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分手快乐 ...
-
六月中旬,梁季洲受邀参加合伙人举办的晚宴。鉴于何温烨既是股东,还是上个季度合作甲方,他本没理由拒绝,另外听说此次宴会陆施芙女士受邀在内,有意想让何温烨帮忙牵桥搭线。
陆施芙的丈夫正是行业一家顶尖公司的管理人,不巧的是前两个月她丈夫遭遇不幸,在一场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现在正由她接管公司。
晚宴开始时间很早,梁季洲有信心把握住机会。现场致词结束后便第一时间找何温烨碰面,他有意无意提到这位野心极强的女士,何温烨立马有了兴致。
“不过这件事我应该与梁先生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何温烨停了会转而低声说,“两个月前这起事故在新闻大肆报道过,陆女士的公司差点破产,好在她有足够的管理经验。”
“不得不说,陆女士的确能力突出。”梁季洲赞叹,转而继续说:“如果何先生愿意为我引荐自然再好不过。”
“倒不是我不愿意,自从她先生走后,他们唯一的女儿生了大病,貌似是心理上的,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陆女士为此事焦头烂额恐怕没有时间见你。这次出席见面,全靠我大哥的薄面。”何温烨解释,故作神秘地说:“不过你的伴侣钟先生,最近好像正在接触陆女士——关于她先生的股份争取。”
梁季洲不清楚钟牧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没成想此行白跑一趟。他有意避免托关系走门路,却想躲躲不过,但公司利益至上,他决定晚上还是主动找钟牧谈谈。
没一会何温烨的朋友过来同他打招呼,梁季洲借口自己出去透气先离开。
嘉宾大多聚集在前厅,梁季洲无事可做转到后园,晚风穿过密叶的缝隙,鼓动梧桐宽大的叶面。
他很快注意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灯影下,穿着素白的衫子,趴在石头上认真地摆弄卡片。
小女孩仰脸看了一眼梁季洲又继续在卡片上写下数字和符号。他迅速想起刚才的对话,立马猜到小女孩身份,蹲下来问:“你在干什么?”
女孩没回答,不愿意说话,或许不是第一次接触的陌生人没感到不适,继续安静地写写画画。
“听说你妈妈带了很多人看过你。”梁季洲发现女孩听到“妈妈”才稍微有反应。
女孩把卡片摆放好,然后准备一张张装进一个铁盒子里面,梁季洲微笑着试探:“我可以看一下卡片吗?”
女孩继续不回答他的问题,但也没有拒绝梁季洲的请求。他拿起卡片仔细看才发现上面似乎是一串编程代码。
后园里池水很清,暮色中的木槿比白天更加萎蔫,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梁季洲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远在国外的朋友,对方很快回复了他。
[嘿季洲,这应该是一串关于机器人或者车辆控制系的代码。]
梁季洲立马想到陆女士的公司曾公开宣布新项目突破,女儿对数字有惊人天赋似乎合乎情理。
他待了一会,何温烨发来了一条消息:[陆女士正在台上发言。]
梁季洲调整状态很快回到宴会,进来一眼注意到台上女企业家,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士。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眼皮不受控制得跳起来。
何温烨端着酒杯走在梁季洲跟前,和他继续聊起天。梁季洲瞥了一眼不远的台上,语气不自然地问起心中的疑惑,“那个是谁?”
“哦,那个是陆女士的外甥女,李安琪,刚从南方回来。”
梁季洲瞳孔微不可察收缩地收缩了一下,脸色越发苍白继续听着何温烨解释,“听说陆女士诉讼律师还是她这位外甥女搞定的,毕竟你先生不好说话,你应该更了解一些?”
梁季洲胸口闷得吐不出气,钟牧从没提到过任何有关李安琪的事。听到何温烨的说辞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倒能彰显他宽宏大度或者毫不知情。
好巧不巧,梁季洲目光和台上的李安琪对上,当事人还若无其事,友好地冲他微笑。
梁季洲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以身体不适为由同何温烨告别然后匆匆离场。他扶着车子干呕了几声,默认自己逃跑的行为已经被李安琪嘲笑。
手机里弹出何温烨的消息,关心他状况怎么样,梁季洲随便敷衍了过去。
回到车上,他渐渐回忆前两天和李安琪见面的细节。
那晚应酬上来了许多人,其中包括李安琪。她和钟牧高中有段短暂的暧昧关系,现在比之前更加气质漂亮,因为身份特殊在场许多人都很照顾她。
梁季洲出门去洗手间故意闹出动静,果不其然出门就见李安琪在走廊等他。
“好久不见。”李安琪冲他挑了挑眉,邀他出去坐坐,梁季洲没拒绝跟着她往外走。
“好巧,前两天我还跟钟牧见过,今天就撞到你。”李安琪顺了顺耳边的碎发,继续说:“我猜钟牧肯定没跟你说。”
梁季洲眼睛眨了下,为了不被看破勉强笑了笑,无所谓地摊摊手,“我们现在感情还不错。”
李安琪不为所动,“钟牧托我替他找了株百合,我猜应该是送你的吧。这品种可不好找,我费了好大功夫。”
他表情空白了几秒,钟牧从来没提到过。
“好了,我要回去了,毕竟我们可没什么好叙旧的。”李安琪轻易地抓住了他的表情,说完达到目的便翩然离去。
梁季洲呆愣地站在原地,可悲地想李安琪说的都是假话,但脑子里还是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故意刺激他,等他失控,钟牧再顺理成章地分手。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没抓到钟牧出轨证据,甚至当天回去并没有质问钟牧。
如今一连串的事实摆在面前,他已经有些麻木。
一直以来梁季洲编织美妙的谎言欺骗自己,不知道是气愤还是难过更多,得知前因后果的他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想打电话和母亲哭诉自己被联合欺骗的事情,最终放下手机靠着座椅发了会呆。
钟牧既是罪魁祸首又不完全是。以前他幻象各种体面分手的场面,各自好聚好散。可看到钟牧对自己隐瞒、忽视的时候,被压抑成丑陋的诅咒不断地像藤蔓往上爬。
梁季洲清楚自己绝对做不到祝福他们的地步。
他想过提出分手后钟牧将会去追求真正幸福画面,但不能是从天而降的李安琪。
梁季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冷静下来决定给钟牧打电话,被耗尽耐心的他只希望听到实话。
打了第二遍钟牧才接通,对面先说话,“什么事?”
“什么时候和李安琪见的面?”梁季洲语气不佳,直奔主题。
两人沉默了一会,钟牧思考后回答:“六月七号下午。”
“你主动接了陆施芙的委托?”梁季洲压下情绪,不明白钟牧瞒他这么多事到底是怕自己生气还是出于本身没有义务告诉自己。
“对,李安琪找我帮忙,说这个案子对她们家来说比较重要。”钟牧不仅不理解自己生气的原因,末了还装作关心:“你在哪?”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什么私自见她?还帮她办事?”即便如此,梁季洲的怒火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掀不起半点波澜。
钟牧语气温和:“别生气了,季洲,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如果是因为李安琪,我道歉。”
这句话梁季洲听来并没有任何愧疚,以及道歉的诚意。钟牧仍然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过为了避免争吵,无论对错他愿意先低头,因为自己只是个无理取闹的成年人。
“你在哪?我去接你。”钟牧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梁季洲不再说话,他世界另外一种声音不断地诱惑他、劝他分手,这样所以人都会得到幸福。
他累得不想再争,想了一会说:“你不用来了。”
钟牧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他差点忘了钟牧这个人骨子里始终遵守自己冰冷的法则,所有的情感不会影响钟牧的决定,连他也得不到一点优待。
梁季洲沉浸在自己世界终于想明白了要做个了断。轮到这个问题他想也不想,立刻向钟牧发出最后通告:“我们分开吧,我想我已经遇上更好的人。”
“是事实吗?可在我们感情持续期间你不应该这么做。”钟牧定下结论,好像只为了纠正错误的行为,梁季洲已经想象他皱眉开始讲哲学道理这一套。
“是想说出轨吗?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是你先出界了。”梁季洲说到一半,又想到刚刚他对自己评价,补充道:“还有我们之间不存在婚姻关系,说实话分开也很容易。”
“我和李安琪不是……”
“随你怎么说,我也不想管。”他不忘宽慰钟牧,“你应该庆祝自己恢复单身。钟牧,分手快乐。”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复,梁季洲不介意两人最后撕破脸皮,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对了,你尽快从我家搬出去,我计划换一批新家具。”
钟牧似乎轻松地接受这个结果,多一句疑问也没有,只说“好”。
挂了电话,他把有关钟牧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这晚助理送他去酒店过了夜。梁季洲悔不当初,如今钟牧霸占他的房子导致他有家不能回。
余迁市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气温迟迟没有回升的迹象,白日连连刮起大风。梁季洲同合作方聊了项目合同,结束后准备开车回酒店休息。经助理介绍,酒店楼顶有泳池,不过这两天气温骤降不适合下水。
停完车他接到柳敏的电话,母亲问他最近和钟牧关系怎么样,顺便叫他们周末回家吃饭。梁季洲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已经分手。
正值周末,酒店附近有个小广场,晚上不少住在周围的居民出来在遛狗、散步,比白日还要热闹。
“阿牧呢?”柳敏似乎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发觉不对劲,“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梁季洲,你又在哪里鬼混?”
“没有,我路过。”梁季洲否认反而更引起母亲的怀疑,吵着要打视频,被他拒绝。
“不是要叫钟牧吃饭吗,我给他发消息。”他心虚地只好转移话题,避免母亲再要提这件事。
柏油路面上积攒的雨水像化开般裹在街道上,马路拐弯长着颗巨大橡树,树干茂密把黑色的暮色又添上了几笔。
梁季洲漫不经心地应着,胡乱回复几句。刚挂了电话,拐弯处突然出现一辆黑色轿车不受控制胡乱地冲了过来,短暂的时间内梁季洲来不及反应。
他疼痛到麻木瘫倒在地,温热黏腻的液体糊在脸上,四肢瘫软爬不起来。
轮胎摩擦地面的橡胶焦糊的气味,其他人的尖叫,所有的声音越飘越远。梁季洲貌似做了很久的梦,最后梦境里出现一群会跳舞的冰火人,一直哼着同一首曲子。
他睡眠浅又容易被吵醒,因为太想睡觉被这曲子吵得心烦意乱,“你们烦不烦。”
不一会音乐又出现了,梁季洲似醒非醒,眯眼找到声源,没仔细观察周围,摸了好一会才够到八音盒,然后拔下了发条。
过了会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房间的窗帘突然被拉开。
他勉强看到一个身影,下意识脱口而出,“妈,你怎么来了?”
梁季洲心慌意乱顿时惊醒,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靠,确认自己穿好衣服。
亚麻窗帘、橡木地板,和一整套原木色家具,他确定这不是酒店、也不是自己的公寓。
柳敏从衣柜里帮他翻出高中校服,又整理两套衣服放在旅行包。梁季洲记不清他房间有这么多另类的衣服。
“东西收拾好了,我更希望你好好听你爸爸的话。”他听到母亲说。
梁季洲意识到自己可能回家,但很快他自己否定了这个情况。或许是连日工作疲惫带来的假象,也有可能是钟牧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他不愿意相信,又闭上了眼,等来母亲催促他起床。
梁季洲实在不甘心,甚至懊悔没有早点花完存款,没有彻底结束和钟牧纠葛,决定接连去找线索。
他几乎走遍所有印象中去过的地方:旧城区的教堂,小区的公园,新建的人工湖,全都一无所获。
所有结果像游戏代码一样早就设计好,找不到任何漏洞。最后他决定给钟牧打电话联系,却被告知空号。
一夜之间回到了高中,而钟牧消失不见,想了好久梁季洲终于接受了事实,和自己达成和解,只好先不惊扰看似梦境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