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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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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寒意甚浓,备受瞩目的全国青年艺术创作大赛——“金彩奖” 也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这是国内高校艺术领域的顶级赛事,获奖者不仅能够获得丰厚奖金,更意味着在艺术圈内一举成名的机会。
林清许为此投入了全部的心力,他的参赛作品是一组名为《蜕变》的系列画作,灵感隐约源于他自身正在经历的、不为人知的剧烈变化。连续几天的熬夜构思与绘制,加上分化期本身带来的身体负荷和免疫力下降,他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这天早晨醒来,林清许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发痛,摸了摸额头,果然有些低烧。
分化期的Omega身体本就敏感脆弱,这突如其来的感冒更是雪上加霜。更糟糕的是,他隐约感觉到,因为身体状况不佳,对自身信息素的掌控力似乎也变弱了,那清甜的橘子花香,正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地从他后颈的抑制贴边缘逸散出来。
“清许,你脸色好差,没事吧?”细心的周屿最先发现他的异常。
陆衍也凑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啊,发烧了?”
顾云骁闻言,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怎么又发烧了?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画画了?”他不由分说地把林清许按回床上,动作有些粗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今天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宿舍好好躺着休息!药呢?我帮你拿!”
林清许心里一暖,却又满是苦涩。他何尝不想休息?但比赛截稿日在即,他的画作还差最后的关键部分,他需要去画室寻找最后的灵感,需要保持每天练习的手感。
“我……我没事,喝点热水就好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有些虚弱,“画室还有点东西要收尾,我去去就回。”
“又去画室?”顾云骁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结,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理解和不满,“你都病成这样了,还画什么画?是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林清许,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Alpha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强硬。这种关心是炽热的,却也是压迫的,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本就身体不适、内心还藏着巨大秘密的林清许感到一阵窒息。
“我真的……必须去。”林清许垂下眼睫,避开顾云骁灼灼的目光,坚持着下了床。他无法解释,那种源于分化期本能的对自身状态失控的恐惧,以及对于比赛、对于证明自己价值的迫切,正双重煎熬着他。
就在他弯腰穿鞋,顾云骁伸手想再次拦住他时,一阵轻微的动作使得林清许后颈的抑制贴边缘微微翘起。一股比平时明显许多的、清甜中带着一丝病中慵懒气息的橘子花香,倏地钻入了顾云骁的鼻腔。
顾云骁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审视,紧紧盯着林清许:“清许,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好像……比之前更浓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闻到,但这一次,伴随着林清许的病态,这香味似乎带上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引人探究的意味。
林清许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远了与顾云骁的距离,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是……是香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之前……之前我衣柜里的一瓶香水摔坏了,可能是不小心染上的。”这个借口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顾云骁盯着他,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狐疑。
香水?什么样的香水会这样仿佛从肌肤底层透出来,而且味道如此……独特?他看着林清许惊惶躲闪的眼神,和那明显过于激烈的反应,心中的疑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绝不是简单的香水味。
但看着林清许那副虚弱又紧张得快晕过去的样子,顾云骁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他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硬邦邦地说:“……随你吧!爱去不去!” 。
"云骁你少说两句。"周屿适时开口,递了杯温水给林清许,"清许,要不先量个体温?"
陆衍也打圆场:"就是,都少说两句。清许你要实在想去画室,我陪你过去?"
顾云骁猛地转过身,语气冲得很:"你们就惯着他吧!"说完抓起外套摔门而出,留下重重的关门声在宿舍里回荡。
周屿和陆衍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周屿把体温计放在林清许手里:"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这个脾气。"
林清许握着手里的体温计,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顾云骁是真心关心他,这份毫不掩饰的担忧让他心头暖融融的。可"金彩奖"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这是他等待了太久的机会。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把体温计放回桌上。
"我去画室了。"他轻声对另外两个室友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帮我...帮我劝劝云骁。"
周屿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一个比一个倔。"
陆衍拍拍他的肩:"去吧,注意身体。云骁那边交给我们。"
林清许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珍惜顾云骁的关心,却也放不下自己的坚持。
那一刻,林清许清晰地感觉到,一堵无形的墙,在他与顾云骁之间悄然立起。一人执着地关心,却触碰不到核心;一人拼命地隐藏,身心俱疲。信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距离在无声中拉远。
林清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宿舍。走在去往画室的冷清小路上,寒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晕的感觉更重了。身体的难受,被误解的委屈,还有对秘密可能暴露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坐在画室里,对着画板上那幅承载了他诸多心血的《蜕变》,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画笔沉重得提不起来。
一种深切的孤独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顾云深。他照例分享了一幅国外艺术家的新作,并附上了一段简短的赏析。
若是平时,林清许会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但此刻,他看着那条信息,累积的委屈和疲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罕有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脆弱,回复了过去:
【有点累,画不下去了。】
他没有具体说身体的不适,也没有提与顾云骁的争执,只是表达了这种弥漫全身的倦怠感。
信息发出去后,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失态。
【是分化期的反应,还是生病了?】
林清许看着这行字,心头猛地一跳。在这个所有人都只看到他"不听话"的时候,有人一眼就看穿了他强撑之下的不适,而且精准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打:【可能都有点...有点低烧。在为金彩奖准备一组叫《蜕变》的画作,想表现破茧新生的主题,但总觉得差了点感觉...】
这次顾云深回复得很快,直接发来了一段语音。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分化期身体敏感,要多注意休息。《蜕变》这个主题...破茧的过程本就伴随着痛苦与脆弱。既然身体不适,何不将这种状态融入创作?试着用湿润的晕染技法,在色彩边界制造朦胧感。破茧不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是挣扎中逐渐清晰的过程。"
紧接着,他发来了一张高清扫描图——不是莫奈的睡莲,而是一幅展现蝶蛹在晨露中若隐若现的作品,晶莹的露珠模糊了蛹的轮廓,却让内里隐约的色彩更加动人。
"就像这样,"顾云深又发来一条语音,"在朦胧中展现蜕变的过程,或许比直接描绘结果更有力量。你现在在哪里?画室吗?。"
林清许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画室,回复道:【嗯,在学校旧艺术楼画室。想趁着还有点灵感,再修改一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顾先生。这个思路让我豁然开朗。】
信息发出去后,林清许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画笔,试图按照顾云深的建议调整画作的晕染效果。然而身体的低烧和分化期的不适让他难以集中精神,笔尖在纸上游移,却始终找不到感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林清许惊讶地抬头,看见顾云深站在门口。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大衣,肩头还沾着夜露,一手提着精致的纸袋,另一手却拿着药店的塑料袋。
"顾先生?你怎么......"
"正好在附近开会。"顾云深自然地走进画室,目光在他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先将纸袋放在桌上,"这些是之前答应给你的礼物,想着顺路送过来。"
纸袋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绝版的外文文献,书页已经泛黄却保存完好,还有几件精致的艺术小物。这原本是打算让助理明天送来的礼物。
接着,顾云深伸手探过林清许的额头,发现是有点低烧。又从药店塑料袋里取出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动作熟练地拆开包装:"想到你身体不舒服,就顺便带了点药。"
林清许怔怔地看着顾云深为他冲药的侧影。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次性水杯,仔细地将冲剂搅拌均匀,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他身份不符的细致。
"先把药喝了。"顾云深将杯子递到他面前,语气依然平静,"听你说身体不舒服,正好附近有药店。"
林清许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的手指,一阵暖意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他低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药液,又看向桌上那几本珍贵的绝版文献,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悸动。
杯中的热气氤氲了视线,林清许小口喝着药,苦涩中带着微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就像此刻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自然的在林清许身旁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在林清许愣神之际,一股熟悉的松柏气息忽然温柔地弥漫开来。
林清许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进入分化期这段时间他也了解到不少AO相处的知识,他如今很清楚Alpha随意对一个Omega释放信息素意味着什么。
"抱歉,"顾云深立即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声音放得更轻,"你处在分化期,身体不适时,我们之间做过临时标记,我的安抚信息素能帮助你稳定状态。"他停顿了一下,确保林清许理解他的用意,"如果你觉得冒犯,我立刻收敛。"
林清许这才明白过来。他确实感觉到那股松柏气息像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轻轻抚平他身体里的躁动,低烧带来的不适也在缓缓消退。
"没关系......"他小声说,耳尖微微发烫,"谢谢顾先生。"
"分化期出现反复是正常的,"顾云深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特别是你这种晚分化的案例。身体需要时间适应。"
林清许感受着逐渐平息的低烧和舒缓的神经,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他没想到顾云深会特意赶来,更没想到对方连释放信息素都如此体贴——既缓解了他的不适,又不会让他感到被侵犯。
"谢谢......"他轻声说,耳尖微微发烫,"其实不用特意过来的。"
顾云深不置可否,目光转向画板:"在尝试新的晕染效果?"
"嗯,但是总是掌握不好湿度......"
"让我看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画室里只有画笔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顾云深没有过多干涉,只在关键处给出建议。他的指导精准而实用,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明要害。
林清许偷偷打量着身旁的男人。顾云深专注地看着画作,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松柏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顾云深真是个难得的好人。明明是个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却愿意为了他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弟弟的朋友特意赶来,不仅用信息素缓解他的不适,还耐心指导他的创作。
"这里,"顾云深突然指向画作的某个角落,"再加一点群青,会让蜕变的过程更有层次感。"
林清许顺着他的指引下笔,果然看到了想要的效果。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连日来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在这个安静的画室里,松柏与橘子花的香气轻轻交融,绘出一幅无人打扰的宁静画面。
林清许不会知道,顾云深推掉了今晚所有行程,找遍了美术楼的三间画室;他也不会知道,这个男人看似随意的每个举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靠近。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顾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