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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生命 ...

  •   同千里和池听夏一起吃饭已过去五天,刑不逾还是待在岑溯家。
      刑不逾每天给岑溯做一个半小时的数学辅导,除去讲解题目,刑不逾提前教他一些课外的内容。
      刑不逾在纸上快速写了串式子,说:“这个你们文科好像不学,但是做题特别方便,你记住就行。”
      岑溯点点头,将它们记到笔记本上。

      辅导结束,刑不逾大半个身子扑在桌上,他枕着手臂看岑溯。
      岑溯咬着下唇,犯难地盯着卷子。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刑不逾知道,岑溯在复盘。
      这个时候,刑不逾不会打扰他。他保持安静,正大光明地盯着岑溯,见他神色轻松地收起文具,问:“岑溯,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个地方读大学?”
      岑溯动作一顿,拧着眉认真思考,却没思索个所以然来。
      “没想好。”岑溯不好意思笑笑,“能考上哪儿我都不知道。”
      “我们……”
      刑不逾停住话音,岑溯的手机躺在桌上,嗡嗡震着。
      “听夏哥的电话。”
      岑溯接电话,刑不逾便没再多嘴,丧气地再次往桌上趴,不再想谈论以后。他隐约听到对话的边的池听夏在谈论小猫的情况,语气着急。
      通话简短,岑溯很快挂断电话,
      没等刑不逾问“怎么了”,岑溯先行问:“刑不逾,你能不能陪我去。”
      岑溯没说要去哪,但刑不逾就是知道,岑溯要赶去池听夏那里。
      刑不逾皱眉。
      池听夏刚刚带来的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嗯,我和你一起。”
      两人风风火火换完衣服又风风火火下楼,风风火火赶到宠物医院,一路无话。
      临到门口,刑不逾堪堪将玻璃门推开个缝隙,被岑溯牵住了衣角。
      刑不逾握了握他的手,温暖轻柔,无声地安慰。

      那只小猫死了,因为猫瘟。
      它被裹在布里,和其他猫分开。它生前接受治疗的隔间完全封闭起来,喷洒过消毒水,照着紫外灯。
      “眼看着要康复了,结果到了昨晚突然发烧。”池听夏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忙了一晚上。
      “总反复的烧,降了烧烧了降,吃药输液都没用。”池听夏说:“大概中午,午休前我给他测了体温,正常值。有另一个医生盯着我就放心午休去了。没想到……”
      被叫醒做了抢救,小家伙终究没挺住。
      “按照惯例,这样的流浪猫我们会直接处理掉,但毕竟是你们带来救助的,所以让你们赶过来,看想怎么处理。”
      “一般……咳!”岑溯声音颤颤,是冷静压抑与喷涌情绪纠缠败下阵后的结果,“怎么处理比较好。”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把他带回去土葬。”
      刑不逾闻言插嘴:“我们可以把他安放在小区里最大的那棵树下,扑扑一家会陪着他,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种一朵小花。”
      岑溯抬眼看看池听夏,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池听夏点了下头,对刑不逾的话表示认同。
      岑溯仍有顾虑:“这样其他小猫会受影响么?”
      “不会的。”池听夏弯弯眉眼,耐心解释:“我们给他做了消毒,不会让别的猫生病。”
      岑溯乖巧地向他道谢,兴致不高,恹恹的,霜打过一样。
      来了新的铲屎官,池听夏过去接待。

      岑溯和刑不逾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岑溯不说话,死死盯着装有幼猫的黑包,手指勾在包带上攥紧、解开。
      刑不逾支起手肘撞撞他,岑溯慢半拍回神,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去看扑扑。”
      扑扑在这里有单间,不大,但是足够她在隔间里走两个来回。
      扑扑周围住着不少猫,有的被护士抱出来输液;有的做完绝育手术处于观察期,戴着伊丽莎白圈,麻药还没缓过劲,白眼上翻四仰八叉地躺着。
      “扑扑之后就这样。”刑不逾蓦然出声。
      “池哥说几天之后扑扑就可以做绝育了。”岑溯仰头数着天数,遗憾道:“那会儿我俩开学了,没人陪她。”
      “没关系,她可以先待在这。”
      “嗯。我会记得每天去照顾她的小孩儿。”
      岑溯摊开掌心,缓缓贴于隔间小门,小声喊:“扑扑。”
      扑扑原是待在最深处的角落,听见呼声进进退退,迟疑着走到门边,抬头嗅这一双手,侧脸要蹭,只蹭到被掌心烘暖的树脂。
      “扑扑,你别害怕,再待几天,等我来接你回家。”岑溯眨眨眼,语气坚定,“我一定来接你。”

      刑不逾始终认为,扑扑尽管在流浪,受许多好心人照料,但她一定与岑溯最相像,身上裹着坚硬的壳。
      慢热、谨慎,敏感。
      然而无论谁不经意间窥探到他们的内里,一定能觉察到温暖和善良。

      家里没有铲子,岑溯让刑不逾在楼下等,自己跑上楼拿了把水瓢,出门撞见严乐下课回家。
      “岑溯?你要出门?”
      “嗯。”岑溯想想,自己和严乐一起照顾流浪猫这么久,应该算得上朋友,便多问了句:“严乐,你家有铲子么?能不能借我用用?”
      “有是有,我给你找找。”严乐说话不耽误给岑溯找东西,很快就找到,递给岑溯,一小把,家里养花培土会用的那种。
      说来也巧,严乐的母亲不在家,严乐趁此多问了岑溯要铲子做什么。
      岑溯今天不想再提那几个字,加之念着刑不逾在楼下等,说了句“谢谢”,用“我朋友在等我,说来话长我下次同你讲”吊严乐的胃口。
      朋友。
      严乐扶着门框,指尖来回摩挲。他这是第一次听岑溯说起朋友,即便他全然忽略了自己和岑溯也没多熟。

      岑溯原想按照刑不逾设想的那样,将康康——他给小猫取的名字,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一只幸福的、不再经受流浪之苦的健康小猫——埋葬在小区中心的树底。
      回来的路上,池听夏给岑溯发来消息,嘱咐他们最好还是让小猫安睡在安静人少的地方。
      是以,岑溯和刑不逾拿了工具,在小区最偏僻,最人迹罕至的角落找了小块空地,挖出个一米多深的坑,连带着康康最后的“床榻”一同放进去。
      岑溯先前给扑扑买了玩具,尚未派上用场,倒让康康抢先。
      泥土一点一点掩盖康康,岑溯的眼泪迟缓来临。
      起初只是氤氲在眼眶模糊视线,后来如雨般大颗大颗坠落。
      他一边掩埋一边落泪,眼泪掉到泥土中被更深更厚的土盖住,了无踪迹。
      最后竟像夏日突至的暴雨,被热空气一蒸冒出雾气吞没世界。
      岑溯说不上自己的眼泪是为了什么,是喟叹生命之脆弱?是叹息力不从心没办法改变什么?或者仅仅是单纯的舍不得。
      他紧紧咬住下唇,生怕泄出哽咽。
      偏偏又是在刑不逾面前。
      分明是背对刑不逾,分明声音梗在喉咙,绝对不会有人听见,可岑溯总觉得刑不逾其实知道自己哭了,狼狈至极。
      某一瞬间,他害怕刑不逾的关心,害怕刑不逾问他:“在哭么?”然后安慰他,“没关系,不丢人。”
      岑溯下巴磕在膝盖上,呆了好一会儿不愿起身。
      刑不逾戳他后背,岑溯的心在刑不逾手中,被捏紧被提起。
      “腿麻了没?”
      岑溯顺着台阶下,闷闷的:“有点。”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鼻音。
      刑不逾向那个缓缓起身的背影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片刻,他伸手,抓住岑溯的胳膊。
      刑不逾什么都知道,刑不逾什么都不说。
      刑不逾扶着他在原地缓神。
      岑溯用力甩了甩腿,那股酥麻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顺着他浑身血管蔓延开,侵入心脏。
      被刑不逾扶握住的那段躯体,温热源源不断。
      刑不逾始终观察岑溯的一举一动,看岑溯不再甩腿,温声说:“回家了。”

      冬日夜长昼短,折腾一下午,回家天已黑。
      岑溯神色恹恹,没精打采的,走进厨房被刑不逾抓出来。
      “抓我干嘛,不吃饭了?”岑溯愤愤抵抗,终于有了点表情。
      刑不逾面无表情,下巴指指沙发,意思是厨房没你事儿老实坐着。
      岑溯心里泛起暖意,不久前那种内心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漫上心扉。
      他打哈哈:“我已经没事儿了。”
      刑不逾扭头不听他狡辩,钻进厨房阖上门不让进。岑溯哭笑不得,只得乖乖休息。
      刑不逾不让他做饭就算了,碗也不让他洗,自己围着个粉色的围裙往灶台那一站就开始收拾,出奇的没有违和感。
      岑溯倚着墙看他,“刑不逾,我好像比你更像客人。”
      “也不一定是客人。”
      “嗯?那是什么?”
      “没什么。”
      刑不逾没憋好话,于是闭嘴不言。
      岑溯不死心缠着多问了几遍,刑不逾不是闭口不谈就是岔话题,岑溯被他岔得天南海北,从国内忽悠到国外,从现在唬到过去,什么都听了,唯独没听到答案,索性作罢。
      一面聊一面收拾,话题尽时刑不逾刚好收工。
      “不问了?”刑不逾贱兮兮的,故意问。
      岑溯掀他一眼,撇撇嘴:“问了你说么?”
      “你可以问别的啊。”
      岑溯心里冒出个鬼点子,回房间拿了本习题集,像模像样地翻了一页丢给刑不逾,“那我问这个。”
      这几天看的题比以往刑不逾自己度过的所有假期里加起来的还要多。
      刑不逾脑子疼,抢过资料,看也不看“啪”一声关上,嚷嚷:“今天的额度用完了,不允许透支!”
      岑溯眨眼装乖,“你说可以问的。”
      刑不逾耍赖:“我撤回。”
      刑不逾长手长脚,坐着不规矩,腿舒展开。岑溯联想到他学派大星说话的样子,嘴角扬起来一点。
      这笑容被刑不逾看了去,他凑到岑溯跟前,“心情好了?”
      不等岑溯回答,他张开胳膊,岑溯被他圈进怀里。刑不逾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沉沉的,热热的,气息扫过皮肤有痒意:“今天这么辛苦,抱一下。”
      不是请求,是告知。
      刑不逾下午就想抱他,在宠物医院,在岑溯哭的时候,在晚饭前,刑不逾尽数忍住了。
      那时候岑溯情绪不稳定,被抱了要哭的。
      岑溯脸皮薄,被别人知道哭了会跑会躲起来。
      是只可爱的小鸵鸟。
      小鸵鸟扇扇翅膀,环住他,头埋深了,好像刑不逾的怀是撒哈拉的土,炽热广阔,给他以生命的滋养。
      理应拒绝的。
      岑溯想想,抹去这个想法:“抱一下。”
      岑溯突然想试探刑不逾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在他的记忆里,刑不逾从没拒绝过自己什么。
      岑溯这么想着,然后就做了。他用刑不逾惯常抱他那么紧的力度抱刑不逾,说:“抱久一点。”
      岑溯近乎撒娇的态度使刑不逾方寸大乱,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犹豫半天复读机一样说:“嗯,抱久一点,想多久都可以。”
      他没有拒绝,岑溯想。他迫切地想知道,如果是更过分的请求,刑不逾会不会拒绝。
      比如告白,比如亲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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