没犯过错,不然你拿什么跟一个大公司的法务部去抗衡?”
“……”
“可怕吧?如果怕了,就撤销诉讼吧。”
虞听见目的达到,也不继续威胁了,做出最后总结:“趁他们还愿意补偿的时候,拿着钱见好就收吧,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是次次都有的。”
她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