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她叫离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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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他？”谭宴声跟着离娘走了没多远，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了。
重新去回想城门口那一次，谭宴声只觉得自己忽略了对方的眼里的惊喜和雀跃。
像是久别后的重逢。
所以谭宴声怀疑离娘是认识伏城的。
至于一见钟情什么的，呵，她想也别想。
“恩？”离娘停下步子，转头看他，有些奇怪却如实道：“说实话，我不认识，第一次见。”
但提到伏城，离娘不再像之前那般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你…”
“可我喜欢他。”未等谭宴声说完，离娘又重新扬起笑。
随之回应的便是谭宴声的沉默。
也对，离娘现在估计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也喜欢他。”离娘凑近，非常肯定道。
谭宴声不喜外人的碰触，往后退了一步。
离娘却并不在意，扫却之前担忧紧张的神色，眨了下眼，“你就是喜欢他。”
谭宴声并不想理会，自顾自前走去。
他们其实并没有完全走出森林，可是为什么前方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喂，你等等啊。”离娘小跑跟上来，微喘着气，有些不满地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那个人，他叫做伏城是吗？他的名字还…”
“谭宴声。”他回的很快，不想让离娘过于关注伏城。
“谭…宴…声…”离娘念得很慢，一字一字，像在琢磨。
她眼眸一亮，侧过头，突然就喊了一句：“宴宴。”
谭宴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便是——
“不准！”
离娘被吓了一跳。
谭宴声垂下手，指尖微蜷，又说了一次：“不准这么喊我。”
“好。”离娘被吓到了，只能应声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好像印象里有个人也是这么叫的，但她记不清了。
离娘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什么也记不清楚。她不记得是谁喊的，也不记得回应的是谁。
宴宴。
离娘在心底偷偷又喊了一遍，眼睛却莫名的酸涩起来。
她突然有些难过，却又不知为何难过。
离娘承认自己对谭宴声撒了谎，她其实见过伏城的，不过她忘了在哪里，所以也不必提了。
可如今…
离娘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那个少年的背影。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你。
越往深处走，森林里的光线越发昏暗。朦胧的雾气弥漫，挡住前方的道路，高大耸上云霄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的光亮。四周格外地寂静，显得这片森林越发诡异悚然。
不合时宜的蝉鸣忽然响彻天际。
飞鸟惊掠，树上的枝藤不经意间缠绕在一块，像是织起了一张大网等着活物踏入。
不是这条路。
“通往城堡的路就只有这一条吗？”
谭宴声终于察觉到四周的景象在不动声响的变化着，可分明他们从头到尾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离娘似乎从刚才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光影又残淡了几分，而风却是从脚下吹上来的，带着地底下的阴冷刺骨。
谭宴声没有回头，可有双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要去哪儿？”
是离娘的声音。
阴森森的。
地上也只有一道影子。
谭宴声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甲嵌入掌心。那股寒风从脚底下往上钻进来，吹得他背脊发凉。
呼吸也不敢紧促，掌心里的疼痛迫使他冷静下来。
他说：“去城堡。”
背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离娘的声音变得喑哑虚弱，放佛耗尽全力嘶叫过一般。
“去城堡做什么？”
搭在肩上的那双手用力几分，指尖似乎要穿透谭宴声的肩膀。
谭宴声回想离娘之前的话，“去阻止凯撒斯，救公爵。”
“救公爵，救公爵，救公爵。”离娘的手松了几分，一个人低低重复着‘救公爵’三个字。
声音喑哑粗糙，像是被钝刀撕开一道裂口。
“没人救得了他，茉莉再也没有祖父了。”
谭宴声在她松手的瞬间，立即挣脱开。面前那个嚣张的公主惨白着一张脸，瞳孔涣散，没有焦距，轻声哼唱着一股旋律。
他听不清词，那首旋律一点一点被放大，像是被那些枝藤缠绕起的网打了回来，久久回荡在森林里面。
离娘所踏之下，再次有了影子。
随之而来的是声声狼嚎。
离娘像是被狼嚎声唤回了魂，一下愣在原地，眼眸中的涣散又不复存在。
谭宴声肩上的被染红了一小片，所有感官似乎在一瞬间被放大，疼痛刺激着他，告诉他这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假象。
这…还是活人吗？
离娘晃了晃头，总觉得刚才脑袋里一片混沌。她转头看向谭宴声，对方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
“发生什么事情了？”离娘被他肩上的伤吓到，正想上前，“你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谭宴声本能的往后退去。
离娘想要上前的动作停在原地。
“你…怎么了？”
谭宴声捂住肩上的伤口，血液从指缝间溢出。他唇色有些苍白，落在离娘身上的眸光有些复杂。
他再次看向地上那道影子，现在这是…又变成活人了？
狼嚎声再次响起，整个地面开始颤动起来，打断了谭宴声的思路。
“你知道还有别的路吗？”
他问离娘。
离娘从他肩上的伤被拉回神，摇摇头，“去城堡就只有这一条路。”她神色开始慌张起来，狼人的声响不断逼近。
“嗷——”
狼人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快许多，森林里密布的枝叶‘娑娑’扇动着。
一阵轰响，倒下去一片大树，尘霾掀起，与雾相融。
光影劈开一道口子，从头顶间直直打下来，照的烟尘散去。七八头狼人的身影撕开尘雾，引颈长嚎，声响震得大地颤动。
谭宴声耳中鸣响，远处的狼人顿时清晰起来。
灰暗的狼毛，高大健硕的狼身，尖牙锋利，眼里的凶光直盯着猎物。不同于在小镇上看见的狼人，眼前这些皆是未曾驯化的野兽。
“快跑。”
谭宴声顾不上别的，拉住离娘原路返回。
身后震响，是又一片树木倒下。谭宴声忍着肩上的伤痛，带着离娘在森林中穿梭，荆棘枝蔓擦过，又是一片血迹。
那些树上的枝藤开始疯长，缠绕结成树网，挡住了面前的去路。
冲劲太急，离娘没来得及刹住，一下子摔在枝蔓面前。有一根枝蔓从底下抽出来，细长的，似乎想要触碰离娘，她坐在地上不断往后退。
“快起来。”谭宴声搬起一块石头，砸断了想要靠近离娘的枝蔓。
离娘却傻在原地，枝蔓疯狂的生长着，像鞭子一样就要抽打在离娘身上。她下意识抬手，那些枝蔓却在触碰到手上链子的那一刻瞬间收回。
背后的狼人逼迫，眼前的枝蔓却离奇的为他们开出一条路。
谭宴声扶起离娘，“还能走吗？”
“能。”离娘颤着声音。
这条路与他们来时已大不相同。
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将他们与对岸相隔。
“小心——”
谭宴声扑过去拉住离娘的手，肩膀上的伤口再度被拉扯。他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一条枝蔓，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
“你快松手，别管我了。”
离娘的脚下是一片空荡，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但她不敢有所挣扎，生怕也将谭宴声拉入裂缝之中。
“闭嘴，抓好了。”谭宴声臂上的青筋凸起似要爆裂，他握住枝蔓，用力缠上一圈，然后抓着离娘的手，一点一点将她拉上来。
离娘手上的链子被磨得像是要断了，无声的铃铛又晃了几下。身后那些即将逼近的狼人停下了嚎叫，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下子不知踪影。
离娘重新爬上来，摸着不平整的地面，心中的空荡终于有了实感。
反观谭宴声，耗尽了所有力气，躺在那里，只有胸口不断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臂膀，掌心里则是一片模糊，血色与枝蔓混杂。
离娘起身，站也站不稳，慌忙向他那爬去。
“谭宴声，谭宴声…”她伸手拍拍他的脸，“你没事吧，别睡别睡，把眼睛睁开…”
谭宴声虚张着眼睛，困意席卷，似乎下一秒就要睡去。
“别睡，你睁开眼，你睁眼。”
“谭宴声，他在等你——”
“谭宴声，他在等你——”
“他在等你回家，谭宴声——”
离娘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试图想要扶起他，“你别睡，你不是要找伏城吗，我带你去找他。”
“我求求你，别睡。”
可是离娘没有撑住他，走了几步路，两人又重重摔在地上。
“谭宴声，我求求你，你醒醒好不好…”
“伏城在等你回家——”
伏城，伏城…
垂下的指尖微微蜷曲，身上的伤痛刺激着他的大脑，谭宴声没有哪一刻要比现在还清醒。
伏城还在等他。
“别哭了，还没死呢。”他张了张嘴，虚弱又嘶哑。
这片森林再一次回归原始的寂静，蝉鸣失声，狼人无影，唯有成片倒下的树木和深不见底的地缝证明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谭宴声靠坐在一棵树下，肩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离娘：“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谭宴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迹，“你不记得了？”
“我当时脑子有些晕，一转头就发现你受伤了，我问你，你还…”离娘回想起那时谭宴声看自己的眼神，迟疑了一下，“难不成是我弄得？”
谭宴声没有回她，两个人都沉默了。直到计时表上的数字变动，他再次开口，问道：“你说伏城在等我回家，是什么意思？”
离娘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谭宴声侧目，目光落在对方的手链上，很简单的一条链子，挂着一个不会响的小铃铛和一朵花的坠子。
谭宴声看着那朵小花坠子。
“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离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离娘是父皇起的名字，是玫瑰的别称，他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如玫瑰般热烈。”
玫瑰，热烈。
玫瑰别称，玫瑰别沉。
“什么叫做第一次见，那个皇帝真的是你的父亲吗？”
“父亲？”离娘怔愣片刻，然后摇头说道：“离娘没有父亲，只有父皇。”
“虽然他有时候的举动让我很不舒服，但毕竟…他是父皇。”
想到那个令人生厌的皇帝，一瞬间，谭宴声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又看向她的手链，指着说：“这朵花是向阳花，也叫向日葵。”
“向，阳…”离娘低头去看，重复着他的话，又是一笑：“真好听，不过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花。”
谭宴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离娘。
或许，你是见过的。
离娘望着手上的链子，突然一抬头，“公爵死了。”
“什么？”
地上属于离娘的影子再次消失，她机械麻木地转过头，重复着：“公爵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她叫离娘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