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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忘姓氏 2 ...
白狐本就稀少,九尾更是罕见。这世上本有三只九尾白狐,如今只剩下了两只。
“——闭嘴!!”
白玦反手攥紧扇柄。
洞窟被火焰映得炽亮,包围着整个黑石祭坛,红纱翩飞,仿佛也要被怒火点燃。
火刃呼啸着灼过长空,杀气凛冽,向魔族颈间斩去。
魔族拧了拧眉,反手在空中凝出一把长剑,“轰”地挡下攻势。
“过了这么多年,左护法的功力似乎不见长进啊,”白玦嗤笑道,“连我都打不过了?”
左护法鼻音“哼”一声。
权当作答。
白玦向后退一步,足尖轻点,银铃摇晃,手中攥紧了扇刀,倏地向前冲去。
灵气魔气缠在一起,微芒与深紫交织,将洞壁斩出一道道纵深裂痕。
沙尘四溅,碎石噼啪砸落,火焰烧得整个洞窟宛如白昼,刺目无比。
迟清礼缩在角落中。
藤蔓挡住了大部分四溢灵气,但衣角还是被火焰灼了一小块,烧得焦黑。
她微仰着头,瞳孔中倒映出翩飞的红纱,飘散的长发,与炙热的火。
迟清礼还是第一次见到灵气全开的白玦,九条尾巴散在火中,被光描摹得异常清晰。
美丽、强大、无比耀眼。
让她挪不开眼睛。
也是她这一辈子,也无法匹及的境界。迟清礼垂下头,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如此明艳绝世,如此金尊玉贵之人,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作为弟子?
是怜悯么、是同情么,抑或是只是沾了白狐的光,瞧着顺眼,收在身边当个有趣的小摆件?
迟清礼仍旧没想通。
另一边的战况依旧激烈,白玦步步紧逼,左护法虽多以防守为主,应对得却十分从容。
她操纵着魔气,深紫雾气聚成一只巨大的爪子,笼罩洞窟上方,直扑白玦而去。
火蛇缠绕着金链,虽纤细,却异常凶狠,一圈圈捆住魔爪,一勒一绞,魔气便倏然断裂。
左护法被击得向后退一步。
“瞧瞧,没了你们敬爱的魔尊大人,如今的魔族真是弱得不堪一击。”
白玦轻笑着,音似脆玉:“怎么,堂堂魔界左护法,连青眠山一只小小白狐都打不过了?”
左护法冷哼一声,并未多言,
她一翻手,犄角银纹亮起,身侧魔气骤然深了几分,一层一层环绕着身体,悄然聚集着力量。
白玦怎会给她喘息的余地。
火焰腾起几尺高,猛然向魔族攻去,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难以分出高下。
高阶之人厮杀激烈,可就苦了其他的一众小虾米们。
其他解冻的魔族纷纷逃窜,恰好撞上同样被解困的修士们。
两族大眼瞪小眼,气氛很尴尬。
你说打起来吧,现在似乎又不是时候,你说不打吧,两族之间不死不休,可不是什么能一起合作的友好关系。
幸好潭水外头有着一个巨大阵法,大家被白雾吞没后便各自分散,能否走出去便可凭本事了。
迟清礼也想跑,但她很可怜地被困在了打斗中间。
往前是肃杀魔气,往后是火焰壁垒,就只能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只。
她躲在角落里头,祈求火刃抑或是魔爪可以抬高一点,别碰到自己。
迟清礼正躲得好好的,藏身之处忽地钻进来一个人,蓦然抓住她袖口,把迟清礼吓了一跳。
“这位小修-修士!”
那人不由分说,顺着袖口摸到迟清礼的腰,一把将她抱住,“救命啊!!”
来人白衣蒙眼,腰间系着双鱼玉佩,原来是那位翻开书本,将魔窟整个冰封的云渺宗盲祝。
盲祝披头散发,衣服上不是火灼就是魔伤,把迟清礼的腰抱得可紧。
迟清礼面色涨红,努力把她向外推,严肃道:“女女授受不亲!”
盲祝:“?”
“你有没有搞错!”盲祝嚷嚷道,“现在是授受不亲的时候吗?!我们都快死了诶!”
她虽然用白缎蒙着眼睛,但仍旧能看见周围情形,极其准确地揪住了想逃开的迟清礼。
“那也不行,”迟清礼勉力扯开她,“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要恪守距离,保持分寸!”
盲祝:“…………”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才不管迟清礼的抗拒,恨不得变成个八爪鱼,黏在对方身上。
“这位修士,我没有丝毫灵气,岁月书中蕴含的法力也在之前消耗殆尽了。”
她哭嚎道:“你若不救我,咱俩都得死在这里!”
迟清礼还在努力推她,终于把缠在腰间的胳膊推开,道:“师尊在这里,我们会没事的。”
“你以为对面是谁!魔尊左护法啊!”盲祝还在哀嚎,“就是来十个师尊都不顶用!”
别人说她法力低微、灵根破损,迟清礼习以为常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凡有人说白玦不好,她便立刻不高兴了。
“我师尊可是九尾白狐!”她抿着唇道,“她很厉害的,不许你诋毁她。”
盲祝忽地顿了顿:“喂,你说九尾白狐?”
“嗯,”迟清礼道,“她可是青眠山的九尾白狐,是因魔族之事,才特意来我们玄苍门派的。”
盲祝一下子顿住。
她甚至都忘了去抓迟清礼袖子,任由对方躲出几尺,保持着授受的安全距离。
“白狐?白狐不是在闭关吗,”盲祝喃喃道,“等一下,难道……”
她猛地抓住迟清礼袖子:“喂,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迟清礼心中微恼,但想到之前云渺宗主的嘱托,还有这人身上的云渺宗徽,也不好对其隐瞒。
“我是玄苍门派,瑶阙峰门下的弟子。”
她道:“迟清礼。”
盲祝如遭雷劈,直接愣在了原地。
“迟-迟清礼?你怎么会在这里?”盲祝晕乎乎道,“不对啊,你不是应该在瑶阙峰上吗,那只狐狸又是怎么回事?”
迟清礼:“……?”
云渺宗之人,行事说话都如此古怪么?
正疑惑着,一只乌鸦忽地破开火焰壁垒,展翅向两人飞来,停在迟清礼肩膀上,叫了两声。
在盲祝耳中,这不过是普通的乌鸦叫声罢了;但迟清礼却能听懂她说的话:
“好姑娘,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乌鸦道:“你躲这干什么呢?那只狐狸打不过左护法的,快点逃吧。”
迟清礼蹙起眉,道:“谁说的,师尊很厉害的,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魔族?”
乌鸦:“…………”区区魔族?
拜托,这位好歹也是魔界的左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啊!
这孩子对狐狸的滤镜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差不多能有城墙那么厚吧。
乌鸦还不能直接反驳她,一旦反驳,迟清礼肯定又不开心,对她戒心更重,更不修魔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那你便瞧着吧。”
话音刚落,魔气腾然加深,陡然将火焰屏障撕开了一条豁大裂口。
五爪森森,直扑白玦而去!
白玦吸了一口冷气,她躲闪不及,勉力抵挡,右臂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极深的伤痕。
“嘶!”她蹙起柳眉。
血珠宛如线般滴落,白玦接连退了好几步,护住受伤的地方。
左护法甩了甩手,漫不经心道:“现在如何,还站得起来么?”
血线迤过手臂,顺指尖曲绕而落,片刻便在地上积起一片小血泊。
她的呼吸在颤,已是强弩之末。
“确实有些勉强,”白玦笑道,“我虽无法全身而返,但拖个魔界二把手一起死,倒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腾地,烈火飞腾,熯天炽地。
似千层浪、万丈波,又如枝头最后一朵花骨朵,于寒风中爆裂,将夜色都烧出一个洞。
左护法神色一僵,身形微退。
真要论实力,这只狐狸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青眠狐族令人忌惮的一点,是她们的“身祭之术”。
妖族虽都为灵修,但聚集灵气的方式有所不同。
人族只要有灵根便能修炼,而妖族则要经历千百年修出妖丹后,才可化为人形继续修行。
修为越高深的妖族,妖丹便越纯净剔透。
而身祭之术,便是用自己性命,换取成千上万倍灵气爆发的一个绝命术法。
左护法深知自己的实力,她可不是魔尊大人,能够硬生生挡下九尾狐的身祭之术。
倘若白玦真的下定决心,以身为祭,定然能轻松拉着自己死在这里。
她尚有事情未完成,可不能在此停步。
左护法皱紧眉头,心中只余下了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狐狸身祭!
磅礴魔气在身侧聚集、收拢,瞬息之间便凝成窄窄一道。
“去!”左护法一挥手,魔刃以摧枯拉朽之势刺出,直指着白玦心脏之处。
火焰无法防住魔刃,被硬生生撕破一道裂口,如同被迫张开獠牙,露出脆弱喉腔的困兽。
白玦近在咫尺,她还在凝神施着术法,无法分神去处理疾刺而来额魔刃。
左护法心中暗喜,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生出无数道藤蔓,似网,密密麻麻挡在身前。
她眉心忽地一跳:哪来的藤蔓?!
魔刃割开一层藤蔓,又有新的一层生出,前仆后继,如此反复,最后深深地扎入胸膛之中。
“咳…咳咳……”
枯萎的藤蔓砸落在地,露出苍白的面孔。
迟清礼咳嗽着,她微微低下头,只见魔刃穿透肋骨,血汩汩涌出,须臾之间便将白衣染透。
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白玦怔在原地,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清礼!!”
这死心眼的孩子,乌鸦心中骂了一句,她腾空而起,在烟尘中隐去身形。
“咳,咳……”迟清礼捂着嘴,血珠便自缝隙中涌出,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疼吗?其实不是很疼。
过于剧烈的疼痛斩断了感官,她晕晕乎乎的,只觉得有什么一直从喉咙里往上蹿,拦也拦不住,全都淌在地上。
蜿蜒着,似一条红色的溪。
颜色好鲜艳啊,让她想起师尊脚踝的那一条红绳,圈着纤白肌骨,缀着枚小巧银铃。
艳丽得不可方物。
困倦感涌了上来,温柔地包裹着她,迟清礼觉得很困,于是便慢慢阖上双眼。
身躯向下栽倒,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红纱轻拂过耳尖,呼喊声朦朦胧胧:“清礼!”
迟清礼眼睫低垂,她歪倒在颈侧,呼吸微弱,白衣上的血泽还在不断扩大。
“清礼,清礼?”
白玦尽可能轻声地去呼唤她,指腹压着脉络,隐着一丝她都没注意到的惊慌:“别睡,醒醒。”
红纱间的金链不止晃动,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甚至盖住了迟清礼的呼吸。
温暖、滚烫的灵气遁入身体,企图填补魔刃扎出的空洞,却又在残破不堪的灵根中消散。
迟清礼甚至无法继续咳嗽了,血液顺着唇边溢出,呼吸随时都能断裂。
“……求你了,别这样。”
白玦垂着头,洞窟中的暗色慢慢沉没,一圈圈、一层层地将她包裹起来,是阴冷而潮湿的梦魇。
她永远无法逃离的梦魇。
就像是许多年之前,白狐抱着母亲逐渐冰凉的身体,呆呆望着金纹黑衣,玩弄着沾血刀刃的魔尊。
“小狐狸,回去报信吧。”
魔尊抛了抛刀刃,懒洋洋道:“我想想哦,就说一整支队伍都被屠干净了,换几个更厉害来。”
她的身体逐渐失去温度,耳畔的呼吸逐渐细弱,倒在怀里的人正在慢慢地死去。
——白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左护法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白玦却无暇顾及,她茫然无措地输着灵气,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清礼灵根破损,根本没办法止血,”白玦声音颤抖,“怎么办……”
小幽鱼出现在身旁:“别慌别慌,女主应该会没事的。”
白玦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道:“你让我别慌?你看看她的伤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魔刃直接刺入肋骨,洞穿了心脏!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她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失控般喊道。
“还是说,这就是你说的什么关键节点?!节点就是她被重伤至濒临死亡?”
书灵被她一吼,沉默了片刻。
沉默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就像是不断涌出,染湿白衣的血。
书灵轻轻叹了口气,道:“原先的剧情节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原来的剧情里,迟清礼会不慎被魔刃划破手背,溢出的血让左护法得知她的身份,这才及时收手。”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有一种带着深深无奈、寒冷的残忍。
“……看到了吧。”
书灵道:“这就是你之前胡乱糊弄任务,随意更改节点走向的后果。”
所有细小的变化、不同的态度、不同的走向,都像是一片又一片飘落的雪花,堆积在小小的叶片上。
这些变化累积在一起,会在某一刻,轰然倒塌。
白玦瞳孔微缩,喃喃道:“后果?”
书灵道:“对,迟清礼原本应该饱受猜疑与欺凌,却因为你的保护而在瑶阙峰拥有了一席之地。”
“我不清楚其中细节,但迟清礼的状况、态度、决定,肯定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所以——她虽然不会死,但是剧情节点却从原本的小小割伤,变成了如今的濒死重伤。”
“这就是变化带来的后果。”
书灵叹了口气:“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剧情节点不能轻易改变,否则会发生无可挽回的变化。”
火焰已经彻底停歇,魔气也全然消散。
偌大洞窟中空空荡荡,静得能听见水珠渗透岩壁,滴落在地。
温热的血一层层浸透白衣,又染湿身上的红纱,就连砂砾也红痕斑斑。
没有总是水汪汪望着自己的眼睛,只有紧闭的睫,没有被欺负后微微泛红的耳朵,只有惨白的唇。
迟清礼比自己想象中脆弱得太多。
像褪色的纸,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琉璃灯,火光微弱,手一拂便会砸碎在地。
书灵确实达成了她的目的。
白玦从未如此切实、如此剧烈、如此疼痛地感受到——自己一系列行为所带来的【后果】。
。
局势可谓是一片混乱。
对千剑峰主来说,破阵并不难,难点在于如何把几名同样困在阵中弟子给找到。
好不容易集齐了人,大家齐心协力,就快要破阵时,冷不丁和刚进来的修士们撞了个正着。
几人大眼瞪小眼,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一通毫无逻辑乱七八糟的交流后,千剑峰主终于大致弄清现状。
洞内两个高阶打得死去活来,又有一堆魔族在逃难,她总不能扔下刚刚逃生的一堆修士不管跑去帮忙。
万般纠结之下,千剑峰主只好带着大家往回走,路上遇到几个逃难的魔族,顺带着便收拾了。
她回到洞窟门口,点了点人数——带来的弟子们一个不少,还额外多出了十几个救出的人。
柳知秋伤得不算太重,随意包了包手臂,便可以帮助千剑峰主治疗其他弟子。
她望了一眼静悄悄的洞窟,担忧道:“峰主,你不是说白玦尊上还在里面么?”
千剑峰主道:“尊上境界比我高上几分,对付魔族应该是绰绰有余,你且放宽心吧。”
但领头那名魔族,似乎是个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尊上一人能不能对付得过来。
柳知秋忧心忡忡,又回头看了一眼洞窟,只见魔气弥散,隐约露出个模糊身形。
白玦缓步走出,她怀中似乎抱着个人,红纱弥散,于风中轻轻飘飞。
“白玦尊上!”
柳知秋惊喜地喊出声。
可很快,她看清了白玦抱着的人。
柳知秋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目光落在白玦怀里,不可置信道:“清礼师妹?”
迟清礼闭着眼睛,白衣上满是血迹,胸口的贯穿伤触目惊心。
她就像是一小块被揉皱、被踩碎的小纸团,安静躺在白玦怀里。
“……清礼受了重伤,我要赶回玄苍门派。”
白玦疲惫道:“立刻。”
想要评论QAQ,没有评论就……就请大家吃炒肚子吧。
不想吃炒肚子,那就炒个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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