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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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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镜头!3,2,1——”
江行抱着巨大的花束,顺从地看向镜头,温和又自然。
砰!
不知从哪里变出的手拉礼炮,黄溪和戴思越在江行两侧毫无征兆地拉响,把刚做好表情管理的江行吓得瞳孔轻微扩散,但嘴角依然挂着笑。
“杀青快乐!”从腰后又拿出一个崭新礼炮的黄溪高喊着,为今天杀青的江行再次鸣炮。
而戴思越则是第一时间去找摄影老师确认照片。
翻开预览,礼花炸开的瞬间连拍好几张,站在画面中心的江行,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眼睛却是难得一见的上三白。
“拍到了!”戴思越高声宣布。
“我就说要准备一点仪式感的东西吧!怎么样,这次照片不再是复制粘贴的表情了吧。”放下礼花的黄溪忙凑过去,检验自己的谋划成果,满意得连连点头。
“是江行杀青了,你还没杀青呢!待会儿地上的垃圾,你们要自己收拾。”王安和看着满地的纸屑,板着脸佯装严肃。
“保证完成任务。待会儿我和戴思越一定会打扫干净的。”听到王导的话,黄溪立马站直敬了个礼,表示收到。
砰——王安和转手翻出一个新的礼花,拧响,在几个人之间炸开。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哆嗦,然后就是停不下来的笑。
“你们要一起合个照吗?”
江行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一圈围观的工作人员,主动开口问道。
于是就这样,江行抱着花和大家拍了很久的合照。
熟悉的或陌生的工作人员都围了上来,甚至有几个还能掏出江行的照片找他签名。
他就这样成了今天剧组的打卡景点,来者不拒,满分营业。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已经收工,大家都很放松。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安和没走,所有人都没敢真的下班。
“小江!”
江行在剧组听到太多工作人员喊他江老师,或者像王安和一样喊他角色名,这样的称呼确实是很久没有听到过的。
正和妆造老师合完照的江行扭头寻找声音来源,在不远处看到了李营。
“李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原本早就想来了,但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会太多了。一个新开的部门,真的有很多想象不到的问题。但是我再不来你就彻底杀青了,这不就赶紧买票赶过来了。算是赶上了吧?”李营把从申都带来的礼物递给了江行,眼睛上下左右打量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的江行,止不住地感慨,“以前我俩基本每天见面,现在快三个月没见,再见我都有点恍如隔世。”
“师父!”戴思越刚还忙着调相机参数,准备再拍几张江行的杀青照,一抬头看见江行身边站着的李营,激动到破音。
李营接住了冲过来的戴思越,撸狗一样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最后,朝着被戴思越尖叫声吸引过来的王安和点头问好。
“王导,又见面了。”
“江行都杀青了你才来,南城也入夏了。”
“晚上有空聚一下吗?我请客。现在六点多了,正好饭点。”李营张头望了望,一时没认出谁是女主,又看回王安和说道,“把几个主演都叫上,一起简单聚一聚。”
“可以啊。不过最近周爱在干什么呢?”王安和余光跟着李营的视线一转,注意到躲在后面没敢上前的黄溪,先是开口问了问老朋友的近况。
“爱姐她忙着下个月要开播的出道竞演,这段时间确实会很忙。”
“这两天我给她发消息,都是过了好久才回,我还以为她利用完我就想跑呢。”王安和话里有点酸味,在场的人都没敢接茬。“不过周爱应该比你小吧,你叫她姐?”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叫她姐也叫习惯了。”李营笑得很无奈,但也没反驳什么。
“我把黄溪叫上吧,就我们四个,”王安和看到缩在李营身后的戴思越,“我们五个简单聚一下。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定什么大餐厅。吃烧烤吧,我知道有家烧烤味道不错。我给你发地址。”
没有人推拒,这样的杀青宴也正和江行心意。
五个人分了两辆车坐过去的,李营开车载着王安和,戴思越开车载着黄溪和江行。
等两辆车相继开出剧组门口,身后收拾妥当的工作人员,也拎着每人一份的小蛋糕,陆陆续续离开了片场。
“江行,我之前就想问了。不是都说大明星进组会跟着好多好多助理,还有房车什么的,为什么你就只有戴思越跟着啊?今天来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啊?”黄溪扒着戴思越的驾驶位椅子,拼命超前探头,嘴里噼里啪啦一堆问题。
“你把安全带系好。”戴思越感觉脑袋后面有人,开口提醒着。
“因为我是个成年人,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江行低头忙着给燕归发消息,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了黄溪的问题。
“你一个助理都没有,不也能拍戏。听导演的就好了,本来剧组工作人员就多。你一个小演员,还带着一二十人过去,这不是耍大牌嘛。反正听我师父说,王导就是在这上面吃过亏,现在宁愿用素人,都不要耍大牌的流量演员。”
“那江行不算流量吗?”黄溪反问。
“你真的要把天聊死吗?”戴思越觉得黄溪完全没有圈子里该有的客套和避讳,说话比他以前还随便。
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算。不过还不配叫演员,只是偶像而已。”江行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风格让他想起了某人。
而且选他能为了什么?除了王安和的个人取向,找个流量招商也总是更轻松些。还真能完全不爱钱吗?江行心想,又不由暗骂此等思想过分消极。
“但是我哥人好,没什么难搞的臭脾气。之前我听我师父说,他进公司之前,跟过的那个明星才是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戴思越说起来就有些愤愤然。
“你师父到底是谁啊?”黄溪已经系上了安全带,再往前靠的时候被勒个正着,只能老实坐好。
“李营,以前江哥他们团的经纪人。”
“不认识。那个耍大牌的明星是谁啊?”虽然以前黄溪追星,但仅限于明星本人,工作人员她可不关心。
“进去的那个。”戴思越神叨叨的。
“这两年进去的人多了,到底是哪个?”黄溪不耐烦。
“去年那个,薛明尧。”戴思越欲言又止。
“那你师父和他到底发生什么了?”黄溪系了安全带也还是忍不住往前凑。
“我师父15年的时候还是个小助理,而薛明尧正当红,是他们公司巴啦的重心,顺理成章大部分员工都被分给薛明尧,围着他打圈圈。
“薛明尧以前也是爱豆,那时候想转型,正好也要拍戏。我师父当时还在实习期,就被派去跟组。不是所有剧组都是好的,或者说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尊重的,拜高踩低的风气很严重。“那个时候薛明尧有个要下水的戏,但是他不想下,提议让替身下了,但下水也得有正面特写镜头,这个是替身没办法干的。那个时候导演话语权还是有一些的,态度强硬要求薛明尧下水。
“最后他是下水了,但是因为演技差拍了二十几条都没过,他就开始发飙了。让我师父给他扶他起来,喊着要罢演。我师父觉得不该得罪导演,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该这么任性,就过去劝他再忍耐一下。
“我师父蹲在水池边安慰他,但是他直接一把把我师父拽到了池子里,自己爬上了岸,然后直接上了房车和其他巴啦的工作人员开车走了。”
“哇!太恶劣了吧,这都没人曝光吗?”黄溪兴奋地追问。
“签了保密协议的,说出去会被告。当时代拍拍到了,但和公司谈妥了价格。粉丝拍到了更是不可能往外传,她们认为自己和薛明尧是利益共同体,这种负面消息会直接捂住的。大家都这样。”
“那后来你师父被开除了?”
“嗯,毕竟也没有转正,说他工作能力不行。但是当时就是在那个剧组,我师父认识了周爱。”
“你很大胆哦!居然敢直呼公司大老板的名字。”黄溪起哄。
“这不是为了讲述方便吗?反正当时我师父被剧组工作人员拽起来之后,左右一看,房车也开走了,手机也进水报废了,他不会游泳还呛了好多水。不过我觉得,我师父当时最主要还是觉得丢脸。
“换个新手机把我师父的工资全搭进去了,真的纯倒贴上班,很伤自尊。
“爱姐好像是去剧组找王导的,那个时候王导还不是导演。当时还只是导演助理的王导给我师父找了套干衣服,爱姐给我师父打了个车让他先回家。然后我师父回去就投简历到日事通面试去了。一待待到现在。”
“这里面怎么还有王导的事情?”
“圈子很小的,就这么几号人,时间久了多少都认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都是你师父跟你讲的?”
“如果不是薛明尧已经进去了,我也不能跟你说。其他的,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
“黄溪你现在想继续在娱乐圈发展吗?”江行突然开口问道,今日饭局最为核心的事情他大概能猜出来。公司演员部得签新人。
“如果能赚很多很多钱的话就可以。”黄溪说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那确实会赚很多很多钱。”江行点头。
“哥你当初为什么进娱乐圈啊?”戴思越也开始好奇。
“大概因为我不转弯。”
“啊?”黄溪疑惑。
“思考太多的话就会忘了行动。我当时应该是忘记了思考。”江行重新回答。
“那我可能是运气好吧。”黄溪总结。
其实黄溪除了是个新人,一个毫无背景、毫无经验的新人,她很有天赋,也很努力。至少江行不会看轻一个把剧本翻到掉页,笔记备注多到盖过原台词的新人。
“不要为了一点幸运就磨灭了所有努力,也不要因为努力就奢望一定会有那么一点幸运。别给自己太多预设,这才刚刚开始。如果只是运气,以王导的标准,你不会被留到现在。”江行倚着,微微侧身拉开了和探头的黄溪的距离。
黄溪一愣,表情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好。就像所有没被夸奖过的人那样,惶恐不安、尴尬无措。
最后大扯着笑脸,眉梢飞扬地鼓掌:“哇哦!江老师开口就是不一样!”
只有把事情变得不那样认真,她才能自处。
噔噔噔——
左转打灯响起。
“到了。”戴思越开口提醒。
开车大概十五分钟。江行下车后才打眼仔细瞧着周围的环境,心下顿时有些微妙,但也只是不露声色地戴好口罩,跟着戴思越往烧烤店进。
不远处陈旧落漆的小区门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观棠。
“你看什么呢?”郝好刚把反光板叠好,难得见燕归刷手机。
“没什么。”对于突然凑过来的视线,燕归下意识锁屏。
“谈恋爱?最近看手机的频率都高了。”
“算一半。”
“怎么算的一半?单箭头?你还会暗恋别人吗?”
“那当然是别人暗恋我。”燕归把手机揣进裤兜还不忘嘚瑟挑眉。
“啧。虽然很想反驳你这话,但确实也只有别人暗恋你的份了。”被逗笑了的郝好也跟着点头。帅哥即使是自恋,也让人难以说出反驳的话。
“今日收工!我先走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今天的拍摄地点倒还算市中心,是一个园林景区,出门就能坐上地铁。
不过这点又是个晚高峰。燕归今天没骑摩托,昨晚江行来得早走的也早,该干的事情是一样没少干,骑行震动以他现在的身体吃不消。
没找到位置的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站着,时常感慨,地铁就是飞驰的肉罐头运输车。
他屏蔽着外界的嘈杂,脑海中是不断整理蹦跳的音符,收集着生活中的那些感受,细小到一声轻咳、一次呢喃、一条播报、一次晃动……直到走出地铁,去找一片叶子、一缕流云、一只飞鸟、一阵热浪……
抬头是烧红了天的太阳。
夏日白昼总是更漫长,燕归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零六了还能看到这样浓郁色彩的天空。还需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回家的他,把注意力分散给一路形形色色的人,正大光明地偷窥一下别人的人生。
这个时间点路上行走的人总是慢慢的,一种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要死不断气的,一种是吃好晚饭出门散步消食的,两种人脸上的表情是不一样的。但是骑车或开车经过的总是飞快,被行人拦了路,也总哔哔叭叭响个不停。
闭着眼睛摇了摇僵化的脖子,“嘎哒”一声,燕归举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真心夸奖着这块骨头声音清亮,完全可以进行全开麦演出。
他懒散地四处望着,斜眼看见那个吃过一次的烧烤店,脚步像是装了导航,径直朝店里走去。
正是饭点,但意外的烧烤店人并不多。
燕归想可能是太阳还没下山,气氛还没到位。他随便挑了个一楼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自助拿了罐冰啤酒。
握过罐身的手沾了些水汽,他顺势把过长的刘海朝后捋着,又用墨镜把刘海固定,懒散且随意。但因为身高外形的优越,举手投足间又是盖不住的气势。
酒解不了渴,甚至越喝嗓子越发干涩。
燕归吃了一半,起身又去冰柜拿了瓶矿泉水。折返时听见楼梯上的声响,朝外让了两步,避免撞上下楼的人。
“谢谢王导这段时间的关照,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专业的演戏技巧。”
听见熟悉的声音,燕归被控一秒,下意识朝后躲了躲,重新站回了冰柜前。
“王导下次如果还有合适的角色,希望可以再合作!”李营这话说得客套,笑声听起来也有些熟练地奉承。
只是听到这动静的燕归,差点把头插进冰柜,和一排黄黄绿绿的瓶子摆在一起。
“黄溪,今天我和你谈得事情,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李营停在了楼梯口附近,听起来像是在谈什么合作。
“好的。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一个燕归没听过的声音,但也能猜出来是被叫名字的黄溪。
“你拿完没?”一个客人在燕归身后出声询问。
燕归把刚才拿出来的矿泉水又放了回去,左转右转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大晚上在屋子里戴什么墨镜?”客人嘀咕的一声,声音不大,只是恰巧附近站着的人都能听见。
燕归登时感到身上多了好几道视线,这种时候墨镜更是不能摘了。
“你……”李营欲言又止,声音满是惊讶,应该是认出了燕归。但他下一秒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店内环境,没再继续往下说。
久违地尴尬上涌,燕归隔着墨镜悄悄看了眼,站在所有人后面的江行。
对方一脸坦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表情燕归实在是太熟悉,江行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这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看起来也像是什么都没想。
燕归无视对面的视线,从容地打开冰柜,又把刚才的那瓶矿泉水拿了出来,径直擦过李营朝前走着。
一行五人,有三个是燕归不认识的,但两个相对年轻的人,看眼神似乎也是认识他的。
经过江行的时候,燕归也没有看他。尽管戴着墨镜也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燕归。”
被拽住的燕归不得不扭头,对上江行的视线,眉间是一团乱麻。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燕归压了压声音,眼神在几个人的脸上乱转。
“好久不见。”江行松开拽住燕归的手,客气地笑了笑。
“你一直在南城吗?”黄溪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诧异开口问道。
可惜的是,燕归并不认识黄溪。
对于陌生人表现出来的熟稔,他也没有办法以同样的情绪回应。他的表情愈发冷,整个人周身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他是?”出口询问的略年长的女人,应该就是李营口中的王导。
六个人挤在烧烤店楼梯口,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周围若有似无投来的视线让燕归极度不适。还有些举起的手机,躲躲藏藏的样子其实明显的很。
没想明白江行发什么疯的他,直接掉头就走,经过门口的时候把相机包抗上,吃了几口的烧烤也只能丢在原地。
“老板娘,钱我之前结过了。”对着正在收拾桌子没抬头的老板娘说了声,燕归就大跨步走出了门。
被留下的五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主要是看向江行,等他说些什么。
“走吧。小戴你把王导他们都送回酒店。他们都喝酒了,还有一辆车我会开回去的。”把视线从门口收回的江行,一派从容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貌似燕归的出现是个幻觉。
“哦。”戴思越应得有些迟疑,一个劲地和黄溪使眼色。
“王导没什么,可能认错人了。”李营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安和眼神在江行身上停留了会儿,终究是没说什么,和李营一前一后先离开了店里。
见两人走远,黄溪一脸按捺不住地八卦,压着嗓子说:“这个事情还有机会听你聊聊不?”
“我今天杀青。你明天还有戏,早点回去吧。”江行没有直接回答,说完看了眼戴思越。
“走了走了,你要让王导等我们俩吗?快点吧。”戴思越急得差点上手拉黄溪,但又觉得不妥,伸出去的手转回来掐了自己一把。
江行没管这些,只是拿过戴思越的钥匙,大步朝外走去。
当然他也并没有开车回酒店,而是在经过观棠的时候径直拐了进去。
这个小区停车场是收费的,并不需要额外登记身份,江行熟门熟路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入口位置停了车,匆匆绕上了楼。
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站在门口给燕归发消息。
X:我在门口
X:你刚刚吃饱了吗?
X:我把你没吃完的烧烤打包了,还加了份烤冷面
X:小兔子乖乖生气了?
X:今天我杀青,明天就要走了
X:你确定不见我一眼?
咔哒。
门开了。
“我没生气!”燕归气冲冲,说完肚子极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但是你饿了。”江行憋着笑挤了进去,把包装袋交给燕归,顺势握住他的手。
“你刚刚叫我干什么!”燕归一把把手抽出来,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人觉得心烦。
“你要我装认不出你吗?”江行换好拖鞋,极其认真地看向燕归。
“你应该不认识我!”燕归说。
“但是我认识,李营也认识。刚才除了导演对你不熟悉,其他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和长相。装傻虽然是个常规社交手段,但我今天不想装。”江行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只知道有个小聚餐,不知道是这家店,也不知道你会来这家店。”
“但是你没提醒我。”
“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江行觉得好笑,反问。
“有什么见得了人的吗?”燕归觉得江行简直昏了头,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我们即使暗度陈仓也该明修栈道吧,以后难道要一辈子窝在房间里不见天日吗?”
“一辈子……”燕归冷笑一声,表情轻蔑。
小孩子才喜欢讲永远。
“这话你信吗?从小我就知道一个道理,誓言狗屁不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找个乐子,你也找个乐子,彼此心知肚明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呢?你现在在想什么江行!”江行叹气,拉过燕归略显抵触的手,把捏着他的指尖。
“我知道,我们是需要被大众审判、点评、分析、解读的关系,所有的情感一旦加上他人的目光很难不被影响。一旦摆在大众视野下,即使现在坚定,但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不会动摇。感情从来不该被消费,过多的关注反而会加速分离。
“可是,我在想,明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即使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亲吻,但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拥抱、吃饭、旅行这些所有稀松平常的生活点滴,明明我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
“我知道……我知道为什么不可以。如果这段关系要继续,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彻底瞒住的,身边的人迟早都会知道,而且我也没想过瞒着。迟早的事情,我只是交由它自然发生罢了。我只是不干预。”
江行斟酌着用词,语速并不算快,但该表达的都表达了。
“不干预……”燕归重复着最后的三个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对于这段关系公开的后果,比任何人都清楚,舆论的浪潮能把两个人彻底吞没。
江行或许知道舆论的可怕,但绝不清楚舆论影响的长尾,究竟能长到什么地步,但燕归明白。他经历了被人肉和开盒四年,跟踪、骚扰或许不会一直猛烈但却长久存在,他搬了无数次家,换过无数张电话卡,再加上特殊时期,信息几乎绝对的透明,被流传的通行审核照片现在还不知道藏在谁的手机里。
他完全无法正常生活,就像一只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对于这些,燕归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觉得没必要说。
已经被彻底干预的生活又怎么来得不干预呢?
“燕归你在怕什么?怕被我重新拖入大众视野吗?”江行见燕归久久没开口,柔声反问。
“那你呢?你不怕吗?”燕归眼神变得凌厉。
他的眉眼轮廓张扬,冷脸看人的时候简直像在勾引。
“顺其自然。事情败露的话,错了就认错,输了就认罚,很简单的道理,无非就是赔偿和道歉。而且,我从没想和你只是玩玩,我很认真。比如,我现在想亲你,可以吗?”江行长着毫无攻击性的一张脸,尤其是眼角带笑的时候,连最后一点因为五官可能造成的锐利,都被藏了起来。
他就这样轻轻柔柔地看着燕归,手已经摸上了燕归的脸颊,拇指似有若无地点在他的下唇。
“嗝。”
燕归捂嘴,脸开始涨红,极度后悔刚才喝的那罐啤酒。
但这个尴尬短促的声音,让他攒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全被卸了去,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崩溃把脸全都捂住。
哈哈。江行被燕归压在手下的手,又反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张漂亮脸蛋露了出来,想起刚才店里的事情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燕归听见笑声,第一时间瞪大了眼睛质问。
本就大的眼睛,变得更大的时候可不像是威胁,是撒娇。
“你这张脸不是戴墨镜就能遮住的,刚刚在店里,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没地方躲啊!哎呀!我真的服了!好尴尬啊!早知道刚刚就该随便找个桌子坐下的!等你们走出门就好了!”燕归开始抓狂,为刚才完全没有发挥好的临场应变而崩溃。
“为什么要躲呢?”
“就下意识觉得没必要见面了。”
“所以那天你见到我也想躲?”
“废话!肯定啊!逃跑乃是上上策。”
江行被燕归不假思索的答案哽住,随即轻叹一口气,说,“算了,跑就跑吧。我长了腿,会来找你的。”
“我饿了。”燕归把江行推远了些,坐到饭桌边,拆开保温袋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江行坐在燕归对面,只是撑着脸看他吃饭。
燕归吃饭总喜欢塞一嘴的东西,两腮都被撑得鼓鼓的再慢慢嚼,看起来像小仓鼠。
吃完饭,燕归在工作间坐了很久。江行就一直在边上,玩他堆在一旁的乐器。
直到燕归从位置上起身,拿了衣服准备洗澡,江行放下吉他,极其自然地脱掉上衣也跟了进去。
先是一个绵长窒息的吻,而往后就是彼此地深深嵌入。
燕归很少哭,但在这种时候比平时都更容易掉眼泪。淋浴的水直接流进眼睛里是涩的,干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要把水关了吗?”江行扣着他的腰问他。
“会冷。”
“那我们擦干回房间?”江行细细吻着他的后颈,动作暂停。
燕归抬手挡住了眼睛。
他们其实很少会做到最后一步,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这种时候停下来,偏又是最难受的,他自己动了动,又因为被抵高的腿没了着力点,动作做出来倒变成了小猫蹭腿。
每次这种时候,江行从来都不会笑。他一认真就会绷着脸,连那双薄薄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这好像是第一次,燕归半眯着眼睛摸上了江行的脸,他说:“抱抱我吧。”
江行,我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拥抱,就像我离开的那天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