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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渔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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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安珺刚入社会,那时候的二十岁是大人了,可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也可以工作了,安珺毕业以后去当了一名教师。二十岁的姑娘,放到现在是个孩子,放在当时已经是可以工作的成年人了。刚入职,安珺经验不多,一切都很糟糕,焦头烂额,因为是新人,不懂得地方有很多,犯的错误也是数不胜数,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焦躁的状态。到了深夜还在备课的时候,委屈的感觉就会一股脑儿袭来,想着干脆辞职算了。这样的想法有过很多次,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辞职,她咬牙坚持到了最后,等她终于开始上手的时候,她就发生了意外。
二十年前的周凯是一个很安静的男孩,不敢和别人说话,活在自己小小的天地里。安珺注意到他,是在一次作文课后,像所有语文老师一样,布置了一篇我的梦想。都只是小孩子,刚升入小学,写出来的最多也就一百字的大白话,梦想也是千篇一律的,科学家之类的。只有周凯,写了两三百字,梦想居然还是成为一个渔夫。这对于安珺来说是惊喜的,她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她开始注意这个孩子,不自觉地给这个孩子更多的关注。
慢慢的她开始发现,这个孩子过于安静,上课不举手,下课了也是一个人呆着,看着小伙伴们玩闹,眼神懵懂。一个六岁的孩子可以调皮,可以任性,可以活泼但是不应该这么安静,小小的年纪脸上只是沉静。她忍不住去问负责的班主任,去问问他的家庭情况,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安静。
“周凯啊。”负责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他之前和爷爷一块儿住,父母离异,他父亲再婚,就把他丢给了他爷爷,去年他爷爷死了,他就被接回来了。那孩子从小就在爷爷身边,他爸一年都不见得会去看他一回。他妈更加不用说,自从离婚后就没人再看过她。据说是跑到外面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总之是个可怜的孩子,对了安老师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随便的问问。”安珺笑笑。
知道这些以后,安珺下决心要好好教那个孩子,想要给他更多的关爱。上课的时候,总是请他发言,每次讲完都会鼓励他,给他一个微笑。就算他答不出来,安珺也会温柔的说:“没关系哦,就算不知道也是没有关系的。”羞怯的男孩开始有了笑容,他有了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开始变得活泼起来,也开始和周围的人交朋友。
“我可是非常努力的去让他改变了,看到他一天天的改变,我感觉自己的努力都有了回报,那时候觉得当老师真是一份不错的职业。”安珺坐在地上,想起对她来说还是不久前的记忆,微笑着,明明在她记忆力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现在居然成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她无比欣慰,她也担心过这个孩子以后会怎么样,也想过去找他,但是又害怕看见他过得不好又无能为力。现在在这里遇到他,看见他真的回到了海边,她感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最终还是实现了他的梦想。
“他很厉害,成长的很好。”谢其军拍了拍她的头。
周凯在后面和安珺说过,他喜欢海边,因为从小就在海边长大,他的爷爷是一个渔夫,靠着这份工作把他爸爸供出来,可惜他爸爸是个白眼狼,去了大城市读书以后再也没回来过。什么都不说就结了婚,然后又离了婚,然后把孩子扔到这里,再也不管周凯了。每当说到这里,爷爷就会边抽着烟边说“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读书,让他和我一样当个渔夫。”周凯这时候就给爷爷倒杯茶,抱着爷爷说:“爷爷,我以后要当个渔夫,永远和爷爷在一块儿。”
周爷爷笑着用烟枪敲一下他的头“你可不能当渔夫,爷爷可指望你读书以后挣钱了给爷爷好日子过呢。”
周爷爷还没等周凯长大就去世了,没能等到周凯给他好的生活,也没能再继续照顾周凯,他走的时候是不安的,抓着周凯爸爸的手告诉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周凯,周凯爸爸应下了。但是周爷爷也没合上眼,放心的离开,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照顾不好周凯。
周凯到了新家,有了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弟弟,他的妈妈不喜欢他,他的爸爸也不管他。他很害怕,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呆在这里,想回到海边,想和爷爷一起生活,但是爷爷死了,他回不去。
但是后面他遇到了安珺,他知道这个老师对他抱有善意,鼓励他,给他微笑,会给他小零食,也会听他讲海边的故事,会心疼的看着他。他对她说他想当一个渔夫,她没有嘲笑他,微笑着点头说:“这是一个很伟大的梦想,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梦想。”
他高兴极了,大人们也逗趣般的问过他以后要做什么,他小声的告诉他们想做一个渔夫,大人们都会笑做一团,他的爸爸皱着眉说:“你以后别这么出去说,太丢人了。”他的“妈妈”阴阳怪气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乡下来的。”他以为自己的梦想很丢人,但是有个人和他说他的梦想是伟大的,这怎么能使他不高兴呢?
他的老师不仅从言语上支持他,还给他买了书关于海洋的,他不知道家门前的那片海原来有那么多的学问,他的老师告诉他如果想成为一个好的渔夫不好好学习是不行的。他相信自己的老师,有人支持他的梦想,没有比这更激励他前进的东西了。
但是他的老师也离开了,像他的爷爷一样。他又是孤独的一个人了,不过这一次,他已经可以努力的克服这个困难了,她鼓励别人和他一起玩,也让他加入别人,他交到了朋友,他的内心也足够强大。他知道自己已经有能力走到最后,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渔夫,就像他和爷爷和老师说好的那样。
他毕业后去做了程序员,赚了钱回到家乡开了酒店,买了条渔船,出去捕鱼,捕到的海鲜都在酒店里贩卖。
“我好高兴啊,他成为了渔夫。”安珺觉得自己快要高兴的哭了,这是她醒来以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谢其军轻轻抱住她“你很棒,因为你的关系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安珺摇摇头“他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的努力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谢其军摸了摸她的头,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再见到周凯的时候,是在他出海回来后,收获颇丰,看见谢其军高兴的冲他挥手,告诉他一会儿来吃海鲜,他请客。安珺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走上前仔细看他,看他忙着把东西卸下,送到厨房里,满头大汗但是却一直是开心的模样。
“很高兴见到你,周凯。”安珺站在他身旁说。
周凯猛地一回头,什么都没看见,分明是听到了声音,是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近,就在身旁,但是什么都没有。他有些好奇的问周围的人“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搬运的工人都说没听到,周凯摇摇头,是不是自己没睡好产生了幻觉,但是那声音明明很清晰。
这个举动把安珺吓了一跳,也把谢其军吓着了,周凯怎么能听见她的声音?她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工作。
“其军来来来,快看看这些东西,你说你要吃什么,我全给你端上桌。”周凯很热心的把谢其军拉过来,指着水箱里的海产,问他要吃什么。里面有很多样式很奇怪的鱼,知道这些都能吃,但是谢其军看了那副样子就不敢随意的吃,只点了几条看起来不是很奇怪的鱼和螃蟹。周凯知道他对这些样貌奇特的海产有些抵触,也就没为难他,依着他的想法让后厨给做了出来。
刚捞出来的海鲜加上厨师的手艺,这顿海鲜大餐可以说是十分的鲜美,谢其军不怎么吃海鲜也停不下筷子。
席间,谢其军装作不经意的问他“周凯,你怎么想着来这儿开店啊,不是说,你原来是干计算机的吗?怎么来这儿开酒店了,是想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吗?”
周凯放下酒杯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本来就是这里人,就是小的时候离开了,一直想着能回来,所以最后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想着开酒店呢?”谢其军接着问。
“其实我想做的不是开酒店,是当渔夫,但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又开了家酒店,想让自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当一个渔夫。”周凯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接着说。
“当一个渔夫?这样的梦想还挺少见的。”谢其军说。
“你用词还算委婉的,我小时候和别人说的时候,别人都骂我,说我傻,我后来都不敢和别人说了。后来有一回,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关于自己的梦想,我当时写别的,也写不出来,就写了这个上去。本来是等着被老师骂一顿,结果反而被老师夸了。要不是我那个老师,我早就放弃这个梦想了,我是真的很感谢我的老师。”周凯似乎是喝多了,脸也红了,眼睛也红了。
“你很幸运啊,遇到了一个好老师。”谢其军看着安珺说。
“我是很幸运,但是我的老师很不幸,二十岁就出车祸死了,年纪轻轻的。但是啊,她真的帮助到了我,我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周凯点起一根烟,慢慢的抽起来。
“我很感谢周凯,因为他我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事无成的。”回去的路上,安珺和谢其军说。
“你本来就是很优秀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一些。”谢其军没想过,她二十岁就开始工作,也没想到她的工作帮助了别人。她就像她展现给他的一样,善良而且有力量。
“我也是改变别人人生的人啊。”安珺有些俏皮的说。
“你改变的不止周凯的人生,还有我的人生。”谢其军认真的说。
“是好的改变还是坏的改变?”安珺意有所指的问。
“好的 ,所有的都是好的。”
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她的出现,对他来说都是好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