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间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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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受到身体崩解破碎的疼痛之前，意识就已经升空了，她能感觉到有一个看不见的通道打开了，将她吸附过去。即将进入通道的前一刻，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她。
那个东西化作无数触手，缠上她的手腕、脚腕、腰部，试图从她身上剥离下什么。酸麻，然后是疼痛，拖拽的力量越来越大，似乎想把她吸引回那具已经摔落的身体里。
意识重新开始下坠，落到很低的时候，触手的动作突兀地顿了一下，与此同时，隧道那头力量猛地增大，她于瞬间被吸入。
意识漂浮在隧道的途中，无数彩色的胶卷片坏绕着她，千万帧画面灌入大脑，那样的冲击令她不禁蹙起细眉。
是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则”。
若把它当作电影或是小说来看，益德中学实在是一个戏份少得可怜的场景。
因为故事的展开，围绕的是那个叫宁浣然的女子。
宁浣然出身不错，身处上层阶级，只是从她这一代开始，家里条件就大不如从前了，有滑向末流，甚至退出那个圈子的趋势。而隔壁人家依然一如既往，还在步步高升。
她有个竹马，是隔壁的儿子，叫作靳原，小她几岁，总爱找她玩。女孩子本就心性早熟，宁浣然更是其中翘楚，看待他总觉得幼稚，不过为了维持良好的形象，也因为父母的嘱咐，还是耐着性子扮演温柔姐姐。
她还有个妹妹，出生即带病，一不注意就哭，哭了就喘不过气，只好单独划一块地方，由几个保姆医生照管着。父母平时忙碌，回家来想看看小女儿总是一不小心就搞得鸡飞狗跳，长此以往心里的天平自然倾斜了。
宁浣然对这个妹妹没有多余的想法，她并没有占去父母的爱，反而让父母加倍将期望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是这种掺杂着过多利益的爱也没有多让她触动。不过所幸她和父母的目标是一致的，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甘落后于人，在父母的支持下学习乐器、绘画、外语、文学、金融，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十岁出头就因为出众的钢琴天赋而小有名气。
但是还远远不够，要想撑起这个家，光靠她自己还不行，她需要人脉。其实靳原已经很不错了，可比起触手可及的，她还是对高悬头顶的更感兴趣。
十八岁那年，她遇见了封越。
向来对同龄男生嗤之以鼻的她，第一次对比自己小的男生有了特殊的情感。后来寥寥几次见面，这种情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深。
这其中有少女怀春的情思，也混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她已经懂得了成人社会的规则，迫切需要一张中心圈层的入场券。
出国前，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未来，要先在艺术圈打响名气，接着踏入商业领域，慢慢使宁家的产业完成转型。这个未来中，封越也是重要的一环。
大二的时候，她帮益德中学与学院教授牵线，达成了一个合作项目，当然项目能成也借助了不少外力。为此，她回国了一趟，去学校里逛了逛，又应付了一番靳原的纠缠。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里有人跳楼了，是个女孩子。事后爆出和她那不争气的妹妹有关系，平添不少麻烦。她选择公开道歉，私下去找女孩的妈妈商量和解，之后把照片放在网络上。同时宣布和宁溪与宁家再无关系，将她送出了国，勒令她不许回来。这些操作配合上水军评论，同时压低热度，不久后便平息了。她还凭借在镜头前为去世女孩潸然泪下以及对亲人不加包庇的举动，得了个明理得体的名声。
再接下来总体顺风顺水，除了接近封越，不过她向来有毅力，定好的目标必然要达成，花费再多也在所不惜。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十年，最后由她获得了胜利。
画面定格在一场盛世婚礼上，穿着婚纱的女子笑脸明艳大方，意气盎然。
【看完了吗？】
【看完了。】
江汀转身，看见了熟悉的金属小圆球，冲它弯起了眼睛，笑语嫣然。
【刚才有点危险，世界规则发现你了，想要把你留下。】
【嗯，有所感觉，谢谢你。】
【毕竟我们签了协议，你的基本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看来是正规企业呢。】
她语调轻扬，柔婉中带着一丝俏皮。
【任务超额完成，做得不错。你想看看这个世界后续吗？】
【不是太在意，不过也可以吧？】
新的画面开始在眼前飞快播放。
无非就是曾经欺负过“虞晓”的人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家中或是企业破产，或是有人被举报入狱，又或者终身郁郁不得志。背后操作的人她也能猜到，但这些早已经没了意义，可能对那两人来说是种慰藉吧。
反倒是其他人的未来更令她感兴趣。
陈妍琦和林鸥分手了，在毕业那天。
她是个通透的女孩子，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而是林鸥过于善良的性格，在很多时候显得优柔寡断，弄不清自己的心意。
后来虞晓的死讯更是在他们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两人都有了一段不能谈及的经历。
林鸥大学毕业后从事了外交工作，作为大使驻外了好几年，陈妍琦则是接手了家里的多家酒店。分离八年后二人再遇，都成熟了太多。他们有过不美好的开始，有过中间的纠结，有过漫长的分离，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
她的晴安小学妹选择在心理学领域深造，发表了不少关于抑郁症的研究成果。她曾在一场采访中说道：“我研究它，是因为我切实感受过它。我自己曾经陷在里面，多亏了一个人将我拉出来，可是这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因为抑郁离开了……我不想再让更多人体会到这种痛苦……”
稍微有些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宁溪。原轨迹里，她因为被家人抛弃，孤身在外而患上了精神疾病，整日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直到精神崩溃，选择自我了结。而这一次，她自己选择了和宁家断绝关系，远渡重洋。她拖着不是太好的身子走过很多地方，天地的辽阔衬托出她以往的狭隘，陌生人的善意触动了她冰冷的内心。环游世界一周后，她回到祖国，带着花去了虞晓墓前。
“这个道歉早就该给你了，我欠了很多年。”
她跪在墓碑前，抚摸着雕刻的名字，抬头望向天际，正如曾经在旋转木马上看见的那样，炽热，耀眼。
这之后出现的是靳原，他患上了躁郁症，还常常抽烟酗酒，背靠家里不用为生计发愁，每天肆无忌惮糟蹋自己的身体。
望着他那张变化巨大的脸，江汀的面色毫无波澜，仍保留着一抹矜持的笑意。
封越似乎是所有人里变化最小的，冷静地为虞晓处理了后事，通知她的母亲和朋友，降低跳楼事件的影响，以免网上再次出现有关她的讨论潮。他随着时间一步一步往前，走在他本应走的路上，令所有人为之叹服。
他的祖父正式把家族托付给他的时候，说了一番话。
“你还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能担起这个担子的。你是个反骨仔，不得不用规矩去拘，其实我也就做个样子，你真要坐住这个位子，反骨是要的。我第一次怀疑你能力，是你和那个女娃的事情，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后来又疯狗一样到处乱咬，整了一堆人，也是和那女娃有关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你心是够狠的，也要够稳，凡事把家族放第一才是对的。我别的不担心，就怕你哪天又当情种，我们家很少出情种，一出就搞得整个家不得安宁。”
“不会的。”
封越淡淡应声。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少年时期也早就过去了，再回想起以往的冲动，都觉得不太真实。
他回到了自己住的房子。他很多年前就已经回燕京了，这栋房子是按临海的那栋重新装修的。
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他上了二楼，走到最里边，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便推门进去了。
“晓晓，我回来了。”
江汀自然能看出来，这个房间的布置，和她作为虞晓最后生活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说完那句话，他没再出声，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册，一页一页翻看着。
壁柜里全是有关虞晓的东西，每一点一滴的痕迹，全数封存在里面。
他并没有像某些故事里一样出现幻觉，而是清楚地知道虞晓早就去世了。他也没有像靳原一样染上酗酒的恶习，因为他知道，即使那样也麻痹不了自己。
封越有时会痛恨自己的清醒。
他甚至会想，虞晓在决定离开之前，是不是觉得她的死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才会那么狠心。
可是晓晓，清醒其实是一剂慢性毒药。他们都在为靳原惋惜，只有我偶尔会羡慕他，能获得片刻解脱。不像我，无时无刻不在品尝痛苦，渐渐麻木，然后终将被自我杀死。
如果一切能重来，我想更早遇见你，最好在你还未经历家庭变故时，就将你保护起来。
不过我猜，如果让你来选，你应该更希望我们从没碰见过吧。
想到这里，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嘴角浮现出浅淡却有些悲伤的笑。
画面结束在这里。
【什么感觉？】
系统试探性地发问，它还记得江汀曾说想为了他留在那个世界。
【唔，还是挺有意思的吧。】
少女的表情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像刚看了一场不错的电影。
【我们又要出发了吗？】
【……不，先等等，你刚从那个世界取得的能量还需要消化，不然会被下个世界排斥的。】
【要给我放个假？】
【可以这么说。】
【我慢慢从中感觉出趣味来了，下一场旅行应该也会很不错吧。】
电子音没有回答，少女垂下眼睫，注视着自己脚边泛开的波纹。
空旷的空间重新陷入了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间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