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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追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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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任生嘴巴几次张合,最终放弃,回了一句“我知道了”,难得由他率先挂断了电话。
随后是悠长又绵延的叹息。
其实也没多少给他停歇的时间,小助理很快就领着工作人员来收拾画廊的残局。
物归原位是个大问题。
林小姐的告白实在兴师动众,不光在画廊各处布置了大量玫瑰花,甚至为了铺设出她的玫瑰之路,为她准备告白的惊喜,而画廊将在两天后营业,林小姐也不惜破坏画廊原本的装修,将各个区域的布画框挪得乱七八糟。
陈任生他们检查后发现,起码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区域都跟之前摆放出现了误差,甚至正中央的雕塑区被整个拆了,到了要请施工师父重建的地步。
画展还有两天时间,陈任生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甲醛散尽。
只能暂时把那个区域关了。
更坏的消息是,艺术家的作品已陆续送至画廊,规模太大,仓库不够装,还有两辆运输车停在门口。
车里装的基本是一些体型比较大的艺术品,最初想着直接从车上搬到指定的布画框里,省时省事,结果眼下根本分不清哪些区域能用,哪些区域不能用,现在找不到准确方位不说,二次挪动还有可能导致作品的损毁,这项工作也就直接停摆了。
麻烦事扎堆地来。
运输车没法行使运输的功能,只能在门口靠边等。
陈任生只能抓着仓库总管一个一个对,拜托工作人员尽快清理一些区域出来,尽量减轻仓库压力。
忙了得有三四个多小时,才勉强让门口那两辆运输车全部腾空。
小助理终于能拦住跑上跑下的陈任生,告诉他耿行来过,就在林小姐给他告白那会儿,可能看他在忙就先走了。
陈任生好不容易歇口气,本想找口水喝,但对耿行怠慢不得,耿行手里握着陈家下半年最看重的项目,谁能不重视。平日里他们接触也不多,今天都找到了画廊来,怕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所以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等多久耿行就接起了电话,两人略微客套了几句,就着项目就开始聊工作,耿行给陈任生精简讲了讲近期的研发情况,陈任生也把目前的宣发手段做了推进和归类,聊完工作,再关心了一下对方忙不忙啊,身体怎么样啊,别太辛苦了啊,都是些没用的屁话。
两人就不知道说啥了。
甚至那些工作内容也不紧急,等下次开会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实在搞不懂耿行特意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所以陈任生也懒得兜圈,直接就问了。
哪想到平日里爽快耿直的耿行这会倒是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起来,怪得要命。
陈任生生怕他是真遇到了什么难事,恨不得他赶紧说,说了才好帮他解决,别影响了日后的工作。
忍不住催促:“耿总你有什么难处你就说,我能帮的肯定帮你。”
陈任生最开始以为是家里人生病、财务报表出问题,或者研发资格批不下来这种棘手事。
结果耿行问他跟认不认识顾知意。
陈任生有点犹豫,毕竟不知道顾知意有没有对耿行公开他们的关系,但看顾知意的意思应该是不排斥,加上上次团建他俩当着耿行的面一起离开,装不熟也不合适。
所以就承认,只是尽量注意了尺度:“认识,还算熟,上次团建跟他交流还蛮多的。”
“......”耿行在电话那端叹了好大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语重心长,“陈总啊,我这师弟是块石头,落水肯定就会起波澜,您既然招惹了,得对他好点。”
陈任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是时机太寸,苦笑着应付:“让耿总看笑话了。”
指的是林小姐给他表白那事。
“唉,这事吧,我跟着我学弟来的,也实在是太巧。”
所以顾知意也看见了。
翻译过来就是,陈任生在自己追的人面前,被追求者表了白,明面上自己还答应了。
应该还要更坏一点,被耿行看见,不就是被顾知意的师哥看见。
哪有还在追人阶段就得罪亲友团的。
陈任生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喊命苦。
于是在电话里跟耿行一通解释,从耿总喊到了耿大哥,甚至厚着脸皮喊师兄,只为不在顾知意朋友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哪还有半分商场上的游刃有余。
好不容易哄好了耿师兄,匆匆忙忙挂断电话,拉着保安大哥就问,得知下午那会还真有个高高瘦瘦的白皮帅哥来过,保安以为是林小姐的朋友,就没拦。
随后就是给顾知意打电话,狂打,打不通。
怕是把人气了个大的。
主要这种事不好解释,是,你是为了给小姑娘留面子,当时没拒绝,这些都好说。
但你怎么证明这种事情不是常态,二代圈子里适婚的子女那么多,总有几个会与你瞧上眼。
更何况,陈任生想起了他爹那个电话。
“你的婚姻怎么可能自由?”
陈岱川说得太理所当然,好像是什么不容反驳的圣经。
而陈任生第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联姻,婚姻变成商业交易,用微小的牺牲换取绝对的利益,稳赚不赔的生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陈任生到这一刻才真正懂顾知意在矜持什么。
不是不信你的真心,不过是觉得,你的真心只是这一段罢了,总会过去,总会别离,你终究会走向别人。
也对,在陈任生这种商人眼里,真心换不来利益,换不来钱,的确是最容易抛弃的东西。
人也一样。
焦虑,不安涌上心头,陈任生甚至开始啃自己打理精细的指甲,啃出坑坑洼洼的甲面,咬在指尖的皮肤上,乃至血肉模糊。
啃得入神,直到眼前出现一双腿,陈任生以为是工作人员,还在询问工作进度:“忙完了?国画区布置好了吗?”
“喝点水吗?”眼前多了杯冰可乐。
意料之外的声线。
抬头看就知道并非工作人员,而是电话打不通的顾知意。
“你怎么在这里?”陈任生问。
“你被表白的时候我就在了。”顾知意帮陈任生打开瓶盖,喂到人嘴边。
陈任生就着顾知意的手喝了两口,喝下去时才意识到自己起码一个下午没进水了。
匆忙咽下去,不顾嘴角的水渍,问:“我的意思,你现在怎么在这里?”
顾知意按开屏幕,上面显示已经快七点了。
“因为我下班了,而你晾了我五个小时。”
陈任生不知所措。
打开微信,发现自己忙中出错,只顾着打电话,没注意顾知意的微信消息。
先是机械性地解释,林小姐只是工作伙伴,自己并不知道林小姐要给自己告白,当时没拒绝也是给林小姐留面子,随后说自己私底下有好好拒绝,之后也会跟林小姐保持距离。
像每一对恋人里都会出现的保证书,絮絮叨叨,只求让对方放心。
顾知意耐心地听完了,点了点头,拉过陈任生啃得血肉模糊的手,揣在自己手里,问:“你没做错什么,但你为什么这么焦虑?”
陈任生强装出的体面被识破,整个人开始泄气,肩膀都往下垮,再无绷着的那根弦。
“顾知意,我是不是做得很差?”陈任生颓唐地坐在矮凳上,身旁是一片狼藉来不及收拾的玫瑰花瓣,垂着头,说着丧气话。
顾知意单膝跪下来,牵着陈任生的手,凑过来往上看,企图看清那双被须发遮挡的眉眼。
意识到顾知意的注视,陈任生想要抬手捂住脸,手又被顾知意拉住,狼狈不堪,只能撇过脸不让人看。
“想什么呢?”顾知意胸腔震动,笑得很苏,大拇指在陈任生的手背上摩擦,“你可是陈任生,怎么会做得差?”
“至少追你这件事,我做得很差。”陈任生还是不愿意转过来。
顾知意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是,你得改进一下,先让自己别这么忙。”
陈任生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知意,不解,做错事的是自己,怎么是顾知意在开解人?
顾知意提前看懂了陈任生眼里的困惑,他说:“你不应该纠结我们之间是谁在照顾谁,你又不是无所不能,你先考虑你自己,你先问问自己,你喜欢这样相处模式吗?”
“我不喜欢,我不想冷落你。”
陈任生回答得太快,顾知意连笑意都浮现得慢了点。
“我很荣幸,但你可以先考虑自己的。”
“.......顾知意,你对别的追求者也这么好吗?”待陈任生再转回头,眼眶就红了,他是红着眼问的。
顾知意摇头,抬手用拇指摩擦着陈任生的下眼帘,其余四指扣在陈任生耳后,不再让他逃离。
“我没有别的追求者,我对你也不好,”顾知意抬头在陈任生嘴上亲了一口,继续说,“我在逼你只选我,所以你那么痛苦。”
顾知意搞不懂陈任生家里那些枷锁,但顾知意知道他有枷锁,看着他为陈家殚精竭力,透支身体。
不得不跟那些富家小姐接触,是资源互换,是他迫不得已,他也同样为此受折磨。
只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
看不得他如此落寞,但又受不了他属于其他人。
“顾知意,我追得好烂,要不算了吧。”
陈任生这话让顾知意忍不住皱起了眉,他有点不清楚陈任生是在说丧气话,还是认真的。
顾知意的沉默让陈任生抬起了头,对视,自然不会错过双方眼里的慌乱,害怕对方接下来会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之后每一句都不会是彼此愿意听的。
“陈任生,你不追了吗?”
“嗯,不追了吧。”
“好。”
顾知意眼里的失望太明显,所以他起身离开,陈任生没有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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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六点,陈任生就跟陈岱川站在城南妈祖庙所在的山脚了。
眼睛还肿着,睡眠不足。
状态不好,被陈岱川瞥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