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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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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由暖橙渐变为深邃的蓝紫。陈迹夏家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市区的路上，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宋屿安静静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卫衣的袖口。
他换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是陈迹夏特意为他准备的，尺码意外地合身。
比起他平时略显宽大的校服，这身衣服更衬得他身形清瘦，银灰色的发丝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紧张吗？”身旁传来陈迹夏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
宋屿安转过头，对上那双冰绿色的眼眸。陈迹夏也换上了正装，一件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衬衫，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几分，身上那种少年人的跳脱被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沉稳。
“还好。”宋屿安简短地回答，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向来不擅长应付人多的场合，更别说是陈迹夏家的家庭聚会。
陈迹夏似乎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就跟在我身边就好，不用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宋屿安“嗯”了一声，心里那点不安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些许。
轿车最终在一家装潢典雅的高级餐厅门前停下。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温暖的灯光和隐约的钢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
陈迹夏先下了车，很自然地朝宋屿安伸出手。宋屿安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搭了上去，借着陈迹夏的力道下了车。
陈迹夏却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顺势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牵着他朝里走去。掌心相贴的温度让宋屿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陈迹夏更紧地握住。
“跟着我。”陈迹夏侧过头，低声说，冰绿色的眼眸在餐厅门口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宋屿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任由陈迹夏牵着他穿过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走向餐厅深处一个宽敞的包间。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原本有些嘈杂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包间里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更准确地说，是投向被陈迹夏牵着手走进来的宋屿安身上。
那些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打量，甚至还有几分审视。宋屿安顿时感到一阵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什么新奇展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热，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被陈迹夏牢牢握着手，动弹不得。
陈迹夏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那种在莲花山时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神情。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声音平静无波：“抱歉，来晚了。”
“小夏来了！”一个穿着香槟色套装、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笑着站起身，目光却落在宋屿安身上，“这位是？”
宋屿安认出这是陈迹夏的母亲，他在陈家的家庭照片上见过。陈母看起来很年轻，气质优雅，但看人的眼神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锐利。
陈迹夏握着宋屿安的手紧了紧，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我最好的朋友，宋屿安。”他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和解释，直接给出了定义。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径直牵着宋屿安走到预留的两个空位前，替他拉开椅子，等他坐下后，自己才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维护。
包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又被重新响起的谈笑声打破，但不少人的目光依然若有若无地瞟向宋屿安这边。
宋屿安垂着眼，盯着面前精致的骨瓷餐具，尽量忽略那些探究的视线。他能感觉到陈迹夏的气息靠近。
“别理他们。”陈迹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顺手将一杯温热的大麦茶推到他面前，“喝点水。”
这时，几位看起来是陈家长辈的人开始热情地招呼陈迹夏，问话像连珠炮似的抛过来。
“小夏，在深中还习惯吗？听说是个重点中学，学习压力大不大啊？”
“这次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听说你从小就聪明，肯定没问题吧？”
“以后打算申请国外的大学还是留在国内？”
陈迹夏坐直身体，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一一作答：“学校很好，习惯。”“期中成绩还行，年级第三。”“大学还没确定，看情况。”
他的回答得体而简洁，既不热情，也不失礼，俨然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挑不出一丝错处，却也让人感觉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宋屿安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小口喝着茶。这样的陈迹夏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却又奇异地符合他对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的想象——礼貌、优秀，但缺乏真实温度。
陈母看着儿子，语气带着点宠溺的抱怨，对身旁一位亲戚说：
“这孩子也是，在国外待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去年突然铁了心要回国读书，非要转来深圳，拦都拦不住。”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宋屿安，继续笑道，“他小时候就那样，认准了什么就特别执着，天天黏着隔壁家一个银头发的小孩玩，人家搬走了他还伤心了好久。现在总算交到新朋友了，我们也放心些。”
宋屿安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银头发的小孩……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陈迹夏，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没听见母亲的话，只是专注地用热毛巾擦拭着手指。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宋屿安身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学者模样的长辈温和地问：“小宋同学也在深中读书吗？这次期中考试考得如何？”
宋屿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陈迹夏已经放下毛巾，语气平静地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是我们年级第一。”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陈述再自然不过的事实，“IMO金牌，AMC满分。”
桌上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那些原本带着好奇和些许审视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惊讶和赞赏。
宋屿安感到更加不自在，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陈迹夏的腿，示意他别说了。陈迹夏却像是没感觉到，反而侧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
服务生开始上菜，精致的美食摆满了转盘。陈迹夏不再参与那些浮于表面的寒暄，转而专注于照顾身边的宋屿安。
他自然地转动转盘，将宋屿安多看了两眼的菜式停在他面前，然后用公筷替他夹到碟子里。
当一盘色泽红亮油焖大虾被端上来时，陈迹夏很自然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熟练地剥虾。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去掉虾头和虾壳，将完整的虾肉蘸好酱汁，然后极其自然地放到了宋屿安面前的骨碟里。
这个举动过于亲昵和自然，让桌上几个一直暗中关注他们的亲戚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屿安看着碟子里那只剥好的虾，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耳根彻底红了。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我吃不下，别剥了。”
陈迹夏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冰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很专注，他轻轻“嗯”了一声，摘下了手套，却没停下照顾宋屿安，转而盛了一小碗汤，仔细吹了吹，才放到他手边：“那喝点汤，这个清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宋屿安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看看周围人见怪不怪（或者说，强作镇定）的表情，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种被围观的不自在感，奇异地被陈迹夏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冲淡了一些。
他低下头，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那碗温度刚好的汤。味道确实清淡鲜美。
而陈迹夏，在确定他接受后，才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东西，偶尔还会侧过头，低声问他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着。大人们继续着他们的话题，但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这两个并肩坐在一起的少年。
一个清冷安静，一个看似礼貌周全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宋屿安渐渐放松下来。他不再去在意那些目光，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听着耳边陈迹夏偶尔低沉的询问，感受着他在桌下时不时轻轻碰触他手背以示安抚的小动作。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包间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宋屿安第一次觉得，或许这种他原本避之不及的场合，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
当甜品被端上来时，陈迹夏将他那份精致的杨枝甘露往宋屿安那边推了推，低声说：“这个你应该会喜欢，不是很甜。”
宋屿安看着碗里色泽诱人的甜品，又看了看陈迹夏带着期待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了小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