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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二天下午,阳光沿着办公楼外立面的银色线条滑下来,在茶水间地面上落出一块明亮的斜角。茶水间与露台之间隔着整面落地玻璃,玻璃外是狭长的露台,安全栏杆之外是这个城市的四季。

      陈潇拎着杯子进来。为了省时间,其实就是懒,她的杯子只装白水。
      打开水龙头,冲一下,拧到热水倒半杯,一晃,水在杯壁转出一圈薄光,把水倒回水槽,把杯子直接搁在滴水架上。

      落地玻璃窗外,安华和汪副总并肩站着。汪副总个子不高,精气神极好,夹烟的手势像拿一支钢笔,声音洪亮,不常笑。安华只在露台抽烟,和汪副总——这一层里,露台是例外。

      玻璃窗的隔音很好,从茶水间里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汪副总说话时,安华不插嘴,只偶尔点头,或抬一下下巴。最后,汪副总食指在栏杆上轻按,安华把烟头按灭,侧头与他对视不到一秒,然后推门进来,风从玻璃缝里带进一缕淡淡的烟味。

      陈潇入职不久就发现:安总对她,冷且薄。迎面对上,她一定先开口问好——礼数做到位就好。若非正面,她惯用两招:慢半拍、拐半圈;能让彼此心情稳定,她愿意多走两步。至于原因,她没细想,反正接触不多,人人都一样,职级不同而已;礼貌到位,距离到位。

      “索引树发了?”安华在茶水间停了一步。
      “安总,上午八点已发,结构和命名照您口径。”陈潇把杯子往自己身侧又移了半寸,其实不移也碰不到安总。
      “晚上的字段覆盖结论,别写满。先把结论和影响范围写清,修订说明留到披露版本再补。”
      “明白。”她的声线平直,收尾干净。

      两人继续往外走。汪副总迈出两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竖起大拇指。
      陈潇眼尾一弯,在腰际比了个小小的V,随即收回。
      汪副总愣了一下,笑着点头走了。那一瞬的松弛像一枚小小的书签,被安华的余光收进去了。

      五点一刻,合规总监任曼转来 IT 的回信:“已恢复信宇公司对账 CSV 的前一版本,字段改动源于发行人旧系统批量同步,时间为 03:58—04:06;对我方索引无覆盖,但存在字段映射注释缺失风险。”
      “注释缺失——”陈潇把这四个字记下来。不是丢数据,是丢解释,验收时最容易出问题。

      她把结论草稿写成三行:
      1)覆盖发生在对方旧系统的批量同步时段;
      2)我方索引未被改写,但缺少映射注释,影响可追溯性;
      3)建议:我方补注释;对方走函件形式确认时间与字段说明。

      陈潇把草稿先发给罗谷:“罗总监,请过目,等您确认后,我出正式版,再发安总。”

      两分钟后电话进来。罗谷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第三条里,对方走函件先别写。你提建议可以,别让对方觉得我们在指挥他们做事。”
      “明白,我把语气改成建议对方配合。”
      “还有,缺失这两个字太直白,换成不完整。我们这边先把自己的补齐。”

      “收到。”她把“缺少”改成“不完整”,把“走函件”换成“配合校对”。她漂白了两处词,但事实依然留在了句子里——是对方系统做的批量同步,这点不能模糊。

      业务二部负责人Mark发来消息:“历史资料已审,我们没必要重传。你们别把事情搞复杂。”冰冷的文字里透着一股子“不配合”的气息。
      陈潇回复:“灰度区已开,历史资料临时有效;但来源、时间、责任三项,请补在注释栏,模板已发邮件,请查阅。”
      对方回了一个“OK”,又加了一句:“这个事你们 PMO 说了算?”
      她马上回复:“对外口径与资源由罗总监统一;内部推进我负责组织,遇到卡点我来协调。”
      “那我先按模板补。”对方退了一步。陈潇在心里把这次拉扯记成一个小刻度——不是赢,是位移。

      七点整,办公室里散落的稀疏键盘声。此时陈潇把最终版本的结论、影响范围贴到文档里,准备发出去。她停了停,把修订说明那一页留空,只写了一个括号(披露版补)。邮件标题:“字段覆盖结论(简版)—陈潇/罗谷”,抄送“安华(投行部联席MD)、任曼(合规总监)、艾玛(风控)”,以及“林文静(资本市场中心联席MD,投行管理委员会委员)”。会签名单在邮件页脚自动生成:
      会签:安华(投行部联席MD)|林文静(资本市场中心联席MD)|任曼(合规总监)|艾玛(风控负责人)|罗谷(市场销售总监)

      她盯着林文静这个名字一秒,然后按下发送。平行条线的存在,需要被系统性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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