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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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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平稳,呼吸舒缓,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周。
我睁开眼,又重新慢慢地恢复苏醒。
那一晕,我就知道必不可免要被送到医院,但我没想到在这里看见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廖国歆的出现就像梦一样,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确认了许久才敢肯定是他本人。他就撑着头,坐在我的床边,柔暗的光线在他的侧颜上铺展开来,安恬又宁静。
我静静地注视他好久,充满力量的手指跃跃欲试地想要碰触他,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竟是生硬到连抬胳膊都无法做到。
我的挣扎大概是被浅眠的廖国歆听到了,他的头向下沉过一次,随即骤然清醒,对上了我的眼。
憔悴了,应该是在这里守了很久。
我对他提起一抹说不上灿烂的笑容:“廖国歆。”
他盯着我略显清澈的眼半刻,然后回之一笑:“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对他摇头:“刚醒,只是觉得很累。”
“累就再睡一会儿嘛,”他站起来,“我去给你倒点儿水。想吃什么吗,我去买些。”
“你别走,”我喊住他,却没有办法去伸手拉住他,“我不饿不渴,你陪我说说话。”
“好。”他没有再坚持己见,重新坐下。
是我先挑起的话头,因为我提到了陆世清这个人的名字。在我晕倒前,我只记得陆世清这号人,也隐约听见过他对我的关心,所以他送我来医院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也确实是我说的那样。
廖国歆说陆世清来医院的次数不多,偶尔来也是他陪着,所以陆世清对这里面的规章条文一概不懂,怕闹出笑话,更怕出事,这才在把我送医的路上打电话给他。
听他说陆世清是委托一个好心的大叔才把我送去医院,待听到他的指挥,亲眼目睹与急诊交接后,才肯放心地坐在医院大厅里等人。
字里行间,他没有说明是否已经知道陆世清脚踏两条船的事,我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他见我舔唇,以为我是渴了,再次站起身来去给我倒好一杯温水:“我和他分手了。”
这话来得突然,我接水的手一颤,还好水不算太满,没有溢出。
我抬眼看他,又暗藏情绪去低头呷一口水,这才说:“你知道了。”
我没有用疑惑的语气,那样显得我这个人很虚伪,就算廖国歆今天不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陆世清的事情,我也是要跟他说清楚的。
廖国歆垂首,拨弄着右手拇指,看似心不在焉地说:“昨晚上,他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听他说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你才晕的。”
“他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分手吗?”
我有点儿害怕陆世清那张嘴,怕他把我掺和进去这段感情,拿我戳廖国歆心窝子。
廖国歆没有对我隐瞒,他大大方方地给我说出理由,和陆世清昨天对我说的一样:“他说我是个保守的人,与他的恋爱观念不合,他无法在合适的年龄得到愉悦随性的性体验。”
我被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水狠狠呛到。
我想,陆世清说话的方式很符合其性格。
最后我也听不出廖国歆的话中有无陆世清对我夹杂在这段感情中的不满,但我想,即便陆世清亲口所说,指摘出这个问题,廖国歆也一定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所以你现在单身了。”我勉强地笑道。
“嗯,”廖国歆一身轻松,“单身了。”
见他这样,我觉得有些假,算作我被戴绿帽子也会难过:“你就不怪陆世清吗?你们可是相处在一起不少年,彼此也有感情的吧。”
可他还是不以为意地笑:“感情……但我从不怪他。”
霎那间,我就想着是自己错了。我既然会认为他们彼此之间有感情,那么或许就是这样的感情维持着廖国歆平常的心。都认为爱一个人,在他突然离开或变卦的情况下会激发无数的恨意,可是不要忘了,那是因爱生恨,说明你曾经爱过他。
正因为爱过,潜意识的,他做错了事,在分手的那一刻也便会淡然释怀了。
我的心中一时间不是滋味。
“那他是离开青岛了吗?”我淡淡问道。
“现在和他朋友在一起,”廖国歆说陆世清已经搬出锦园,“等到过年时再回上海。”
我点点头,心里想到的是昨天与陆世清纠缠到头也没能得到答案的十四个字。
我的目光飘然扫过廖国歆的脸,可我没有勇气问他那十四个字究竟是什么。即便换种法子,自己又不能为了找那几个字再回南京一次,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知道该淹没在哪些痛彻心扉的文字之下。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去寻找陆世清。
“你能联系他一次吗?我想见见他。既是为了昨天的口角道歉,也是为了道谢他没有把我扔在马路上不管不顾。”为了提这个要求,这是我能找到最好且最合理的解释方式。
廖国歆没有任何怀疑地答应了我。
我这次的晕倒虽说是突如其来,不过好在除去精神方面,身体没任何不适,但仍是要遵循医嘱留院观察几日。而廖国歆将陆世清约出见面的时间是下一周,一切也还都来得及。
傍晚,须望海不出意外地赶到了我的病床前,手里还拎着三人餐。
由于我昨日的晕倒而未能完成每日固定的汇报平安的任务,须望海急匆匆地给我打来质问电话。接电话的人自然是守床的廖国歆,两人约莫着聊了几句,须望海那边就马上来到了医院,把廖国歆垫付的医药费全部转给他,又当面仔细地谈论几句。
这些年,我能感受得出姐姐是不喜欢廖国歆的,就是这个男人打乱了我的生活,但又是这个男人,让我想死的时候又想着努力活下去,所以她对廖国歆的态度是复杂模糊的。
但昨晚,她还是把我托付给廖国歆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弯腰在我面前来回晃,手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烦得很。
我懒洋洋地望着她:“我这不是活生生坐在你面前吗,不舒服我早就睡了,我不傻。”
她佯怒地站直身子:“真让人不放心。”
我懒散地看她一眼,又掠过床尾含着笑的廖国歆,最后悄无声息地垂下头,玩指头。
昨晚姐姐就是想请假来医院陪我的,廖国歆没有让她忙碌,恰逢他这几日无课,就代替姐姐陪床的位置,主动担任陪我解闷的角色。
“我明天休班,后天另一个同事也休,我想让她替我忙一天,这边我来陪你两天。”她说这话气势不强,完全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既然是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就不会让她得逞。
我拒绝了她,让她安心上班,这里我自己能够应付得来,顺便给她钥匙,让她常回天虹看看晴天,那家伙估计在家饿得啃沙发了。
见我态度强硬,她皱皱眉头,看看我又看看廖国歆,在后者微笑点头后,还是答应了。
所以直到出院那天,除去对所有打工人来说最为宝贵的休息日外,她都是傍晚来探病。
出院当天,正是廖国歆的工作日,我东西不多,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完全应付得来。我背着一个小包,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找到与陆世清见面的地址,见到那人最后一面。
抛下过往积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理应对他那日的行为说声谢谢,因为生命最贵重。
他对我白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替我拉开一边的桌子,然后接受了我的道谢:“没事。”
来这里对他说谢谢是我的目的之一,却不是最终目的,我仍执着那十四个字。
陆世清也明白我此行的真正用意,可我不问他就不说。
与他东聊西扯后,时间已经比预算的多出十几分钟,我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出了口。
他没立刻回复我,而是无视我一般地低头饮尽那半杯咖啡。
我耐心等着他,因为我不想激动过后再出现那天的情况。
但他喝完后并没有如我所想,竟是出乎意料地站起来要走!
情急之下我就要探出身体去截他的路子。
可他步态稳健地路过我身旁,掖给我一张纸条。
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就走得远远的了。
纸条被他攥得皱巴巴的,我慢慢把它伸展开,看见了十四个歪歪扭扭的艺术字体:
“人生得意须尽欢,好好生活须见山。”
我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这陌生的咖啡馆。
我又慢悠悠地踏上那条熟悉的路。
初秋的正午,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烫,我从麦岛站下车,没有感受到一丝清凉的风吹过,只有火燎的热温拂过我的脸颊,让我的脚步沸腾起来。
我小跑起来,在一个人的轻唤中停下滚烫的脚步。
就像我躺在医院里,没想到廖国歆会出现在病房里那样,现在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小区附近站着,明明这里离着他家那么近。
没等我去问,心里的想法就像是长了脚似的跑出来,对着我炫耀:他是在等着我回家。
他在我的脸上扫视一圈:“还顺利吗?”
“当然,”我总觉得脸不干净,抬手擦了擦,是满手背的汗液,“陆世清也接受了。”
“那就好。”他对我笑,又递给我纸巾。
我没再多嘴去问一句他是否在等我,这样即便不是,我也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就是在等我。不过他在与我闲谈之中道破了站在这里的目的,原来他就是为了我,所以才在这儿。
这大热天儿的,就算他只是单纯路过,距离我家这般近,我也应该邀请他来家中喝一杯茶水解解暑意,何况他家我也是被邀去过的。
他没有拒绝我的邀请,跟着我回了家。
把他领进家门之后,我刻意地观察过他的行为。就像我第一次去锦园一样,他在进门之后也是四处观望几次,没有遮遮掩掩,完全人在进入陌生环境之后该有的模样,很坦率。
我收回窥探的目光,走去茶柜前,道出所有茶名,让廖国歆自己选择。
他走来,没有立刻做出合适的决定,而是先感慨我家的茶水和酒水多种多样,随后才挑选适合的口味。
给他沏茶时,我就他的疑惑做出合理的解答。
须望海是个水牛般的女人,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除了环游世界,那就是喝酒品茶。我把这套房子的来历说给他听,其中还包含了住进此处的原因,多多少少有点儿诉苦的意味。
“是考研那一年身体又不舒服的吗?”
我在说话前就已经想到廖国歆一定会往这方面想,而我就是故意说出那样的话,为了能给当年我没有去考试做出解释。
他会心疼我。
我走到茶几旁,为他倒茶,我不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我把茶水推到他的面前,然后直起身,对他笑笑。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给他那个问题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