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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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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咏稼一脸愧疚地看着她,她是兰蕊儿唯一的朋友,而她这辈子,除了梦桃,也只有和兰蕊儿能这样促膝长谈。
“我……王爷答应了事后会好好安排,你不要多想,我们总有办法的。”
这个“我们”说到了兰蕊儿心坎里,她突然上前,搂了范咏稼的腰,脸靠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枕头下的银票,是你放的吧。你快拿了还回去,别为了我,害了自己。”
想起上次她被自己吓到失神,兰蕊儿重新坐好,嗤嗤笑,解释道:“你放心,我们当姐妹,不做蕾丝边。”
范咏稼帮她把有点凌乱的头发抚好,轻声道:“不必担心,那银票,是王爷给的,过了明路。我记得你说过,八千两就可以回家,那你……现在想回去吗?”
兰蕊儿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抿了一下嘴,又松开,幽幽地道:“有时候想回去的,在这儿没得什么指望,苟活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是有些舍不得你,可是,我只怕不得不走了,我身上出现了一些症状,和我在现代的身体,是一模一样的。”
她拉着范咏稼的手,去摸自己身上肿大的淋巴结。
“这是淋巴结,淋巴跟血一样是全身跑的,所以这里病了,不及时治疗就会引起身上各处都病。我在那边因为自己只顾着玩,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兰蕊儿这样的,应该是早期。”
范咏稼满脸是泪,站起来说:“你等着,我去求王爷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王爷很得宠,他能找太医找御医,他人很好,肯定愿意的……”
兰蕊儿拉住她,笑着帮她擦擦眼泪,解释道:“这个病,在科技十分发达的我们那,都只有一定的治愈率,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家家,这是老天爷在逼我改正错误,我本不该来,占别人的生命,偷别人的人生,即便不是我本意,终究不是正道。错了就是错了,我想过了,如果现在回去,还能赶上跟我爸妈告个别,痛痛快快死掉,不再拖累他们。只是……我用了你的钱,一旦回去就没法还你了。我记得协议上写着,只能魂穿,不能带物品。”
范咏稼赶紧摇头,道:“钱不打紧,我这还有,只是,拿了银子,交给谁,你又怎么回去呢?”
兰蕊儿吸吸鼻子,说:“我过来时,那香霓说了,说要是我们后悔了,八千两银子能换回去,但只有一次机会。”
“香霓是谁,上哪能找着她?”
“就跟尼姑一伙,手上戴一串细细的金镯子,一动就叮叮当当的那个。我刚过来时头晕,没完全醒,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跟她说:香霓,9号是不是没成功?这法器怕是不好使。”
是那富贵姐姐,范咏稼又站起来,急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人问问看。”
既然蕊儿要回去,那边又是垂死状态,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
范咏稼把愧疚化作动力,抛开素日里谨慎的性子,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怕被人阻拦,她从怀里掏出那黑乎乎的小令牌,紧紧地攥在手上,把刻着青龙的正面亮出来,让人人都看得见。
一路行到流坡山,门口守卫见了令牌虽态度尚好,却仍旧拦了。
“等着。”
范咏稼长长地呼了口气,焦灼地等着里面回话。
守门的侍卫报给阶梯下侍卫,再一层层报到里面,很快,便听得里面高声道:“范咏稼,允见。”
范咏稼往里走,另一位大人往外头走,正是那管府里管采买的化蛇大人。
范咏稼顾不上行礼,只略点头就越过他,快步上了台阶。
化蛇看到了她手里的令牌,挑眉,施施然出去找人问信了。
范咏稼进了正厅,噗通一声跪下,急道:“求王爷恩典,帮忙找找那香霓。”
“起来回话。”这是溪边大人。
人都来了,不必操着令牌求通行,她趁着起身的功夫把令牌收好,抬眼去看上边。
王爷没在,只有溪边大人。
她心里着急,长揖过后,又问:“大人,那出家人和香霓小姐,可抓着了?小的有要紧事,想问她一问,不知……”
“何事?”
问这话的却不是溪边,而是从内室出来的楚王。
范咏稼赶紧跪下,重磕了头才回话:“禀王爷,甲字号病了,她……”
本想拿香霓身上有救命药搪塞过去,刚要张嘴又觉得羞愧,说谎话本就不对,何况是对心地那么好的王爷,不妥不妥。
于是,她改口实话实说:“她知道错了,想回那边去,回自己爹娘身边。那香霓有法子……蕊儿本性善良,在那一处身患绝境,来这儿只求一条生路,并不知道会占了他人性命。王爷,生命可贵,蝼蚁尚且偷生,她留恋世间,想多活几日,这算不得大过。还请王爷开恩,帮她一把。若有什么责罚,我愿承担。”
想到王府办差,应是有筹划的,怕这样贸然打乱,无法说服王爷。她又继续说:“王爷,这些人的真身去了哪,她们这些外来人,也是不知的。索性问不出来,不如先拿她一个试试,蕊儿走了,那真的兰家小姐说不得就回来了,且这一找,不就能连藤带根找到后头那人吗?”
她说着说着,期盼地抬起头去看已经走到厅前坐好的楚王。
楚王垂眸写了几个字,抬起眼皮问她:“那龙井茶酥味道如何?”
范咏稼一怔,然后木木地答道:“单吃略苦,配茶喝合适。”
楚王左手一摆,许是怕她看不懂,又道:“申时一刻来回。”
范咏稼退出来,刚才慌神不及细想,现在一琢磨,回了自己院子,先跟兰蕊儿说一声,再钻小厨房里做茶点。
申时未到,消失半日的梦桃终于回来,额际微湿,仓促致歉:“小姐,我回来晚了。”
范咏稼知道梦桃身上有差使,忙道:“无妨,可是饿了?我给王爷做了茶酥,你先吃几个垫垫。”
梦桃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桌上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小姐,我不爱吃那个。”
谁敢跟王爷他老人家抢食呀。
范咏稼听着更鼓响了,赶紧带上点心,匆匆去流坡山。
“站着回话。”
这次居然是王爷主动开口,溪边自觉退了下去。
范咏稼捧着点心盘送上前,楚王垂眸瞧了一眼,然后看向她,眨了几眼,才道:“中秋那日让她出府去,自有人引她们相见。”
这是成了的意思吗?
王爷为人是真的很好,可是这样会不会坏了他差事呢?
范咏稼愣愣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宝贝,上前一步递还,喃喃道:“王爷,这个太珍贵,民女妄为,无功有过,不敢……”
楚王盯着她动作,脸上居然带着一丝笑,语气也柔和了些:“留着吧,不必如此小心。”
他笑起来吧,恰似盛春百花开,让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范咏稼呆呆地“哦”了一声,又把玉捂回怀里。
楚王轻咳一声,又道:“戴着吧。”
啊?
这个祖宗戴出来,若是磕坏了或是掉了,那可如何是好?
范咏稼又愁上了,这个命不好领啊。
楚王站起身,从腰上解了一枚新的,又递与她,“佩玉必双。”
这这这……
范咏稼深深地体会到了萌萌所说的“压力山大”。
王爷的性子:只许接受不许拒绝。
范咏稼强颜欢笑,接了过来。
楚王好脾气地解释道:“点心做得好,差事也办得不错,当赏。”
行吧,那我就收了啊!
范咏稼想起那八千两之事,赶紧行礼,补充道:“说是动用那法器,得八千两银子。王爷先前赏赐,我……可否先借她用一用。”
楚王眯眼,随即脸色又缓和过来,大方道:“需要银子,便去灌湘山支取。”
看她瞪了眼迷糊,他又道:“凭令牌即可,放心。”
范咏稼看王爷这会心情好,顺杆儿爬,讨好道:“多谢王爷恩典,眼下银子够使。只是……敢问王爷,我家前巷的秋家宜人姐姐,就是作《咏鹅》那位,她为何没有被带来?”
凡《诗共赏》上登过新诗的“新人”,都被查了个底朝天,但秋宜人却没在西苑。
楚王往左踱了几步,背对着她道:“晋王接了她去,如今是三等容姬,若无明证,暂不好动她。”
范咏稼接道:“秋家夫人,太崇古训,总言女子无才方是正道。这……秋家这位姐姐,她没正经上过学。”
一个不识字的女孩,突然就惊才惊艳,正是符合那“穿越”特征。
楚王默,范咏稼又道:“我第二回上那庵子,见的那位小姐,也没在西苑。我亲耳听着,她求香霓带上她。”
“被南边行商娶走了,已派人去寻。”
答完这句,楚王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他先前把玩过的那琉璃摆件,伸向她,问道:“这个如何?”
这是一件远山黛素佛,晶莹剔透、色彩明澈不俗。
若是别人,必要吟诗造句道出其意境,范咏稼只能干巴巴地评价:“好看。王爷,民女才疏学浅,道不出其精妙,就觉得好看,很好看。”
楚王低笑,左右晃着那素佛,主动说:“上回那下里巴人的诗,是我十岁那年被接回宫所作。母后千秋,他们都作诗作画为贺。我铸了把短剑,她面上淡淡的,只让侍女收了,不曾多看两眼。我三岁上山,与父母多年不得见,满腔孺慕之情,让我做了件蠢事,磕磕绊绊写了那几句,被他们笑话。”
短短几句,听得范咏稼想哭,这让她放下规矩,十分亲近地道:“好就好,干干脆脆也是说,拐弯抹角也是说。王爷,我觉着你那句‘只求父母怀里奔’就妙极。我小时候,摔了病了,也是盼着母亲抱一抱,父亲来抱一抱的。做儿女的,盼着亲近,既是求父母慈爱,也是爱父母所致。不然,为何不要别人来抱呢?”
楚王又笑,抛接着手上的琉璃摆件,带着些嘲讽道:“他们笑他们的,干我何事,挑衅到我跟前的,被我拔剑刺中,从此畏畏缩缩躲着我。他们既愧疚于我,谁敢追究?”
后一个他们,自然不是前头那些个。
范咏稼皱眉看着那佛像上上下下,他就停了手,无所谓地道:“都是些腌臜旧事,不提也罢。你只要记着,跟着我,做该做的事,只管放手去做,便是谋反,也有我护着。”
范咏稼瞠目结舌。
楚王走回到案前,随手拿起一样,抛给她。
范咏稼接住,低头一看,妈呀,烫手——免死金牌呀!
“王爷,这万万不可。”
楚王收了笑,拧眉道:“铁券、金牌、遗旨,都有,算不得什么。哼!”
看来,这些宝贝来得不那么愉快。
范咏稼不敢收这个,只得说:“王爷,这个块太大,我没地儿收拾,不如王爷暂且收着,反正有王爷护着,我自能保命。”
这话说得他脸色缓和了些,接回来随手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