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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披风与月事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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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黄不拉几的东西犯愁,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皇帝爷的披风,因着后半夜天转冷了,纠结之下还是披在身上先。
又想着大家都在睡着我一个人醒着也是不对,被人瞧见莫不要被多加盘问或者当成刺客啥的,就干脆如他人一般睡下,装睡我是极在行的,想着醒来之后就死咬自己啥也不知道吧。
反正我本就没有拿过,我不信还能真被屈打成招冤枉至死。
连清他们几人来换班的时候,我远远听到他们的抽气,她应该是一眼看到殿外几个姑娘都睡着,这事可不小,连清赶紧吩咐她们手帕沾上露水来点点我们的额头轻手轻脚把我们唤醒,她在这殿里年头虽不及端柔和锦儿,但也比其他丫头久,说话尚算有点分量,大家都照着做了,她便走向死角只有一个人的我这边,我听着她已经站在身边却是没有开口,我等半天不见动静只好自己“醒来”。
睁眼后,我只见她看着我身上这皇帝披风蹙眉沉思,不知魂在哪里,我开口,“连清姐姐,到换班时辰了?”
连清见我醒来,迟疑着问,“昨夜可是出了什么事,身上怎的盖着皇上的披风?”
我当然是假装不知,说,“我也不知道,昨夜不知怎的恁是困了,夜里觉着凉,还打了个喷嚏,早上身上就多了个披风,姐姐怎么知道这是皇上的披风?”
连清不答,我也知道我这种装傻的问题没有啥回答的必要。
在宫里只有皇帝的披风可以用上明黄色的绣线。
连清蹙眉犯愁地说,“高公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皇上还有半个时辰上朝,你身着这披风出去,被别人见着,怕是要出事。”
我思酌了一下,把披风抱紧,突然有了主意,我对连清说:“这北角隐蔽,我把披风折好塞在裙底双腿夹住先站着值夜,你就说你腹痛先回去,待皇上上朝之后你带上一捆绣线再来替我,把披风绑腿上,是不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找地方扔掉?”
连清想了下便知道荒谬,可眼下时间紧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看来也是只能认同,不过,她担心我:“还是我先替你藏住,你值了大半夜了,先回去休息半个时辰,等会皇上走了再来处理这披风。”
我真是感动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的小清清。那我先回去泡个脚,等下就过来哈,辛苦我的小清清了。”
连清见我离开,还不放心地嘱咐:“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不然娘娘定是会要了咱们小命的。”
我心下愧疚起来,着实不该连累连清的。
连清入宫已经4年了,家境原是不错的,前年家里哥哥获了罪被降职远调后,原在别处做淑婢的她被调到了凤翔宫做贱婢,年前放宫她没能有幸放宫出去。
这些当然不是连清自己说的,是连清当值的时候,雪枝和我去膳房传膳的时候说的,雪枝还非常感慨,家里人犯了事,不知道连清会不会同静嬷嬷一样在宫里老死。
我说难怪。我初到凤翔宫时就见淑婢有意整理她,我是一向不喜欢这种欺人之事,直接开口顶撞了那位淑婢,被罚了好几日不能吃晚饭,夜里擦拭园子里的廊木,连清偷偷给我送来了一些果腹的馒头,我知她是把自己的口粮省下给我,我就悄悄带她摸去了膳房偷食,连清不肯吃,还是静嬷嬷过来了才肯和我一起吃点。
当然,我并未只对连清如此仗义,愿意和我走近的雪枝,秀梅我也都常常偷带好吃的给她们。
日子已经如此辛苦了,不吃点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后来连清与我要好,大约是从雪枝那听到她家里的事的时候,我偷偷给她塞了大把银票让她看看能不能打点下家里的事情,她虽没有收,但待我很是照顾。
我到房中后,赶紧打了热水泡脚,之前他们见我泡脚都要笑我没有主子命还搞主子排场,我一人发了一百两银票之后,大家便对我都比较恭敬,不再找我和连清麻烦,也有想要巴结我的,我并不给什么好脸色,也不提自己家里的情况,他们也就散了。
我舒服泡了个脚,然后躺在床上,听着殿里的动静,听到皇上的御辇出了凤翔宫,我赶紧将雪枝的针线塞到怀里,然后往凤翔宫正殿走过去。
远远看到了娘娘身边的大丫鬟云秀,当初我为着连清惹怒她的事情,让她有阵子无比讨厌我,直到我奉上的两百两银票才好转。
现在不是我该出现的时间,所以她看到我便蹙眉问:“怎的,还有没有规矩就这么横冲直撞过来?”
我忙解释说:“秀主事,刚才换值的时候连清见我脸色不好,担心我忍了毛病来值夜扰了娘娘清净,让我先回去看看,我刚刚喝了杯热水觉得舒爽很多,现在来和她换值。”
云秀舒眉说,“嗯,去吧,连清越发懂事了。”
连清长得好看,娘娘不喜这样可人的姑娘近身伺候,怕被皇上瞧上,所以连清在外院总是做拔草,清扫的工作,值夜也总是会安排在远离正门的北角,但凡能让皇上瞧见的地方连清都是不能出现的,皇后娘娘谨慎的紧,一点险都是不肯冒的。
嘿嘿,这些也是雪枝和我说的。
所以我刚刚这说法自然是要误导云秀,让她认为连清识趣避着能见着皇帝爷的机会。
我来到北角,连清裙下的双脚夹着叠好的披风一动不能动,看到我像是松了口气,估计已经站的脚麻了,自裙子下面取出叠好夹在腿间的披风,然后帮我看着风,我把披风往大腿上绕起来,左腿两圈,右腿两圈,然后用绣线扎起来,还未扎好,听到有动静,有人往北角走来,我赶紧放下裙摆,夹紧双腿。
我眼神示意连清说,“连清,你该回去休息了。”
连清意会,说,“嗯,那你好好当班。”然后开始往外走。
云秀领着高公公,出现在转角,向我们二人走过来,云秀尖着嗓子问,
“还不见过高公公。”
我和连清赶紧行礼。
高公公清了清嗓子,问,“昨晚是谁在这北角值夜?”
我想着不好,难道披风一事东窗事发?
高公公来问可不就是皇上来问,那是好是坏可说不准。
我看了一眼连清,想着她还有哥哥还有家人,我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便抢在他回答之前说了,“回公公,是奴婢!”
云秀眼神一闪,说,“小丫头公公面前不可胡说,你刚才不是说了是晨起来替值的么,刚才我们看了内事官的记录,昨夜该是连清值夜。”
连清正要说话,我抢说,“回公公,奴婢没有胡说,昨夜值夜的确实是奴婢,内事官那边安排的值夜奴婢之间有时候也是会做调换的,只要不影响工作,内事官那边一般也不管,因为虽然内事官毕竟不是女孩家,也知道女孩总有时候是会不方便的,所以对奴婢门偶尔换班也没有太过严厉。”
高公公是是提起调子,哦,一声,看向连清。
连清只好顺着我的话说,“回公公,昨夜奴婢确实是身体不便,怕惊扰了皇上和娘娘才央求桑婵和我换班的。”
高公公满意地笑了,转身对云秀说:“皇上将将跟我说昨夜和娘娘聊天时见着北角窗棱上影子特别直挺,说也希望自己的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也能这么直挺的,觉得这个影子提醒了爷勤政勿惰,我寻思着那不如直接把这影子的主人调去御书房,让爷能时刻看到,便自作主张来跟娘娘要人,谁料娘娘还没起,云秀可做得主把这个六等丫头让给我呢。”
我惊了,看了看连清,她也是一脸惊讶。
高公公当然是随口胡诌,皇上要人,娘娘们哪有不给的道理,公公们自然得顾着主人的面子生搬这样的理由,来缓和帝后的夫妻关系,奴婢们在这后宫也都生出了些七窍玲珑的心思,云秀自然也是马上懂了公公的意思,便笑着说:“公公说笑了,云秀一个下人怎做的主,但奴婢在娘娘身边这些时间也是知道的,娘娘一心希望万岁爷好,若是一个小婢子能让万岁爷开心,娘娘自然是开心能让她去服侍的,公公且先领她去,待娘娘醒来我禀报一声便是。”
到皇上身边伺候的话,待遇会比在宫妃身边好么?
我脑子里闪了下这念头,觉得并不好会好,这一去,娘娘必定觉得我们有心引诱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成了宫里无名井底的沉尸了,且连清还在这的话定是要被娘娘那边寻衅责罚的。
我赶紧开口:“回公公,连清入宫许久,相当懂事,她去万岁爷身边似更合适,奴婢入宫未久,宫中规矩都还需要嬷嬷和淑婢们指点,怎担得起皇上上身边值夜的重担,公公不如择了连清...”
我看了一眼云秀,补上后半句“或者云秀淑婢,他们都比我懂事的多”
高公公不高兴的“还是个挺有主意的丫头,怎么,对皇上的安排不满意么”
我不解,我觉着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地圆融的表达了,怎么这公公还是生气呢,只好说
“奴婢不敢”
高公公却说,“罢了罢了,瞧着是两个丫头感情不错,那都一起去吧,爷身边也缺机灵丫头。云秀,你安排下。”
云秀低头应着,但背着高公公对我和连清投来了怨毒的眼光,吩咐着,“你们俩个先跟过来。”
我起身,不慎把扎着披风的绣线绷断了,于是披风从裙底滑掉在了地上一角。我脚绊着披风摔了一跤,刚好整块披风都差不多露出来了。
云秀本来看着一角时便大叫,“你这丫头藏着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她住口了。
披风那明黄色的内面就这样露在了其余三人面前。
她可是做完在内殿侍奉的,这皇帝的披风连清都能认出来,云秀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披风上竟然沾了点点血迹。
连清,云秀和高公公都盯着披风,神情各异。
我,十五岁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尴尬羞愤,我整个脸已经是猪肝色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我来月事了?用皇帝披风来做月事带了吗?我还没这么嫌命长。
于是我只好沉默,任另外三人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高公公此时开口了,“陛下赏赐的东西要小心收好,不可拿出来亵渎。”
我赶紧把带有血迹的披风再折起来,小心地捧在手里,跟着高公公和云秀。
心里默默埋怨上苍的残忍,我一直等着但一直没来的月事,第一次来的时候,竟然用了皇帝的披风做了月事带,用也就用了,偏偏还被这么多人撞见,真是要羞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