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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孤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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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前童老宅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霁在林渊的怀抱中醒来，感受到腰间那双温热的手依然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生怕他在睡梦中消失。这是新年第一天，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鞭炮的硝烟味，混合着院子里腊梅的冷香，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新年快乐，哥。"林渊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在他耳边低语，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后颈，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林霁转过身，对上弟弟含笑的眼眸。晨光为林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像是在发光。他伸手抚过林渊的脸颊，指尖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度，这一刻的温馨让他几乎要忘记所有的隐忧。
"新年快乐。"林霁轻声回应，主动凑上前吻了吻林渊的唇角，在这个吻里倾注了一夜安眠后的温柔。
这个清晨格外温馨。两人在天井里洗漱，共用着一个牙杯，就像小时候那样。井水冰凉，却带着甘甜。林渊细心地为林霁拧干毛巾，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阳光透过天井上方的天空洒下来，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早餐是林渊准备的宁海特色早点：温泉馒头松软香甜，配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还有一碟前童香干。两人坐在天井的石桌旁，听着溪水潺潺的声音，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林渊不时为林霁夹菜，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今天要去单位吗？"林霁小口喝着豆浆，问道。
"嗯，有个案子要处理。"林渊为他夹了一块香干，"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林霁摇摇头："不用特意准备，简单吃点就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最近太累了。"
早餐后，林渊执意要送林霁上班。车子行驶在前往县城的路上，阳光正好，路旁的田野里，越冬的油菜已经冒出了新绿。林渊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与林霁十指相扣，指尖不时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今晚我们去看电影吧？"等红灯时，林渊突然提议，"听说最近上了一部不错的片子。"
林霁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喜欢去电影院？"
"但是你喜欢。"林渊转头对他笑笑，眼神里满是宠溺，"而且，我想和你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这句话让林霁心里一暖。他握紧林渊的手，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楚。普通情侣...这对他们来说是何其奢侈的愿望。
车子在县公安局门口停下。林渊凑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下班我来接你。"
林霁点点头，目送着车子驶远，这才转身走进单位大门。清晨的公安局院子里还很安静，只有几个值班的同事在走动。他习惯性地走向物证鉴定室，却在走廊上遇到了刑侦队的张副队长。
"林法医，新年好啊。"张副队长笑着打招呼，眼神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那目光里带着探究，让林霁心里莫名一紧。
"张队新年好。"林霁礼貌回应，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他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工作。先是检查了恒温箱里的物证样本，然后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直到助手小李推门进来。
"林法医，新年快乐！"小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但眼神有些闪烁，"那个...刚才在门口看见林入验师送您来上班了？"
林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钢笔在指尖微微发抖："嗯，他顺路。"
小李"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林霁心里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他注意到小李的目光在他颈间短暂停留，那里有今早林渊留下的一个不易察觉的吻痕。
上午的工作很忙碌。一具需要紧急尸检的尸体被送了进来，林霁戴上手套和口罩，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解剖刀在冷光下闪着寒芒，他熟练地切开组织，取样，记录。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世界里，他才能暂时忘记外界的纷扰。不锈钢解剖台反射出他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几个平时经常坐在一起的同事看到他，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当他打好饭找位置时，原本热闹的餐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里有人吗？"林霁在一张半空的餐桌前停下，声音在突然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没有。"一个年轻的女法医结巴巴地回答，低头猛扒了几口饭，仿佛想要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林霁默默坐下，食不知味地吃着午餐。他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那些目光像是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背上。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审视，带着好奇，甚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厌恶。他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只好把手指得更紧，直到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渊发来的消息："哥，吃饭了吗？我在事务所附近的餐厅，这里的海鲜面很好吃，下次带你来。"
看着这条消息，林霁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他回复道："正在吃。你忙完了？"
"还没，下午还要见个客户。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霁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正要回复，突然听到隔壁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那声音虽然轻，却在寂静的食堂里清晰可辨。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千真万确！我朋友在民政局看到的，他们的户口根本不在一个本子上..."
"可是这也太...那个了吧？简直是乱..."
议论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发现他在注意。林霁放下筷子，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吃饭，但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砂石。那些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将他精心维持的平静外表割得支离破碎。
下午的工作更加难熬。每当他走出解剖室，都能感受到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在走廊上遇到同事，对方的笑容都显得格外勉强。甚至在他去茶水间倒水时，原本在里面聊天的几个人立即散开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尚未散尽的窃窃私语。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在档案室的一幕。他需要调取一份旧案卷，却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
"听说他们从小就在一起，这也太恶心了..."
"可不是吗，今天早上还有人看见他们在车里接吻..."
"王局已经知道了，估计很快就要找他们谈话了..."
林霁站在档案室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那些话语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最终没有进去，而是转身逃离了那个地方，像是逃离一场瘟疫。
回到办公室，他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制服传来寒意，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绝望像是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那些年他们相依为命的岁月，想起了林渊看着他时那双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相爱都要成为罪过？
"林法医..."就在他准备下班时，老王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有空聊两句吗？"
林霁的心沉了下去。他点点头，跟着老王来到走廊尽头的露台。夕阳正在西沉，给整个县城镀上了一层血色。
"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老王点燃一支烟，语气沉重，"关于你和林渊的。"
林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前童古镇。夕阳给古镇的白墙黛瓦镀上了一层金色，美得不像话，却美得让人心碎。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老王叹了口气，"但是作为看着你们长大的长辈，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人言可畏啊。"
"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林霁轻声说，声音在风中飘散。
"我知道，我知道。"老王连连点头，"可是别人不这么想。今天早上已经有人把话传到局长那里去了。说是...看见你们在车里..."
林霁猛地转头，脸色煞白。他想起今天早上那个短暂的吻，原来在别人眼中，那是如此不堪的画面。
"我也是为你们好。"老王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注意点，避避风头。林渊那边...你也提醒他一下。"
下班铃声适时响起，解救了他。林霁机械地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楼。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是永远也走不出这片阴影。
单位门口，林渊的车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林霁出来，他立即下车，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但在看清林霁的表情后，那笑容渐渐消失了。
"怎么了？"林渊快步上前，关切地问。
林霁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有点累。"他不敢看林渊的眼睛，生怕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同样的痛苦。
回前童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林渊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林霁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车内的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车子驶过徐霞客大道时，林渊突然说："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就在前面。"
林霁怔了怔，这才想起那把黄铜钥匙。他点点头："好。"
新家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里，是一栋二层的小楼。院子不大，但很精致，确实如林渊所说，种着一棵桂花树。虽然现在不是花季，但枝叶依然青翠。
林渊用钥匙打开门，屋内还空荡荡的，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显得格外温暖。
"我喜欢这里。"林渊从背后抱住他，"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种些花。夏天可以在树下乘凉，秋天能闻到桂花香..."
林霁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份宁静。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停留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空间里。但现实总是残酷的，那些流言蜚语像是无孔不入的毒气，即使在这里也能嗅到它们的气息。
"今天在单位..."林霁轻声开口，声音沙哑，"有人说了些闲话。"
林渊的手臂紧了紧："我知道。"
"你知道？"
"事务所今天也有人来打听。"林渊的声音很平静，"问我是不是和你住在一起。"
林霁转过身，对上弟弟坚定的眼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林渊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而且，我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面对这一切。"林渊微笑，但那笑容里带着林霁从未见过的疲惫，"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怕。"
看着弟弟眼中毫不退缩的光芒，林霁突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他握住林渊的手，十指相扣。
"我也不怕。"
夜幕降临，两人回到前童的老宅。林渊在厨房准备晚饭，林霁则坐在天井里，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山里的星星格外明亮，像是撒在黑绒布上的钻石。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林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林霁先生吗？我是《东南日报》的记者，想向您求证一些关于您和令弟的关系..."
林霁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即挂断。等对方说完，他才平静地开口："我们很好，谢谢关心。"
挂断电话后，他发现林渊站在厨房门口，正微笑着看着他。
"谁的电话？"林渊问。
"一个送祝福的人。"林霁站起身，走向弟弟，"饭好了吗？我饿了。"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够真正伤害到他们。外界的风雨再大，也吹不散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可是，当他独自一人在浴室洗漱时，看着镜中那个憔悴的自己，那些刻意压抑的绝望感又悄然浮现。他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声掩盖自己压抑的哽咽。镜中的那个人，眼神里藏着深不见底的痛苦，那是连林渊都不能诉说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