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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的黏人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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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香撞进单元楼,江叙攥着母亲苏兰的衣角,白球鞋尖抵着行李箱滚轮,整个人像株刚移栽的薄荷,连抬头看人的动作都透着怯意。
“到了,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家。”苏兰轻轻拍他手背,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门开时先传出来的不是招呼,是少年踩着拖鞋跑过木地板的声响——陆时衍举着半个啃剩的苹果,额前碎发被风扇吹得晃,看见门口的两人,嚼着苹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抛,精准命中,笑着迎上来:“阿姨好!你就是江叙吧?我叫陆时衍,比你大一岁,以后叫我哥就行。”
江叙的脸“唰”地红了。他早听母亲说过,陆叔叔家有个儿子,高三,性格外向得像小太阳。可真见了面,对方那双亮得像盛了夏光的眼睛直直落过来,他反而把脸埋得更深,只敢从苏兰胳膊肘后探出半张脸,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哥……你好。”
“哎,真乖。”陆时衍没在意他的拘谨,伸手就想去揉他头发,手到半空又想起什么似的收了回去——怕刚见面吓着人。他转而拎起江叙脚边的小行李箱,“我帮你拎房间去,你住我隔壁,采光好,早上能晒着太阳醒。”
行李箱是江叙自己收拾的,装着几件换洗衣和一摞漫画书,不重,可被陆时衍单手拎着走在前面时,他看着对方宽宽的肩背,突然觉得这陌生的房子里,好像有了点不那么冷的地方。
陆时衍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江叙的就在隔壁。推开门,书桌上摆着一盆刚浇过水的多肉,窗台上还放着个篮球,是陆时衍刚才特意挪过来的——苏兰提前跟他说过,江叙刚转学,怕生,让他多照看着点。“你看缺啥不?缺枕头被子跟我说,我房里还有新的。”陆时衍把行李箱放墙角,转身时看见江叙正盯着书桌上的多肉发呆,凑过去解释,“那是我妈养的,嫌我房间乱,放盆花镇着,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挪走。”
“不、不喜欢。”江叙慌忙摆手,又怕对方误会,赶紧补了句,“是……是喜欢的,很好看。”
陆时衍被他这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弯腰从抽屉里摸出颗奶糖,剥了糖纸递过去:“给,甜的,吃了能不紧张。”
糖是橘子味的,江叙捏在手里,指尖能触到糖纸的褶皱。他没敢立刻吃,攥着糖目送陆时衍带上门,才慢慢走到窗边——楼下的栀子树正开得旺,风一吹,香味飘进来,混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翻书声,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怕这个“新家”了。
晚饭时气氛很热闹。陆父陆明远是个温和的中年人,不停给江叙夹菜,苏兰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悄悄松了口气。陆时衍吃饭快,却没忘了照顾江叙,见他只敢夹面前的青菜,干脆把装着糖醋排骨的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吃这个,我妈做的排骨超绝,你试试。”
江叙的碗里瞬间多了块裹着浓汁的排骨,他抬眼望过去,陆时衍正低头扒饭,耳尖因为吃得急,泛着点红。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咬了口排骨,甜津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刚才那颗奶糖还甜。
饭后陆时衍要回房间写作业,路过江叙门口时,看见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他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推门进去才发现,江叙缩在床头,抱着膝盖,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他脸上,睫毛长长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怎么不开灯?”陆时衍走过去按亮台灯,暖黄的光瞬间填满房间。江叙被灯光晃了下眼,抬头时,眼眶有点红——他从小就怕黑,以前在老家,晚上都是母亲陪着睡,今天换了新地方,一关灯就觉得浑身发紧。
“怕……怕黑。”江叙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攥着床单的手紧了紧,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抬头看向陆时衍,“哥,我能不能……”
话没说完,陆时衍就懂了。他靠在门框上,忍着笑揉了揉眉心——这小孩,白天看着安安静静,晚上倒敢提要求了。“你都多大了,还怕黑?”嘴上逗着,脚却没挪开,反而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我陪你待一会儿,等你睡着再走?”
江叙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星星落进了水里。他赶紧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出半边位置,又怕显得太刻意,手在床单上蹭了蹭,小声说:“不用……不用陪我睡,你坐在这儿就行。”
陆时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调成静音,翻出白天没看完的错题本。房间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江叙轻轻的呼吸声。江叙没敢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膝盖,可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陆时衍看书时很认真,眉头微蹙,手指会无意识地转着笔,连侧脸的线条都透着股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江叙的眼皮开始打架,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困极了的小猫。陆时衍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快睡着的模样,忍不住放轻了动作,起身想帮他盖好被子。可手刚碰到被角,江叙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黏糊糊的:“哥,你别走……”
陆时衍的手腕被他攥得有点紧,小孩的手暖暖的,带着点汗湿的潮气。他无奈地叹口气,蹲下来,声音放得柔:“我不走,就去隔壁写作业,你乖乖睡,门给你留道缝,听见我写字的声音,就不怕了,好不好?”
江叙眨了眨眼,清明了点,却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快碰到他的袖子:“那……那我能不能扒着你房门?就一会儿,等我真的睡着,我就松开。”
这要求实在孩子气,陆时衍要是搁平时,早笑着拒绝了,可看着江叙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被抛弃的小狗,带着点祈求,又有点委屈,他到了嘴边的“不行”,硬生生变成了“行,就一会儿啊”。
江叙立刻笑了,松开他的手腕,掀开被子就往门口跑,动作快得像阵风。陆时衍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扒着自己房间的门框,只露出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活像只守着门的小门神。
“好了,我进去写作业了,你别扒太久,手该酸了。”陆时衍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次没再犹豫,小孩的头发软软的,像蒲公英的绒毛。江叙被他揉得瑟缩了下,却没躲,反而往他手心蹭了蹭,小声说:“哥,你别关紧门。”
“知道了,不关紧。”陆时衍笑着应下,转身进了房间,故意把门关到只留一道两指宽的缝——刚好能让江叙看见里面的灯光,也能让他听见自己翻书的声音。
他回到书桌前坐下,却没立刻动笔。透过那道门缝,能看见江叙的小脑袋还露在外面,一动不动的,像尊小雕塑。陆时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小孩,看着怯生生的,黏人倒是真黏人。
过了大概十分钟,门外没了动静。陆时衍放轻脚步走过去,扒着门缝往外看——江叙已经松开了手,靠在墙上,头歪着,眼睛闭着,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月光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片小阴影,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甜梦。
陆时衍失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人打横抱起来——江叙很轻,抱在怀里像抱了个毛绒玩具。他把人送回隔壁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把台灯调暗了点,才轻轻带上门。
走回自己房间时,陆时衍看着那道还没关严的门缝,愣了愣,干脆没再动——就留着吧,省得那小孩醒了又怕。他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时,却忍不住想起刚才江叙攥着他手腕的模样,还有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窗外的栀子花香又飘了进来,混着隔壁房间隐约的呼吸声,陆时衍低头看着错题本,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好像……多了个黏人的小邻居,也不算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