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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 10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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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杰又一次烦躁地从床的一侧翻滚到另一侧。最终，他还是妥协般地滚到了楚萧平时睡的那一侧，将脸深深埋进那个还隐约残留着楚萧身上清冽气息的枕头里，贪婪地呼吸着，试图寻找一丝慰藉和睡意。然而，那熟悉的气息反而像一种催化剂，更加剧了他内心的焦渴和思念。
他猛地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刺得他眼睛微眯。时间显示：23:30。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着，编辑了一条没头没脑、带着浓浓怨气的信息发了出去：
顾杰：你在干嘛。
信息发出去后，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顾杰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咚咚”直跳，既期待回复，又害怕得不到回应。两分钟后，手机终于“嗡”地震动了一下：
楚萧：准备睡觉。怎么了？
顾杰看到回复，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但那股酸涩的醋意和不安驱使着他问出了一个更加直白、甚至有些冒犯的问题：
顾杰：那你是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啊？
手机那头，楚萧坐在床边，他看到这条信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楚萧：一个人。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顾杰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嗡嗡嗡”地弹了出来，执着地闪烁着。楚萧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某人急不可耐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接听键。
屏幕亮起，清晰地显示出顾杰那边昏暗的光线下那张写满了失眠憔悴和急切思念的脸。他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有多想？”楚萧先开了口，目光透过屏幕，静静地落在顾杰脸上。
顾杰看到楚萧似乎独自在一個整洁但略显陌生的房间里，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他故意挑了挑眉，带着点耍赖的口吻：“那你不管！反正就是想了！”他顿了顿，眼神在楚萧那边的背景里扫来扫去，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真一个人啊？没骗我？”
“不然呢？”
顾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一整晚的问题：“那他呢？……睡哪儿？”
楚萧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隔壁。”
“隔壁？你们……分开睡的啊？”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吗？住在一起却分房睡？这……这算什么？
“嗯。”
顾杰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比如“为什么分房睡？”、“你们……不做吗？”，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问得太细，显得自己太在意，也太掉价了。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数猜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故作轻松：“哦……那……挺好。保持，保持啊！那……不早了，你睡吧。我也……睡了。”
“好。”楚萧看着他这副明明好奇得要死却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晚安。”
“晚安。”顾杰匆匆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挂断了视频。仿佛慢一秒钟，就会泄露自己此刻极度不平静的内心。
屏幕暗下去，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顾杰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动弹。分房睡……他们居然分房睡！
他“砰”地一声重新倒回床上，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这一次，折磨他的不再是单纯的思念，而是关于楚萧和那个“正主”之间真实关系的令人抓心挠肝的巨大疑问。而夜晚，还漫长得很。
——
顾杰提前了将近二十分钟将车停在了一个距离楚萧公寓楼下还有几十米远的拐角处。他并不急于上前，目光则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寓门口。
就在这时，只见楚萧正站在楼前的空地上，身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他并非独自一人，他的面前，停着一辆黑色的SUV，车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顾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他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五官，但能清晰地判断出，那个男人的身形十分高大挺拔，甚至比本就身材颀长的楚萧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肩膀宽阔，站姿随意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场。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
这就是……那位？他呼吸一滞。尽管内心瞬间翻涌起酸涩的波涛，但他不得不承认，即使隔著这样的距离，那个男人的轮廓和气质，依然给人一种……挺帅的的感觉。
他看到楚萧抬起手，很自然地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胳膊，动作间透着一股熟稔的亲昵。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楚萧微微颔首的姿态和对方脸上隐约可见的笑容来看，两人的交谈似乎轻松而愉快。
接着，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楚萧见状，便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弯下腰，似乎在对里面的人说着最后的道别话。
人都上车了……还要特意弯下腰凑过去说再见？顾杰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将这个细节看得一清二楚。就这么……舍不得吗？他抿紧了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心里那坛陈年老醋，仿佛被彻底打翻，酸溜溜的气息弥漫了他整个胸腔。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那辆黑色的SUV缓缓启动，驶离路边，汇入车流，直到它的尾灯在下一个路口转弯，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整个过程，楚萧都站在原地目送着，直到车子消失，才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向了顾杰停车的大致方向。
顾杰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重新发动车子，缓缓地将车开到了公寓门口，稳稳地停在了楚萧面前。
楚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扣上安全带。
顾杰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频频扫向副驾驶座上的楚萧。楚萧今天穿得很简单，一件合身的纯黑色棉质T恤，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一条同色的休闲长裤，衬得他双腿修长。
沉默在车内蔓延了片刻，最终还是顾杰按捺不住内心的翻腾，故作随意地开口绷：“我刚刚……看到他了。”他的视线依旧盯着前方道路，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楚萧闻声微微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嗯？谁？”
“就是……刚刚在楼下，你送走的那个。”
“哦，你说陈游啊。”楚萧恍然大悟，唇角自然地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语气平常，“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正式认识一下。”
顾杰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一脚踩下了刹车！
“吱！！”
轮胎与地面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猛地一顿！强大的惯性让楚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又被安全带牢牢拉回，后脑勺轻轻撞在了头枕上。
“嘶~”楚萧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后颈，转过头，看着顾杰那张写满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好笑：“怎么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顾杰却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楚萧，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八度：“你……你胆子这么大的吗？”
楚萧看着他这副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非但没有解释，反而微微倾身，靠近顾杰，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视着顾杰惊慌失措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故意逗弄慢条斯理的暧昧：“怎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三个人，也可以好好把日子过好？嗯？”
顾杰被他这句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张了张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想起自己当初说出的混账话，顿时又羞又恼，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喃喃自语道：“我……我那是有得选吗……我……我就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嗯，知道了。走吧。”他指了指前方，“地址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顾杰还沉浸在自己汹涌的情绪中，听到他这轻描淡写的“嗯”，一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他撇撇嘴，不满地小声抱怨：“什么‘嗯’啊……又岔开话题……每次都这样……”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重新发动了车子，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导航目的地。当他看清那个地名时，不由得愣了一下：“?镇？去这里？”他对淮汐市周边还算熟悉，但这个叫做?镇的地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它地处偏僻，几乎在淮汐市的远郊，都快接近邻市的地界了。他实在想不出，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一看的。
“对，就去这里。”楚萧肯定地回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似乎不打算多做解释。
顾杰虽然满心疑惑，但楚萧说去，他便不再多问。他设置好导航，方向盘一打，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朝着那个陌生而遥远的目的地——?镇，平稳地驶去。
车子早已驶离了喧嚣的主干道，拐上了一条略显狭窄的乡间水泥路。路两旁是连绵的田野，盛夏的稻谷绿得发亮，在微风中掀起层层波浪。远处散落着几处红砖灰瓦的农舍，偶尔能看到佝偻着腰在田间劳作的身影。导航的提示音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不断指引着方向，但道路却越走越偏，房屋也越来越稀疏。
顾杰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不时扫过窗外略显荒凉的景色，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终于侧过头，瞥了一眼身旁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楚萧。
“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什么值得特意跑一趟的？”他实在看不出这片略显偏僻的乡野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楚萧闻声，缓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顾杰带着困惑的脸上，沉吟了片刻，轻声吐露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孤儿院。”
“孤儿院？”顾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里充满了诧异，“去孤儿院干嘛？”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楚萧，露出一抹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是你……能生孩子？还是我能生孩子？”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顾杰，观察他的反应，“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一个孩子吗？”
“啊？？？”顾杰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你……你想领养一个……什么东西？孩子？？？”
楚萧看着他这副如同被雷劈中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但他依旧保持着平静，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吗？”
顾杰花了好几秒钟才勉强消化掉这个爆炸性的信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和理智一些，但语速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倒……倒也不是有什么原则性问题。但是楚萧，这事儿你可真得想清楚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孩子可不是小猫小狗！给点吃的喝的，有个窝就行。也不是养腻了、嫌麻烦了，就能随便找个好人家送走的！”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强调着事情的严重性。
“养孩子，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心血！你得陪着他，关心他，照顾他，教育他！孩子成长过程中，会有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麻烦和问题！从蹒跚学步到青春叛逆，每一步都不轻松！这绝对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担忧和提醒，生怕楚萧是一时冲动。
楚萧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顾杰会对这个问题有如此具体和深入的思考。他微微挑眉，问道：“你怎么……会想这么多？”
“身边……有亲戚朋友家里有小孩。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也看到过孩子带来的欢乐和幸福。”
“那你自己呢？”楚萧顺势追问，“你是怎么想的？关于孩子。”他很想听听顾杰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顾杰似乎被问住了，他沉默了几秒，才自嘲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啊……大概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件事。”
“为什么？”楚萧不依不饶，进一步试探，“如果……通过一些方式，比如代孕呢？”他想看看顾杰的底线在哪里。
“不。”顾杰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他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孩子。”他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没办法保证能给他足够多的、稳定的爱。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把他教育成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正直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太多人在繁衍后代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就不必再去凑这个热闹，增加一份不确定的风险了。”
“那你家里人……不会有什么意见吗？”
“不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不需要别人来干预。”他说完，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楚萧，反问道：“那你呢？你想要孩子吗？”
楚萧迎上他的目光，坦然地说道：“我啊……也没有这个想法。我以为你会想有，所以才带你来看看。顺便告诉你，这家孤儿院，还是众星长期资助的。”
“是吗？”顾杰有些惊讶，正想再问些什么。就在这时，导航提示音再次响起：“目的地已在您前方。”
顾杰顺着提示望去。只见在一条更加僻静的小路尽头，隐约出现了一栋建筑的轮廓。
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子。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紧闭着，门上的油漆已经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围墙是粗糙的水泥墙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深绿色的爬山虎。院子坐落在这个名为?镇的小镇最边缘的地带，周围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房屋也都显得低矮而陈旧。几棵高大的老树伫立在院子四周，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让这里更添了几分与世隔绝般的寂静和萧索。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一种陈旧、孤寂的气息。只有门口悬挂的一块同样略显褪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阳光福利院”的字样，表明着这里的身份。
顾杰将车缓缓停在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顾杰望着前方那座被树荫笼罩、显得格外寂静的院落，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楚萧：“还进去吗？”
楚萧抬手看了眼腕表，目光沉静：“去吧。来都来了。而且，和院长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相继下车，他们并肩朝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走去。
刚靠近门口，旁边一个低矮的、窗户玻璃模糊的保安室里，便慢悠悠地走出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老大爷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眼神带着些许警惕和打量。他上下扫了顾杰和楚萧几眼，操着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道：“你俩……有啥事儿啊？”
楚萧上前一步，态度客气地解释道：“您好，我们和院长约好了。我和我爱人过来看看孩子。我姓楚。”
“看孩子？”老大爷闻言，皱起眉头。他咂巴了一下嘴，说道：“你俩等一会儿啊。”说完，他转身又钻回了那间狭小的保安室。透过模糊的玻璃，隐约能看到他拿起一部老式电话听筒，拨着号，低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再次走出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那啥，你们再稍等一下吧，一会儿有人出来接你们进去。”
“好的，麻烦您了。”楚萧微微颔首致谢。
老大爷摆摆手，走到大铁门旁，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费力地打开了铁门上的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小侧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先进来吧，在院子里等。”
顾杰和楚萧道了谢，一前一后侧身从小门走进了院子。
踏入院子的瞬间，一股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算宽敞的院子，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虽然打扫得还算干净，没有明显的垃圾，但缝隙里长满了顽强的青苔，边角处堆积着一些落叶和尘土。
院子的一侧，有几个年纪不一的孩子正在玩耍。一个锈迹斑斑的秋千架立在那里，铁链随着一个瘦小女孩的晃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担忧的声响。旁边有一小片用低矮砖头围起来的沙地，里面的沙子已经发黑结块，几个更小的孩子蹲在里面，用手扒拉着沙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旧，甚至不太合身，但洗得还算干净。
院子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三层的楼房，外墙的白色涂料已经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水泥底色，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窗户的油漆也斑驳不堪，许多窗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整栋楼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破败和年久失修之感。
空间显得十分拥挤，各种杂物见缝插针地堆放在墙角。缺乏鲜亮的色彩，放眼望去，尽是灰白、暗红和锈色，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视觉感受。偶尔有工作人员模样的中年妇女匆匆走过，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孩子们的笑声似乎也带着一种克制，不像普通家庭的孩子那样肆无忌惮和充满活力。
顾杰默默地环视着这一切，他的目光从那些玩耍的孩子身上扫过，又从陈旧的建筑上移开。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他下意识地向楚萧身边靠近了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