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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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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栖从早上起床就感觉不对劲。
先是脑袋沉得像灌了铅，然后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刺痛。等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教室，连高衍楠那张平日里看惯了的脸都开始在他眼前晃出重影。
"我操！沈哥，你没事吧？"高衍楠凑过来，大嗓门像是开了扩音器，"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滚。"沈云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再吵，信不信我把你塞进示波器里当信号源？"
世界在天旋地转。窗外的蝉鸣、同学的窃窃私语、粉笔划过黑板的刺啦声，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混合成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唯一清晰的，是旁边那个人规律翻书的声音。唰，唰，唰，每一声都精准地敲打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他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踢了踢旁边的椅子腿："你能不能别翻了？"
苏回声从一本厚得能当凶器的英文原著里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你在打扰我看书。"
"我快死了。"沈云栖把滚烫的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发出夸张的呻吟，"苏大学神，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让他意外的是，苏回声真的放下了书，仔细打量了他几秒，然后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那指尖带着凉意，触碰到滚烫皮肤的瞬间，沈云栖不自觉地颤了颤。
"体表温度约38.8度。"苏回声收回手，语气像是在做实验报告，"伴有面部潮红、声音嘶哑、精神萎靡等症状，建议立即就医。"
"不去医务室。"沈云栖把脸埋得更深，"那个校医上次非要给我开板蓝根，说我上火。我像是会上火的人吗？"
"那就回宿舍休息。"
"没带钥匙。"沈云栖理直气壮地说，虽然钥匙就在他裤兜里硌得慌。
苏回声沉默了几秒。就在沈云栖以为他会直接走开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架了起来。
"喂喂喂！强抢民男啊？"沈云栖嘴上抗议，身体却很诚实地把大半重量压了过去。让他惊讶的是，苏回声看着清瘦，力气却不小，稳稳地撑住了他。
去宿舍的路突然变得格外漫长。沈云栖整个人挂在苏回声身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莫名让他滚烫的额头感到一丝清凉。
"左边左边，"沈云栖不忘指挥，"避开老梁办公室！"
"右边有坑，你小心点！"
"等等，我想吐..."
苏回声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你敢吐我身上，我就把你扔进喷水池。"
"啧，真无情。"沈云栖嘴上抱怨，心里却莫名觉得这样别扭的苏回声有点可爱。
等他们终于挪到宿舍门口，沈云栖已经快要虚脱。苏回声从他裤袋里摸出钥匙——动作迅速得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利落地打开门，把他扔在了床上。
"水。"沈云栖躺在床上哼哼。
一瓶矿泉水精准地砸进他怀里。
"药。"
一板退烧药被扔在枕边。
"毛巾。"
一条湿毛巾糊在他脸上。
沈云栖把毛巾从脸上扒拉下来，得寸进尺："苏同学，服务态度能不能好一点？我可是病人。"
苏回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需要我唱摇篮曲吗？"
"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沈云栖烧得头晕眼花，还不忘嘴欠。
然后他看见苏回声真的拿出手机，开始播放——高中数学公式朗读音频。冰冷的男声在宿舍里回荡："三角函数的基本关系式...集合的表示方法..."
"卧槽..."沈云栖痛苦地捂住耳朵，"你这是谋杀！"
"研究表明，单调的声音有助于入睡。"苏回声面无表情地调大了音量，"而且可以复习功课。"
"我都要烧傻了还复习功课？"沈云栖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一阵眩晕打败。
就在他准备和这些数学公式同归于尽时，苏回声突然关掉了音频。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宿舍顿时暗了下来。接着，他打开台灯，调整到一个不刺眼的角度。
"睡觉。"他命令道，然后在书桌前坐下，拿出了作业本。
"你不走？"沈云栖意外地看着他。
"怕你死在这里没人发现。"苏回声头也不抬，"毕竟，"他顿了顿，"你还没还我物理笔记。"
沈云栖看着他被台灯光勾勒出的侧脸，突然笑了："苏回声，你其实是个好人吧？"
写字的手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冷淡的回应："烧糊涂了就闭嘴睡觉。"
沈云栖真的闭上眼睛。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想：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栖在一阵口干舌燥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水杯，而且里面已经倒好了水。他贪婪地喝了一大口，感觉灼热的喉咙终于得到缓解。
这时他才注意到，苏回声还坐在书桌前，不过已经没在写作业，而是在看一本外文书。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
"几点了？"沈云栖哑着嗓子问。
"下午三点。"苏回声头也不抬，"你睡了两小时四十七分钟。"
"你一直在这？"
"嗯。"
沈云栖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说："我饿了。"
苏回声终于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
"所以，"沈云栖理直气壮地说，"病人需要营养。"
让人意外的是，苏回声真的站起身，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精致的手工饼干。
"我自己做的。"他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凑合一下，少吃点，容易上火。"
沈云栖愣愣地看着那盒饼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带着淡淡的奶香，意外地好吃。
"你手艺真好。"他含糊不清地说。
苏回声没有接话，但沈云栖注意到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吃完饼干，沈云栖感觉精神好了些。他看着苏回声安静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下午不是有数学竞赛培训吗？"
"请假了。"
"为什么？"
苏回声转过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呢？"
沈云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暖意。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突然说："苏回声，我们来聊天吧。"
"不。"
"为什么？"
"你需要休息。"
"可是我睡不着了。"沈云栖开始耍无赖，"病人需要心理慰藉。"
苏回声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你想聊什么？"
"聊聊你为什么会转学过来。"
空气突然安静。就在沈云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苏回声轻声说："原来的学校不适合我。"
"不适合？"
"嗯。"苏回声推了推眼镜，"各种意义上的。"
沈云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
"习惯。"
"你不觉得孤独吗？"
苏回声终于转过身，眼神里带着沈云栖读不懂的情绪："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哇，好深奥。"沈云栖夸张地感叹，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你现在有我了，不会让你孤独的。"
苏回声明显愣住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过了一会儿，他转回身，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白痴。"
沈云栖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得意地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高衍楠的大嗓门："沈哥！听说你发烧了？你还活着吗？需要临终关怀吗？"
随着话音，高衍楠、李桐和许听潮一起挤进了宿舍。看到坐在床上的沈云栖和书桌前的苏回声，三人都愣了一下。
"卧槽，学神你真在这啊？"高衍楠震惊地看着苏回声，"班里都在传你送沈哥回宿舍了，我还不信..."
李桐敏锐地注意到床头柜上的饼干盒和沈云栖额头上的湿毛巾，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许听潮则默默把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轻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沈云栖得意洋洋地说，"有苏大学神亲自照顾，想不好都难。"
苏回声面无表情地收拾书包："既然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别啊！"沈云栖连忙叫住他，"再待会儿呗。"
"是啊学神，"李桐笑眯眯地说，"我们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
最后在沈云栖的死缠烂打下，苏回声还是留了下来。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沈云栖躺在床上指挥若定，高衍楠在旁边插科打诨，李桐和许听潮帮忙收拾房间，而苏回声则坐在角落看书，偶尔抬头看看这场闹剧，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等众人都离开后，宿舍重新恢复安静。沈云栖看着正在帮他倒水的苏回声，突然说："今天谢谢你。"
苏回声的动作顿了顿："举手之劳。"
"不只是今天。"沈云栖难得认真地说，"还有之前...很多事。"
苏回声把水杯递给他，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快喝，喝完吃药。"
沈云栖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苏回声的手指，两个人都微微一颤。
"苏回声。"沈云栖突然叫住正要回到书桌前的人。
"嗯？"
"我们算朋友了吧？"
苏回声沉默地看着他，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夕阳正好，橘色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温暖的光束。
沈云栖看着光影中苏回声柔和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发烧而生的烦躁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情绪。
也许发烧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想。
至少让他发现了，这座冰山其实比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