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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童年的自己3 ...

  •   魏凛的呼吸依旧急促,额角的冷汗尚未消退,但就在牧野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底的恐慌和混乱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冷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的、近乎锐利的思考光芒。他甚至无意识地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一个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记忆篡改?还是屏蔽?”魏凛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颤抖消失了,语速快而清晰,带着研究员特有的追根究底,“如果是物理手段,海马体或前额叶的特定区域损伤会导致记忆缺失,但通常伴随其他认知功能障碍,而我并没有。那么更可能是非物理性的……强烈的心理暗示?长期的精神引导?或者……”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牧野,带着一种迫切的求证:“你提到的第七区,有没有涉及意识上传或记忆编辑的技术?哪怕是理论层面?”
      牧野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速运转的思维问得微微一怔。他习惯了部下绝对的服从和简洁的任务汇报,而非这种在绝境中瞬间切换模式的学术探讨。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魏凛的价值所在——他的大脑,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有相关研究,”牧野谨慎地回答,并未透露细节,“但被视为禁区,理论上极不稳定,容易引发意识崩解。”
      “崩解……”魏凛重复着这个词,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捕捉到了关键线索,“如果施加记忆干预的技术本身就不完善,或者执行仓促……那么被掩盖的记忆并非消失,而是会以扭曲的、碎片化的形式‘泄漏’,尤其是在主体精神波动剧烈或处于特殊环境时——比如现在这个‘节点’内部,时空规则紊乱,量子观测效应可能被极端放大……”
      他猛地看向那扇仍在被轻微撞击的铁门,又快速扫过墙角那幅可怕的涂鸦。
      “那个‘男孩’……他不是简单的‘鬼魂’或‘回声’,”魏凛的语气变得肯定,带着一种发现真理时的、近乎疯癫的兴奋,冲淡了之前的恐惧,“他是我的记忆碎片!是那段被强行压抑的童年创伤,在节点能量环境下凝聚成的具象化实体!所以他认识我,针对我,因为他就是我的一部分!”
      他语速极快,逻辑跳跃,但牧野凭借丰富的经验和之前的信息,竟然跟上了他的思路。
      “所以攻击对他无效,因为他本质上并非外来实体,而是你自身精神的衍生物?”牧野沉声接话,眼神锐利,“甚至门外的骚动,也可能部分源于你的精神波动对这个环境的影响?”
      “很有可能!”魏凛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兴奋地抓住牧野的手臂,完全忘了对方将军的身份和之前的“处理”警告,“这是一个嵌套结构!节点本身是宏观的时空扭曲,而我的记忆碎片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微型的、自洽的‘子空间’或‘信息奇点’,它遵循的不是物理规则,而是心理逻辑!创伤逻辑!”
      他指着墙上的画:“【怕】、【白】、束缚……这些是核心符号。那个‘男孩’的哼唱、怀里的破娃娃,都是创伤记忆的密钥!要过去,甚至要平息外面的骚动,关键不是战斗,不是逃跑……”
      他抬起头,看向牧野,眼神灼灼,带着一种科学家面对难题时的纯粹和执着,甚至有一丝挑战的意味:
      “……是‘解谜’。是面对我自已丢失的那段过去。将军,你的任务是‘处理’我或带回‘失窃物’,而现在看来,那段所谓的‘失窃数据’,极有可能就加密藏在我被篡改的记忆深处。要完成你的任务,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心理分析师和量子物理学家,而不是士兵。”
      牧野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吓得脸色惨白、此刻却眼中放光、思维以惊人速度重构现实逻辑的男人。魏凛的推论大胆、疯狂,却惊人地自洽,完美解释了许多难以理解的现象,甚至将他原本冰冷的任务指向了一个完全未曾预料的方向。
      武力在此刻确实显得苍白。他需要的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而不是砸碎锁的工具。
      牧野沉默了片刻,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他收起一直处于半出鞘状态的短刃,动作缓慢而郑重。他看向魏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影子,并带上了一种全新的、审视与合作交织的复杂神色。
      “那么,研究员,”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褪去了一丝命令,多了一丝平等的征询,“对于解开你这把‘锁’,第一步的假设是什么?我们时间不多。”
      他主动将决策的接力棒,递向了魏凛的大脑。
      魏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再次看向墙角那幅令他极度不适的涂鸦,目光最终落在那個代表他自己的、被锁住的小人身上。
      “第一步……”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然,“……他一直在哼那首跑调的儿歌。歌词里……‘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他顿了顿,抬起眼,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后面那个由他自身痛苦凝聚成的“男孩”。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这个角色……是空白的。或许,答案就在这句词里。”
      “妈妈……”他重复着这个词,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从那片被浓雾封锁的记忆荒原中掘出任何一点相关的碎片。
      没有温暖的笑容,没有温柔的怀抱,甚至连一个模糊的身影都没有。关于“母亲”这个概念,他的脑海深处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一种近乎本能的、被精心剥离后的虚无感。这本身就不正常。
      “没有。”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些许冷静,但深处依旧翻涌着困惑,“任何具象的记忆都没有。就像……这个位置被提前格式化了。”他用了一个计算机术语来形容这种诡异的状态。
      牧野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刻意抹除的痕迹?”
      “很大概率。”魏凛的语速恢复了他平时思考问题时的流畅,“如果我的推断正确,那段创伤记忆被以某种技术手段屏蔽或扭曲,那么关联最紧密的、可能引发连锁回忆的‘密钥’——比如‘母亲’这个形象——必然会被优先处理。但这反而证明了她的存在是关键!”
      他的思维在恐惧和压力的催化下高速运转,如同精密仪器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逻辑信号。
      “那首儿歌……‘想妈妈’……”魏凛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墙角那幅可怕的涂鸦,“如果‘妈妈’是缺失的,那么‘想’这个动作所指向的,就不是回忆,而是……某种未完成的渴望?或者……求救?”
      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在他脑中成型。
      “也许‘妈妈’并不是施加创伤的一方,”他看向牧野,眼神灼亮,“她可能是……未能成功的拯救者?或者……她本身就是创伤的一部分?她的‘缺失’,本身就是创伤的核心?”
      他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推论更清晰:“那个‘男孩’——我的记忆碎片——他不停哼唱这句,不是在怀念,更像是一种……执念的循环?一种对缺失关键的痛苦强调?”
      就在这时,器械室角落里,一个半掩在倒塌货架下的、老旧的金属病历柜吸引了魏凛的注意。柜门歪斜着,露出里面一些泛黄的纸张边缘。在这个一切都被混乱和腐朽笼罩的地方,这个柜子似乎显得过于“规整”了一点。
      “等等,”魏凛示意牧野,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杂物,走向那个柜子。他的动作恢复了研究员特有的谨慎和专注。
      牧野立刻持枪警戒四周,手电光柱为他照亮前方。
      魏凛费力地拉开变形的柜门,灰尘扑面而来。里面散乱地放着一些文件夹,纸张大多脆化粘连。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拨动,大部分记录都已被污渍浸染或字迹模糊,无法辨认。
      然而,在抽屉的最底层,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质的角落。他轻轻抽出来——是一个相对保存完好的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的棉线已经老化,但袋身没有太多破损。
      档案袋的正面,用黑色的、略显潦草的墨水笔写着一个编号和一個名字。
      编号已经模糊不清。
      但那个名字,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魏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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