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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定局与结局 ...

  •   S黎世的深秋,天空是一种洗练的、近乎冷酷的蓝。L马特河水冷静地流淌,倒映着两岸古老而坚固的建筑,空气里弥漫着金钱、秩序和一丝疏离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与海城的喧嚣浮华截然不同,更像一个巨大的、精密运行的金融棋盘。

      傅斯渊和顾言蹊下榻在班霍夫大道一家不显山露水的顶级酒店套房,窗外便是S黎世湖的潋滟波光。房间内,气氛却如同作战指挥室。

      “傅斯衡比我们早到三天。”宋临将一份简报放在茶几上,“他接触了‘A尔法资本’和‘H球策略基金’,这两家都与‘暗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试图兜售他所谓的‘傅氏内部核心预测模型’,以及……关于‘深蓝守护’潜在漏洞的分析。”

      傅斯渊嗤笑一声,指尖掠过光滑的纸面,眼神冷冽:“困兽之斗。他手里能有什么真东西?不过是利用过去的信息差和凭空捏造罢了。”

      顾言蹊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膝上放着轻薄但性能强悍的笔记本电脑。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羊绒衫,衬得脸色愈发白皙,眼神专注地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流。“他抛出的诱饵很初级,但‘A尔法资本’的服务器在过去24小时內,对几个与‘北辰计划’旧架构相关的边缘端口试探性攻击频率增加了300%。他们在验证,或者说,在故意打草惊蛇。”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经过海城那场惊心动魄的洗礼,如今的顾言蹊,身上那种易碎的脆弱感已被一种沉静的锐利所取代。

      “看来,‘暗河’也没完全放弃这颗废子,想用他来做最后的试探。”傅斯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秩序井然的世界,“那就让他们看看,他们招惹的是什么。”

      计划早已制定。傅斯渊此行明面上的目的,是参加一个全球顶尖的首席执行官闭门峰会,并与几家R士的百年家族银行洽谈长期合作,展现傅氏风雨过后更显稳固的姿态。而暗线,则由顾言蹊主导。

      顾言蹊的任务,不是防御,而是进攻。一种精准的、非对称的、符合他凌厉风格的进攻。

      他利用“深蓝守护”进化出的能力,没有去硬碰硬的防火墙,而是精心构造了几个看似无意间泄露的“蜜罐”——一些关于“深蓝守护”下一代架构的、半真半假的、极具诱惑力的技术参数和理论路径,并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让其“自然”地流入目标范围。

      这些信息如同精心调制的毒饵,内含自毁程序和追踪木马。一旦有人试图深入解析或利用,不仅会一无所获,还会暴露其自身的网络架构和行为模式,甚至反向被植入顾言蹊特制的“礼物”。

      “第一阶段数据已释放。”顾言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抬头看向傅斯渊的背影,“反馈周期预计需要12到48小时。”

      傅斯渊转过身,目光落在顾言蹊脸上。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却化不开他眼底的深沉。“辛苦了。”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道,“晚上峰会的欢迎晚宴,一起?”

      顾言蹊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睫,整理了一下电脑线缆:“我的身份,不适合。”

      “没什么不适合。”傅斯渊语气平淡,你是枢光科技的创始人,傅氏集团最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这个身份,足够在任何场合挺直脊梁。”

      顾言蹊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好。”

      晚宴在S黎世湖畔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内举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和资本的气息。傅斯渊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之一,他从容周旋于各国商业巨头和银行家之间,流利切换多种语言,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是历经风雨后更显深厚的掌控力。

      顾言蹊跟在他身侧半步之遥的位置,依旧安静,他穿着合体的晚礼服,身姿挺拔,气质冷冽。当有人好奇地问及他的身份时,傅斯渊会自然而然地介绍:“这位是顾言蹊先生,枢光科技的创始人,我们集团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人们投来惊讶或探究的目光,顾言蹊只是微微颔首,言辞简洁却切中要害,偶尔关于技术趋势的几句点评,都显露出深厚的功底和独到的见解,令人不敢小觑。

      傅斯渊在与一位R士银行家交谈的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言蹊。看他与人平静交谈的侧影,看他手中酒杯里晃动的金色液体,看他偶尔因不适应应酬而微蹙的眉头……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悄然在傅斯渊心底蔓延。

      顾言蹊就站在那里,本身就已是一座值得信赖的堡垒。

      晚宴进行到一半,顾言蹊的加密手机传来轻微震动。他借故走到安静的露台,查看信息。是“深蓝守护”捕捉到的反馈——毒饵被触动了,来源直指“A尔法资本”的核心研究部门,并且,追踪程序已经成功反向植入了对方系统一个非核心但能持续发送定位信息的区域。

      他回到宴会厅,穿过人群,走到傅斯渊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鱼咬钩了。位置已锁定。”

      傅斯渊正与人举杯,闻言,脸上笑容未变,只是眼底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极其自然地与顾言蹊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胜利的号角前奏。

      “看来,明天的会谈,我们可以更有底气了。”傅斯渊低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棋手落下关键一子后的笃定。

      露台上,S黎世的夜景璀璨而冰冷。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们彼此为盟,共同执棋,迎战隐藏于暗处的对手。一种无声的、坚实的纽带,在硝烟弥漫前夜的平静中,悄然紧固。

      阿尔卑斯山的晨光刺破云层,将雪顶染成金色,肃穆而壮丽。但山脚下的S黎世,一场无声的战役正进入白热化。

      “A尔法资本”的试探性攻击在咬下毒饵后,迅速转变为更猛烈的网络风暴。他们似乎意识到上当,试图以蛮力撕开一道口子,挽回颜面,或者,是想掩盖更深层的目的。

      顾言蹊坐镇酒店套房临时搭建的数字指挥中心,指尖在多个键盘和屏幕间飞速移动,眼神冷静得如同山巅的积雪。

      “攻击源增加了四倍,主要针对我们释放的‘深蓝2.0’假想架构节点。”顾言蹊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到隔壁房间的傅斯渊耳中,清晰平稳,“他们动用了算力集群,想进行暴力破解。正好,可以测试一下我们预设的‘弹性防御网’的极限。”

      傅斯渊正在与两位R士家族银行的代表进行早餐会。他听着耳麦里传来的汇报,脸上依旧挂着从容得体的微笑,与对方侃侃而谈关于全球经济不确定下的资产配置策略,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按预定方案二执行。”傅斯渊端起咖啡杯,借着抿咖啡的动作,低声回应,“必要时,可以启动‘回声’程序。”

      “明白。”顾言蹊简短回应。

      所谓的“回声”程序,是顾言蹊设计的反击手段的代号。它不会直接破坏对方系统,而是会将被攻击的数据包进行复制、变形,并附加上独特的数字标记,像回声一样,原路送返攻击源。这些“回声”数据包会大量占用对方带宽和解析资源,并留下无法抹去的“来访记录”,相当于在对方家门口用霓虹灯标明了“此处曾遭入侵未遂”。

      这是一场纯粹技术、资源和意志的较量。顾言蹊如同一个冷静的交响乐指挥,调动着庞大的数据流,防御、诱导、反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他随手擦去,胃部因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而隐隐作痛,但他完全沉浸其中,感受着一种掌控力量的冰冷快意。

      与此同时,傅斯渊在商业战场上的攻势同步展开。在与银行家的会谈中,他看似无意地提及了傅氏近期成功抵御的“数次有组织的、源自海外的恶意网络攻击”,并强调了“深蓝守护”系统在危机中展现出的惊人韧性。他没有点名道姓,但话语间的笃定和自信,让精明的银行家们自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下午,按照行程,傅斯渊要会见“环球策略基金”的负责人——正是傅斯衡试图接触的另一家机构。会议开始前,傅斯渊收到了宋临的密报:傅斯衡也在大厦楼下,试图上来搅局。

      傅斯渊眼中寒光一闪,对顾言蹊说:“看来,需要当面清理一下噪音了。”

      会议室内,气氛微妙。“H球策略”的负责人是个老狐狸,言辞谨慎。会谈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不礼貌地推开,傅斯衡一脸急切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试图阻拦的秘书。

      “史密斯先生!请不要相信他!傅氏的内部问题远比外界知道的严重!他们的核心技术存在致命缺陷!”傅斯衡声音尖利,带着穷途末路的疯狂。

      傅斯渊稳坐主位,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只是抬起眼,冷冷地扫了过去。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傅斯衡钉在原地。

      “斯衡,”傅斯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你已经被傅氏除名,你的任何言论,都不代表傅氏。至于你声称的‘致命缺陷’……”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顾言蹊,“顾先生,我们刚刚收到的‘A尔法资本’主动发来的合作意向函,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吗?”

      宋临配合地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份伪造但足以乱真的邮件摘要(内容正是“A尔法资本”对“深蓝守护”表示出浓厚兴趣,并为自己之前的“测试性接触”道歉),平静地展示给史密斯先生。

      傅斯衡的脸色瞬间死灰。他明白,自己最后的价值和信誉,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史密斯先生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傅斯渊,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状若疯癫的傅斯衡,精明的心中已然有了判断。他挥了挥手,让保安将失魂落魄的傅斯衡“请”了出去。

      会议继续,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但傅斯渊知道,这记无声的惊雷,彻底斩断了傅斯衡在R士乃至欧洲金融圈的任何可能性。

      当晚,顾言蹊的反击程序“回声”取得了决定性效果。“A尔法资本”的攻击戛然而止,其外部网络甚至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混乱和拥堵。追踪数据显示,对方切断了与特定服务器的连接,显然是吃了闷亏,选择了暂时退却。

      战斗告一段落。套房内,顾言蹊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

      傅斯渊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放在他手边。“结束了。”他说。

      顾言蹊睁开眼,看着那杯水,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他接过,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暂时而已。”他轻声说,但语气中已无凝重,只有一种历经恶战后的平静。

      傅斯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茶几,窗外是苏黎世静谧的夜景。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一种共同经历过风暴后的、深入骨髓的默契和安宁。

      “回去后,实验室的下一步,可以聚焦量子加密了。”傅斯渊像是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嗯。”顾言蹊应道,“可行性报告,我回去就开始准备。”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却不再令人尴尬。他们各自喝着水,想着心事,却又奇异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所带来的安定。

      某种比商业合作更深刻、比爱情更复杂、比友情更坚固的东西,在这异国他乡的夜晚,悄然生根,无声滋长。他们之间,依然没有炽热的言语,但那堵横亘已久的冰墙,已在共同的征战和无声的陪伴中,消融于无形。

      离开S黎世的前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敲打着酒店房间的玻璃窗,发出细密而宁静的声响。傅斯渊站在窗边,望着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明天的航班时间:

      “我让宋临在傅氏集团附近的公寓顶层,预留了一套公寓。视野不错,密码设成了你的生日。”

      顾言蹊正在整理行李的手微微一顿。他背对着傅斯渊,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

      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关于“未来”和“共同”的提议。笨拙,却沉重如山。

      顾言蹊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清晰的“滋啦”声。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傅斯渊的背影。傅斯渊没有回头,依然望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闲聊,但他绷紧的肩线泄露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过了很久,久到傅斯渊几乎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顾言蹊的声音才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

      “好。那我联系瑞士这边,把念念的全部医疗记录和后续康复方案,转到海城的国际医疗中心。”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任何激动的情感流露。但这句话,是比接受那份礼物更彻底的交付。他将自己在这世上最深的牵绊、最脆弱的软肋,主动地、平静地,安置在了傅斯渊提供的“堡垒”附近。这是一种超越任何契约的信任,是灵魂层面的认领。

      傅斯渊的背影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他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程的私人飞机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没有了战前的凝重和不确定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满足的宁静。顾言蹊盖着薄毯,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傅斯渊处理完几封邮件,抬头看向舷窗外。飞机正穿越云层,下方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阳光将云海染成一片炫目的金色。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在海城商学院论坛上,眼神清亮、带着几分孤傲和惊人才华的年轻人。想起这些年的波诡云谲、互相试探、痛彻心扉的背叛与超越生死的守护。想起苏黎世露台上,顾言蹊平静地说“鱼咬钩了”时的侧脸。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曾深陷名为权力、爱欲与猜忌的陷阱,也曾互为刀戟,伤痕累累。最终,却在这片看似虚无的高空之上,找到了唯一的着陆点——彼此。

      飞机开始下降,穿透云层,海城繁华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那座巨大的钢铁森林,承载了太多的阴谋、算计和泪水,也见证了他们的挣扎、成长与涅槃。

      顾言蹊不知何时醒了,也静静地看着窗外。
      “回来了。”他轻声说。
      “嗯。”傅斯渊应道,“还有很多事要做。”

      枢光科技的正在稳健发展,“深蓝守护”的升级迫在眉睫,量子加密的研究需要布局,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未来的挑战只多不少。

      但这一次,他们心中没有了彷徨。

      车辆驶入市区,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最终,停在了傅氏集团总部附近一栋新建的顶级公寓楼下。这是傅斯渊早前购置的产业,顶层那套,他原本计划自住,如今,密码换成了顾言蹊的生日。

      两人并肩走入电梯,升至顶层。打开门,是一个视野极佳的宽敞空间,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冷色调,却因为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而显得并不冰冷。家具物品一应俱全,但缺乏生活气息,像一个精致的样板间。

      傅斯渊将一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这是备用钥匙。”

      顾言蹊看着那把钥匙,没有去拿,只是走到窗边,望着脚下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霓虹闪烁,车灯如织,构成一幅永不停歇的流动画卷。
      傅斯渊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光与暗的博弈,永远不会停止。”傅斯渊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我知道。”顾言蹊回应,声音平静而坚定。

      他们不再是孤身逐光、亦或深陷陷阱的困兽。他曾是他的光,也曾是他的陷阱。如今,他们是彼此最坚固的壁垒,是刺破黑暗的灯塔,也是对方唯一的归途。

      前路漫长,风暴或许会更烈。但同行的人,已然确定。

      窗外的城市,喧嚣而真实。室内的灯光,温暖而宁静。他们站在那里,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静静地,共同望着这片他们必将深深卷入、并亲手参与塑造的未来。

      一种深刻入骨的连接,无声地充盈了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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