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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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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谦在江仁的旧宅里过着被软禁的生活,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真的体会到金屋藏娇是什么日子,不怪陈阿娇千金买赋。然而,警醒如他,即便被江仁掐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也依然能从他每日归来的神情中,判断他和阿尔达的缠斗是不是占了上风,他的夺嫡路走得顺不顺利。
每当江仁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乖顺地配合,甚至雌伏在他身下,是一些微妙的招数,让他丢兵卸甲,每次当他这样,第二天,江仁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好像又有了和天地斗一番的精力;而当江仁高兴的时候,他反而要给这位王子钉子碰,让他折腾出一身汗,而后在这个档口,开口跟他开一些市侩的条件。
这听起来像是秦楼楚馆的把戏,现在顾谦在江仁身上用的得心应手,难怪那些江南才子,那么喜欢流连于烟花之地,还以为歌姬妓女成了自己的知己,原来天下最美的爱情故事,也都是因为不爱才能写成。
顾谦在这里过了很长一段安生日子,可见,江仁与阿尔达之间过去频频背刺的事,现在也成了定局了,看到江仁送到这里的贡品越来越多,越来越名贵,也知道他在政局上是何等的顺风顺水。
甚至有一天,阿叶送来了一瓮酒。酒在北漠就像江南的水一样,触手可及,但这一瓮却不同以往,打开是就是一股醇香扑面而来。
“这什么酒?怎么味道这么奇怪?”阿叶眼馋,于是问他。
顾谦笑了笑:“这是黄酒。是用江南的糯米酿的酒,可惜没有蟹,温一壶黄酒,要吃一口膏蟹。”
阿叶舔了舔唇:“郎君,你说的我都要馋了,蟹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人间美味。去取个碗来,蟹是没有了,酒你尝尝。”
阿叶雀跃地走开,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碗,顾谦将碗填满,阿叶啜了一口,眼睛一亮,旋即整碗下了肚,喝完之后擦了擦嘴:“好喝!”
顾谦看他就像看邻居的小妹,阿叶年纪不大,到底还是小孩子,总还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殿下怎么会有江南的酒?”阿叶问。
“或许是狄兰的商道又回到他手里了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殿下能行,看谁以后再欺负我们。”
顾谦莞尔,没说话。心里却猜,江仁或许还真的压过了阿尔达一头。
“阿叶,尔旗最近怎么不见他人了?以往殿下来的时候,他不是也会在吗?”
“您不知道?他被派去东边的营地了。”
顾谦的脑子转了转,哦了一声,果然如此。
东边的阵线一直是季辽的势力,尔旗怎么过去了?难道说,江仁把季辽手下的势力也瓜分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将思绪倒回,联想他来旧宅后江仁的表现,似乎杭俭来看他后,事情才走入了转折点。
是杭俭在帮他?
顾谦的心弦又紧绷了起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阿叶,鄂尔格最近来了什么贵客?”
“没有啊。”她答得天真烂漫:“殿下除了这儿,平日都很少呆在鄂尔格了。”
杭俭这次不会在北漠久留,如果是因为他,那么江仁收编势力之后,他也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阿叶。”顾谦叫住了正往门外去的阿叶。
“啊?”
“去城东的集市问问,那儿有没有卖桂花蜜,我能配酒喝。”
“那是什么东西?殿下那儿或许就有。”
“是一种江南的花酿成的蜜,北漠很少有人买,我不想这点事也要麻烦殿下。”
阿叶了然地点点头,想着确实如此:“那成,我等会儿就过去看看。”
“谢谢,这是千万别让殿下知道,他不爱这里的消息走漏出去,你只问那几个皋国的行商就好。”
阿叶也没多想,拿着顾谦给的钱就出了门,待到晚上才回来,垂头丧气地说问了几个,都说没有这东西。可顾谦也没再多说什么,之后也就没再提及,她只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江仁照旧来了这里,顾谦见他步伐轻快,就知道他又是心情大好。于是在厅堂里插上了向日葵,煞是鲜亮迷人。江仁遥遥地望见着金灿灿的几株花,又闻到了佳肴香气,他在庐州的时候,就很羡慕当地的人间烟火,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种凡俗的温情让他惬意又快乐,以至于他伸手就忍不住将顾谦抱了起来,顾谦一歪头只见阿叶在旁边看着,抿着嘴笑,心下怪难为情。
“你干嘛!”顾谦笑着推他。
江仁知道他的心思,但手不松,只是歪过头看他:“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给我送了酒,我自然要谢你。”边说,边往酒盅里倒酒,拿起来往江仁面前送:“温过的,还放了点姜丝。”
江仁不愿放开顾谦,叼着酒盅,仰头就把小小一杯饮了下去,还是顾谦将这酒盅拿好,重新又放回桌上。
“这杯子真小,不经我这一口。”江仁抱怨。
“小才能饮出它的好,你坐吧。”
江仁屁颠屁颠的,终于知道坐下了,忽然又疑惑起来,抬头问他:“你真没事?”
顾谦只是笑,倒了一杯酒,又递到江仁面前:“你喝不喝了?”
江仁才不放过这样好的机会,接过就被美滋滋地仰头灌了下去,又说:“别的都好,就是没有蟹。”
阿叶噗嗤乐了:“殿下和郎君说的话一样呢。”
“哦?”江仁饶有兴致,抬眸就看见顾谦低着头,一脸羞赧,煞是可爱:“那是我和他心有灵犀了?”
“郎君,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阿叶懵懂地问。
“他喝醉了别理他。”顾谦的余光瞥见江仁粘着自己,于是便吩咐了阿叶下去。
独留二人。
“还没喝两口就上头了,你还是大杀四方的王子呢。”
江仁略施巧劲,将顾谦一把打进怀里,牢牢抱着,在他脸上啄了几口:“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醉翁么?我看你就是个醉鬼。”
“哈哈哈哈哈!”江仁乐翻了,这才有点书院时候的味道了。
“给我夹快肉。”
“夹了你也要放开我才能吃啊。”
“那你喂我。”
“得寸进尺。”话虽这样说,但顾谦还是老老实实的,把筷子上的肉送到江仁嘴里。
江仁一边一口咬住,眼睛却像要吃人似的看着顾谦,坏心地手一松,让险些以为自己要掉下去的顾谦牢牢攀着自己。
“你,你吃饭!”顾谦嗔他,脸红得能滴血。
江仁不知怎的,忽然叹了口气,将脸埋在顾谦的脖颈间。
“怎么了?”
“没什么,”江仁默然了一会儿,才有说:“想我娘了。”
顾谦感同身受,轻抚着他的头。
“你娘,以前真的住在这里吗?”
江仁点点头:“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开心的日子。”
“难道她在国王身边不开心吗?”
“你知道,在一个多情的男人身边,总是不会开心的。况且她也并不善于和人交际,在皇宫只有痛苦。直到有一天,她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不明不白地死掉。”
顾谦沉默听着,听他娓娓地说着,不由涌上一股对他的同情。
“不要爱上一个会做王的男人。”
说完了这句话,江仁却又笑了:“我忘了,你也不会爱上。”
这句话是多么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