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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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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花槿见到花丰勉,激动得忘了规矩礼仪,跑到他跟前自己揭开帷帽,撒娇道:“哥哥看我有没有长高!”
“一别两年,小茉儿是长高了不少。”花丰勉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脑袋,笑得十分宠溺。
他从十三岁到十八岁都在扬州府跟着祖父读书,算是和花槿一同长大,平日里最宠爱的也是这个妹妹,两年前他回京准备会考,日常见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总喜欢搜集起来,派人送到扬州给花槿。
连小妹花柔都总吃这个陌生嫡姐的醋,觉得哥哥只宠她一个。
“丰勉成家后果然稳重不少。”唐嬷嬷扶着蒋氏慢悠悠地走过来,她伸手,将花槿的帷帽又放下去,佯装生气道:“多大人了,没点规矩,见着哥哥也不能胡闹!”
“孙儿见过祖母,孙儿不孝,两年不曾去看望您和祖父,您身体可好?”花丰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蒋氏暗自点头,心中骄傲,不愧为花家的嫡长孙,进退有度,端方有礼,不枉费老爷子费心教导,“起来吧,你有孝心,祖母心里知道,我启程来时收到家书,道你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是,父亲取名肃远,小名庆哥儿,十分调皮。”花丰勉说到儿子,笑得十分温柔,看着花槿好奇的眼睛,又高兴地隔着帷帽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茉儿当姑姑了,有没有给侄子准备礼物?”
“那当然!”花槿用手指比划着,道:“我给庆哥儿准备了个小玉牌,和祖母一同去法化寺求的!”
她可是第一次当姑姑,不由有些期待。
“小茉儿有心了。”花丰勉心里一暖,对蒋氏道:“祖母,舟车劳顿,马车已经备好了,母亲在家中等着。”
“那便走吧。”花丰勉和花槿搀扶着蒋氏上了马车,蒋氏把头靠在车璧上闭目养神。
花槿悄悄地揭开帘子的一角往外张望,京城街道宽敞,酒楼林立,小贩的叫卖声不时传来,四处都彰显着天子脚下的富贵安然。
“咳!”蒋氏半眯着眼轻咳了一声,花槿连忙放下帘子,低垂着小脑袋拿眼睛偷看她是否醒着。
“仔细风吹着。”蒋氏出声道。
五月份的风暖洋洋的,花槿在心里默默反抗,面上却一副听话的样子,学着蒋氏闭上眼睛。
“儿媳恭迎母亲!”花家大老爷的正妻吴氏端正地站在影壁前,又亲自掀了帘子,把蒋氏扶下来。
她年近三十七,红颜未老,鹅蛋脸型,标致极了,穿一身秋香色的褙子,戴着珍珠耳坠,素雅又不失华贵。
花槿跟在蒋氏身后下了马车,心里默默的想:这便是我的母亲了。
可吴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许多年不见的女儿,接了蒋氏便亲自搀着她,一路嘘寒问暖。
蒋氏注意到孙女落后了一截,停下来笑着招手道:“小茉儿怎么了,快过来。”
花槿捏了捏手指笑着走到蒋氏身旁,吴氏像是刚看到她一般,温和地道:“槿儿都长那么大了,这些年辛苦母亲教养。”
不知为何,花槿忽然想到有一年祖父生辰时,父亲母亲带着花柔去扬州府,吴氏也是这样,对她温声关怀,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但花槿知道,吴氏是个好母亲,因为她曾见着吴氏抱着摔倒了的花柔心疼地轻哄,温柔又慈祥。
蒋氏握了握花槿的手,宠溺道:“小茉儿很乖,从小便会讨老头子的喜欢,这些年有她陪着我们,日子过得快活多了。”
吴氏知道蒋氏疼爱花槿,当下便笑了笑。
一行人到了蒋氏从前居住的岁柏堂,一大家子都在等着给蒋氏请安。
花槿囫囵看过去,大约知道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便是她的嫂嫂——江氏,她怀里抱着的是庆哥儿。
穿石青色缎裳,插翡翠簪子的二夫人杨氏。
过些时候,一个个给蒋氏请了安,花槿才将人认全。
摇着折扇,一脸玩世不恭的是二房嫡长子花丰煜,他身边的是正妻白氏,娇小可人,站在一处倒是一对璧人。
一身藕粉色留仙裙的女子是二房嫡长女花榕,也是花家这一代的大姑娘,举止大方,像是个爽快人。
紧挨着吴氏撒娇的是花槿的亲妹妹,花柔,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有些娇蛮,但不掩其娇憨可爱。
蒋氏待众人见了礼,便招手让花虞上前来,汪氏乃妾室,这种场合是不能出现的,下了马车便自去安顿了。
“这是二丫头,易端明年回京述职,她和她姨娘便先随我回来了,可安排好了院子?”
花虞恭敬地行了个礼,叫了人,又默默地站去了杨氏身后,没人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屈辱和难堪。
“回母亲,汪氏走之前住的萃雅居一直空着呢,前些日子收到老爷的来信,儿媳便派下人扫洒休整了一番,二丫头便跟着她姨娘同住吧。”杨氏道。
蒋氏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些年易端不在,你独自管着二房,教养榕儿,丰煜,幸苦你了。”
杨氏抹了抹眼泪,笑道:“这是儿媳的本分,母亲言重了。”
“你是个好的。”蒋氏笑得和蔼,道:“待明年易端回京述职,你们夫妻俩便不用分居两地了,到时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岂不快哉。”
“母亲说的是,二叔一去那么多年,弟妹也算苦尽甘来了。”吴氏这话说地真心,府里由她这个大嫂管家,杨氏性子柔和,喜静,这些年杨氏与她从未红过脸,妯娌间相处得十分好。
杨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是眼神有些迷茫,她这么多年忍受夫妻分离,临到头快要团聚了,却感受不到几分喜悦。
或许是因为今日见到了一直在凤阳府照顾花易端的汪氏,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出来的,早就不是当年内宅里安分柔弱的姨娘了。
杨氏努力在脑子里回想与花易端恩爱的日子,却觉得越来越模糊,也许,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恩爱过罢了。
正厅里其乐融融,好不热闹,话最多的莫过于二少爷花丰煜,读书不在行,但逗趣十分了得,手舞足蹈的,连蒋氏都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花槿紧挨在蒋氏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杏仁露,忽然见吴氏身边的花柔睁大眼睛瞪了自己一眼。
说起来花槿与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那年她跟着父母去扬州府时,见着花丰勉送给花槿的小蹴鞠,觉得有趣闹着要,花槿不肯,她过来抢时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
吴氏闻声而来,抱着她好一顿疼惜,顺带责怪了花槿几句,无外乎没有做姐姐的气度,小小年纪心眼小之类的。
花槿龇了龇牙,瞪了回去,瞪完又觉得自己十分幼稚,便掩饰地咳了咳,低下头继续懒散地喝着杏仁露。
晚膳时花易博方下值回来,他如今任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公务繁忙。先给蒋氏请了安,又对着多年不见的二女儿夸赞了几句。
一家人一起在岁柏堂用了饭,至辰时方散。
花槿揉了揉僵硬的脖颈,边往床上走边忍不住打呵欠,紫纹给她放下床幔,轻声去了一旁的耳房歇息。
微弱的烛光透进来,花槿看着外间模糊而陌生的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她在扬州的伊兰小筑,而是京城花府里的听风阁。
吴氏安排的这个院子离蒋氏的岁柏堂最近,院子里有棵郁郁葱葱的松树,用一片竹林和其他院子隔开,清幽静谧,闭上眼睛还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姜馥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邢雪榆沉默地坐在下首,听着她母亲赵婕不停地抽泣抹眼泪,她有些后悔自己走官道,提前了几天回来。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邢雪榆无奈道:“母亲,儿子还不想成家,您就别操心了。”
“胡闹!”邢正垣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一边的赵氏一个激灵,他怒道:“你如今都二十二了,不想成亲想出家当和尚?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不答应!”
“是呀榆儿,咱们都和花府互换过庚帖了,花府的文定前几日就到了,这门婚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你若执意不肯,不是毁人家姑娘的名声嘛!”赵氏帮腔道。
邢雪榆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她心里有些烦躁,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冰冷,“我亲自去花府退亲!大不了到时就对外道我有病,不能人道,尽量不连累花家小姐。”
邢正垣气得指着这个不孝子,说不出话来。
赵氏也被气地不轻,她猛地站起来,“你若真用这个理由去退亲,回来看到的就是你母亲的尸体!邢家三代单传,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这是要邢家绝后啊!”
邢雪榆被她这阵势吓住了,连忙去扶住赵氏摇摇欲坠的身体,赵氏拉着她的胳膊,哭道:“我儿为何不肯成亲?将来我和你父亲百年之后,你连个嘘寒问暖的枕边人都没有,孤苦伶仃,茕茕孑立,为娘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啊!”
赵氏悲伤过度,情绪不稳,竟真的晕了过去,邢雪榆脸色苍白地看着邢正垣把她抱到内室,过了一会儿,赵氏悠悠转醒,仍用绝望的眼神祈求着邢雪榆。
邢雪榆闭上眼睛,握着赵氏的手在微微颤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