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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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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和朋友回了学校,没过几天忱辙他们也准备好出发挪威,直到出发的前一天董麒才掐着点打电话过来说行程临时有变,不去挪威了,改去新疆。
当时是凌晨三点,天还有点冷,忱辙半梦半醒,问是为什么改?
董麒解释说是什么东西没抢到,忱辙没听清,她只说今天中午走,公司包圆,让忱辙重新收拾东西。
这种东西忱辙本来也是无所谓的,挂了电话接着睡,连具体去哪儿都没问,直到早晨才起来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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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麒把一些必备的物品清单给他发过来了,忱辙照着上面的收拾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跟着出发了。
这天有小雨,地面又湿又滑,冬季特有的冷格外感人神经,但丝毫不影响机场的人多。
忱辙上里飞机一路睡到底,到了地方安顿酒店,第二天晚上他才磨磨蹭蹭跟着董麒他们上车去了景点。
一直到酒店门口,忱辙才霎时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来看赛里木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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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人说多也不多,团队里有些兴致勃勃去看冰推的,也有去看冰蓝的,最后干脆大家各走各的最后集合,不过忱辙没什么兴致,一直在车里坐着,周边人流如川,他一个人躺在车里敲手机。
董麒给他敲过好几个电话,兴奋地说那边的东西太好吃,叫忱辙赶紧过去,晚了抢不到,忱辙一直窝在车里,动也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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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攒动,忱辙关了手机无所事事地看窗外,目光一下一下扫视周围模糊的五光十色的店铺。
就在某个瞬间,角落里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忱辙一下子脊背绷紧,朝着那个方向死死盯了好久。
大概是神经紧绷得久了吧,稍微放松放松脑子里就全是那个人,忱辙自嘲地笑笑,正准备关手机睡觉,蓦然间,那个身影又再次出现。
那个人裹着纯白色围巾,身旁依偎着一个戴着毛绒帽子的女孩子。
像是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那人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近视的忱辙终于在手机相机中看清他的脸。
是覃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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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声一声宕机了,耳边嗡嗡作响,脑海却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时间过得很慢,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胸口像是被尖锤狠狠砸到,眸中各种情绪翻腾。忱辙遥遥地望着,尘封许久的记忆被唤醒,沉寂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与覃槡会重逢。
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碰上,覃槡低着头温柔地和身边的人打笑。
喧嚷的人群中,四周的人声在这一刻尽数消失,覃槡身后是盛大的灯火,忱辙记忆中那个熠熠生辉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的身影重合,才几年不见,他们却恍若隔世。
覃槡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改变多少,也许是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也许是手机像素不好,等忱辙反应过来的时候,店口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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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打开,忱辙夺门而出,广场上却已经彻彻底底地抹掉了那个人的身影,忱辙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错失覃槡。
忱辙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极端强烈的情绪,第一次感受到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原来沉寂了那么久的记忆再一次触碰也会痛彻心扉。
忱辙漫无目的地找,他没做近视手术,虽然视力恢复了不少但仍然看不清人,他捧着手机,一处又一处地巡视,一处又一处的寻找,卑微地握着最后一丝希望。
好在,上天终于对他公平了一回,那条纯白色的围巾再次映入眼帘时,忱辙眼睛酸涩湿润,胸口痛到腹绞。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狂奔了。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湖泊小店旁,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迎来重逢,那两片散失已久的冰块,终于在翻涌的湖面迎来最后一次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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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和思念,看到忱辙向他走来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地面在摇晃,四周声音模糊不已,做梦一般,特别不真实。
覃槡眼底满是愕然,心底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凿开,一遍又一遍地磨损撕裂的伤疤,心口处的那些流年记忆尽数涌出,带着针尖,毫不留情地冲在他的五脏肺腑。
他喉头艰涩,唤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对方的眉眼是那样熟悉,明明他们曾经无所顾忌,如今真正见面,却不敢再说一句话,他们像是隔了两个世纪,那些记忆就是伤口处的疤,每想一秒就多痛一分。
万幸,没去挪威,他们得以在这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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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被忱辙带着回酒店的时候脑子都还是嗡然的。
他们一路无话,明明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话像滚烫的沸水触在舌面,话到嘴边,几经周折又只剩下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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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房间么?”覃槡解下了围巾,眼尾泛着红,嗓音低哑,静静地在一旁看忱辙开门。
他甚至没有思考就跟着忱辙来了。
忱辙应了一声,推门开灯,然后关门。
覃槡刚进门,猝不及防被人压在墙边,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回应,吻着吻着,他尝到了忱辙嘴角湿湿的咸涩。
那其实并不能算是接吻,因为忱辙显得笨拙又青涩,第一次做这种事,险些磕到牙齿,只能抱着用力地又咬又啃。
忱辙靠在他颈窝,鼻音沉沉,声音浓哑地说:“覃槡,我喜欢你。”
覃槡等了那么久的话,终于在今天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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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溃着声音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覃槡过来拢住他耳尖,温声说:“没有,我和齐荩路上遇到的,不过她不久就走了。”
“我后悔了。”忱辙说。
“后悔什么?”覃槡扣着他的后脑偏头过去,和他抵着鼻尖亲吻,然后一下一下地,探手轻轻地磨着他的喉结和脖颈。
后悔什么?这句话像是对当年是非的盘问。
后悔他不应该质疑自己的感情,不去承认和抓住这份情感,还是后悔他应该追随自己的本能,在一颗心懵懵懂懂时就去挽留他们的危危欲坠。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他们在天旋地转中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续命的药草,从此归于虚无。
倒放的录像带中,画面一帧帧忽闪而过,那些陈旧的闷痛和记忆随之而来,最终化为海面的一股股热潮,在海鸟的嘶鸣声中响彻云霄。
*
忱辙去收拾完东西出来时,覃槡正坐在他卧室的大床边上,无声地打量着忱辙的一切,虽然这是在外面,但不影响他的补偿。
对,他的补偿。他想补偿忱辙。
忱辙在他身边坐下,覃槡回头时他便伸手过来,从额头抚摸到唇角。
覃槡盯着忱辙,看着他原本青涩的脸庞越发稳重,越发锋利冷落,回忆中的人影逐渐清晰,和眼前人重叠,他的心口却像是被划了一刀,空落落的疼。
忱辙吻了吻覃槡搭在他唇边的指节。
*
“覃槡,为什么离开?”忱辙终于问了这句在心里辗转了千百次的话,他颤着声音说。
覃槡眸色一红,倏地过来抱住他。
这真的像做梦一样,没有想过会重逢,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相遇,就像从没想过他们的相识相知。
“你当年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忱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面,很嘶哑。
“我出国了,去欧洲治病,但现在已经好了,所以我才回来找你。”覃槡解释说,“我那时候一直不敢告诉你,也无法直面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不告而别,一走了之是么?”忱辙说。
覃槡默默不说话,算是默认。
“什么病?”
“算是小病,内脏上的,就是调理起来麻烦,时间还比较长,但一般没有什么影响,你看我身体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覃槡说。
“你裹得这么厚,我怎么看?”忱辙说着这话,语气却不是调情,他是真的想看看覃槡怎么样。
这么多年瘦了没有?
吃饭口味还是一样寡淡吗?
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想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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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捧着忱辙的脸凑上去舔了一下他的唇,笑着说:“回去给你看。”
忱辙怔愣。
那个笑容太过和煦,太过耀眼,一度让他以为这是在梦境。
*
忱辙打电话告诉董麒说自己先回酒店的事,这个晚上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思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吞噬,他们互相吐露着自己这几年的疲惫,倾诉当年分别的痛苦。
“那你呢,去了欧洲之后光治病吗?”忱辙身旁躺着覃槡,一如四年前忱辙搬家的那个夜晚,一颗心却早已不复当初。
“读了一年预科后,上了大学,顺便跟着我爸的艺术家朋友学浮雕,就随便弄弄吧,反正也就那样了,我准备休息几年。”覃槡的手心拢在忱辙的腰侧,摸着他劲瘦的腰肌,“身材不错啊,你去健身房练过吗?”
“覃槡,别岔开话题。”忱辙说,“回去拿医院开的单子给我看看,所有。”
覃槡点头,又笑:“你怕我骗你?”
“心有余悸。”
“话说起来,你现在英语什么水平,考研过了吗?要是不认识字怎么办?”覃槡调笑着,又突然静下声来,问:“忱辙,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这种问话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套路,无论真假与否,每个人几乎都会来上那么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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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
“你过得好吗?”
“差不多吧。”
*
覃槡抱着侥幸心理,心酸地想忱辙给出同样的回答,然后可以让他假装慰藉一下。
可是忱辙没有。
忱辙一字一句地说:“不好,覃槡,我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于是心破成碎片,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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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把他的脸掰过来,闭着眼几乎是虔诚地和忱辙接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吻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被迫着让开毫厘呼吸。
“忱辙,我在你包里看到了烟盒。你现在会吸烟吗?”
“会。”
“喝酒呢?”
“会。”
覃槡满眼心疼,靠过去抱住他,低声问:“你还会什么?”
“会想你。”
思念沉沦夜底,辗转心扉,于是它日夜高歌,呼唤着爱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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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冬讯一趟吧。”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回冬讯了,学习工作都忙,可能过年会有时间。”忱辙想了一会儿说,“你爸回冬讯吗?”
“嗯,重归旧职了,在市里工作总是这样。”覃槡说,“齐荩回来看她父母,可能会待到过年,他们……到时候可能要聚一聚,你会去吗?”
“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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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覃槡突然间开始喊他。
忱辙低下头,慢慢地揉覃槡的肩头,“嗯?”
“你怪过我吗?”
忱辙嗓子一哽:“你说呢。”
“怪过吧。”覃槡又离忱辙更近了一些,鼻尖顶在他的脸侧,他轻轻地问,生怕是惊动了什么,“那我补偿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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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被子一抖动,忱辙鼻子有些红,眼角也蹭起湿润,他哑声问:“怎么补偿?”
“所有,所有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覃槡说着,忱辙克制不住凑过去勾着他的唇舌亲吻,把牙齿口腔细细摩挲个遍。
“你还想看赛里木湖吗?”忱辙问道,“你送我的相机,我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