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别有用心 ...
-
唐元清矮下身子捡起怀表，入手就像握了一团沉沉的冰块。
脖子上的鲜血不知不觉流到了指尖，怀表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唐元清立即用衣角去擦，可是越擦越浑浊。
他抬头：……
面前的青年：……
“没事，你留着吧。”
说着，青年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团干净的手帕：“这个也给你，止血。”
唐元清愣愣地接过，把好半晌才在提示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
随身携带手帕这样离谱的行为，在救命恩人配套的奇装异服下，竟显得合理了起来。
危机解除，车上众人如释重负。
几个人合力将歹徒捆好，没过多久，公交车也飞速驶达真正的终点。
警察局。
车上，大家拿回自己的手机，报信的报信、报警的报警，好几人已经哭了起来，车厢内的气氛沉重而又畅快。
唐元清没有手机，即使有手机也没有可以报平安的人，一时间有些落寞。
唐元清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意外身故，他身边也没有什么走得近的亲戚朋友，唯一的牵挂就是去年捡的流浪狗。
但显然，那只只知道吃的小东西也不懂得什么是牵挂。
唐元清听着耳边的悲欢离合，方才迸发的强烈求生欲也消失了。
心里空荡荡的。
歹徒被押走，几人被安排去做笔录，而唐元清伤势比较严重，和石膏男一起被安排救护车先送医院检查了。
一片忙乱后，唐元清刚在救护车上坐定，却见到救命恩人闲庭信步地也钻上了车。
他隔着一点距离，在唐元清身边坐下，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
唐元清看着那张脸，甚至都不觉得那身打扮怪异了，反倒是相得益彰的神秘且养眼。
他心念一动。
或许明天就看不见他了，那不得要个联系方式吗？
唐元清摇摇头把自己这上不得台面的念头赶跑，搜肠刮肚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对，他救了我一命，要个联系方式不是很正常？我总得报答他吧。
唐元清不是个主动的人，光是“别有用心”这个潜意识就能把自己憋得开不了口。
他在心里想了三四个开场白，又统统自我反驳。
救护车上的医生帮唐元清做了简单的处理，或许是把救命恩人当成了陪同家属，也没有将人赶下车。
趁着医生给石膏男去做检查了，唐元清终于找到机会撕开沉寂。
——“可以要个手机号码吗？”
唐元清忽然脑子一抽，用了最坏的开场白版本。
对方的眸子显然空了片刻：“这是什么？我没有。”
唐元清心头一阵钝痛：……自己这是被婉拒了吧。
他连忙解释，缓解气氛。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救了我……也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所以想要个联系方式，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就找我。”
“举手之劳，不必记挂。”青年人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很轻地摇头，目光落在唐元清身上，眼中有股说不出的情绪。那股审慎而又专注的视线在唐元清脸上逡巡，所到之处烧起一片红。
唐元清被这直白的视线生生搞得不好意思。
“怎么了？”
青年开口：“报答什么的不必了，不过我见你面相，桃花运、财运、官运、寿运皆浅薄，不过半月必再招秧灾。”
唐元清听着青年人慢条斯理的一段话，错乱的心跳一点点找回节奏，紧接着心如止水。
翻译成人话：你短命、穷命、单身一辈子，还有血光之灾。
……看着仪表堂堂，怎么是个神棍。
下头了。
唐元清说不清道不明的那股羞怯刚冒芽，就枯萎了。
他勉强保持礼貌微笑：“啊，这样啊，那应该很难破解吧。”
唐元清虽然运气一向不好，但从不信鬼神。小时候多病多灾的，唐父唐母没少带着他往寺庙跑，也没少找民间偏方。
什么符水啊、黄纸，乱七八糟的冤枉钱没少花，除了拉肚子，什么效果都没有。
这些经历让唐元清对鬼神更是敬谢不敏。
换个人在他面前故弄玄虚，唐元清早转身走人了。但毕竟是救命恩人，还是个顶着俊俏容貌的救命恩人。
唐元清的三分火气一下子就被对方眼神里的波澜不惊浇灭。
而面前的青年似乎没有听出唐元清的敷衍，他侧过身子，正对着他。
“不难。”
说完，青年人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递给了唐元清。
唐元清顺从地接过，这才发现这是一卷画像。
他心头疑惑更甚。
见到这青年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是货真价实的神像，你拿回去供起来……虽然不至于荣华富贵一生无虞，但无病无灾还是做得到的。”
唐元清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他的介绍。
“好东西，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他窥着车上其他几人的神情，投来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傻子了。
唐元清很想划清界限，可是做不到。
“那么好的东西，你应该自己留着的。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唐元清，做广告策划的……你呢？”
青年贯彻着神神叨叨的风格。
“你的问题，都能在这神像里找到答案。”
唐元清看着自己手里的画轴，颤颤巍巍地问：
“好的，那请问……需要多少钱呢？”
那块怀表不是纯金，应该没那么贵。这幅号称消灾降福的画像恐怕就“价值不菲”了，以唐元清的经验来看，对方绝对会漫天要价。
唐元清想了想自己刚交完房租的四位数余额，有些沉痛。
“不用，我不需要钱。”对方爽快回答。
唐元清睁大双眼，惊讶和好感再次满溢：还有这么良心的神棍吗？
话已至此，唐元清的好奇心也已经被完全勾起来了。
他单手解开卷轴的丝带，一抬手，画卷自然展开，一张黑衣长发的年轻男人画像徐徐出现。
不同于拿着净瓶的电视剧剧照或是抽象画，这人像画得并不如何细致，虽然只是寥寥数笔，但是将人物的神韵完全描绘。
剑眉星目，凤表龙姿，整个人一派玉砌皓然。
这是哪门子的神仙？
唐元清闻所未闻。
不光如此，盯着画像的脸看久了，还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把手放下，露出救命恩人那三分含笑的表情。
然后唐元清立刻把画又抬起来。
放下又抬起。
放下又抬起。
如此重复了几次，唐元清总算确认，画像里的容颜和近在咫尺的那张人脸完美契合。
唐元清：……
消灾？拿自己的画像？
唐元清把画收了起来，这回笑得十分小心翼翼，眼神里是满满的同情。
医生能帮忙看个脑袋吗，面前这位仁兄的精神状态十分堪忧啊。
好好的帅哥，怎么偏偏走上着种坑蒙拐骗的道路，就连神棍也当得很不合格，好歹搞点能糊弄人的道具，送这个算怎么回事呢？
“这画像不错，不过下次画个仙风道骨小老头，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唐元清说完，救护车正好到达医院了，他也被领进去做包扎。
救命恩人也随即下了车，却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人潮拥挤，再转身时他便消失不见。
唐元清记忆里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千万记得供好。”
……信念感还挺强。
——
在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后，医生建议住院休息几天。
虽然脖子上的伤口并无大碍，但他这个月连续加班，饮食又不规律，不仅低血糖，还有轻症的心肌炎……整个身体状态破败不堪，急需好好修养。
已近凌晨，唐元清在病床躺下，惺忪入梦，不过几秒他就垂死惊坐起：完了，方案没做，老板明天得把我骂死……
算了，他就是故意为难我，反正明天我请假，爱骂谁骂谁去。
唐元清又躺了回去。
几秒后，他又立刻坐起：糟了，请假得至少提前三天交由领导审批，不然他会扣工资。
算了，命都差点没了，惦记这点工资又有什么意义。
唐元清又躺了回去。
唐元清住的是个双人病房，不过隔壁床位做手术去了，因此，此刻房间内只有他。
深夜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仪器运作声，像是整座大楼挣扎在死亡边缘用力呼吸。
唐元清一闭上眼，一张脸就闯进他的脑子里，他顿时困意全消。
那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人。
凭良心说，对方的脸十分出众。
而能够在公交车上干净利落制服歹徒，说明对方的身手和胆识也很不错。
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青年才俊，只可惜脑子不太好。
虽然21世纪现在推崇个性化发展，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奇人异士，但还真没见过把自己当神仙的。
他算哪门子神仙……或许，男神也是神？
更荒唐了。
唐元清连忙把自己的降智想法逐出脑袋。
自己差点信了他的邪，颜值果然太有迷惑力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别有用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