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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103章 归墟客(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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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缘和祝程站在门口,看着白蔚和墨韩斯坦。
“我们就不下楼送了,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白蔚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人明里暗里是在嘲笑他今天上午在小区里摸迷路的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知道知道,你少操点心吧。本来就年纪大,操这么多心老得更快了。”
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楚祁缘的致命点,一句话给他整得无语凝噎。
“赶紧走赶紧走……”他不耐烦地催促二人,不等他们上电梯,就“砰”地将门关上了。
祝程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像个沉默的小尾巴。
“程儿,你今天怎么了?”祁缘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惴惴不安。
“啊?”听到祁缘叫自己,祝程才回过神来,“没、没事……”
“怎么感觉你从吃饭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祁缘蹙起眉毛。
“没,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祝程捏捏他的手臂,“走吧,咱们回房间。”
他今天喝了一点酒,虽说没到醉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地步,但也有了点微醺的感觉,这个时候很容易不知不觉地说很多话。
祁缘拉着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刚一回头还没想干嘛,就见祝程扑上来,逮着他的嘴唇就啃。
祝程主动的时候,祁缘从来不会抗拒,于是紧紧搂住他的腰,热情地吻了回去。
祁缘觉得,有时候接吻就是最好的催情剂,比如祝程一主动亲他,他就会失掉所有自持,情不自禁地想要更进一步。
他们从门口吻到床上,祁缘将祝程压在身下,笑着逗他:“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啊?”
“祁缘……”祝程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白蔚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来。
“这两年多他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可以说你走了多久,他就病了多久。”
“有段时间,我都怕他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那三年,祁缘什么都不确定,不确定他是否活着,不确定他还能不能回来,却还是不顾一切地等他,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敢抛下稳定的一切,去踏足一个陌生的领域。
只听白蔚那番话,他根本无法想象,那近千个日夜祁缘是怎么熬过来的,得难过成什么样才会作用到身体上,严重到需要天天吃药。
可是从他回来到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祁缘还是一直照顾他,就算祝程对他没有了感情,他还是无怨无悔、无微不至地照顾。
“祁缘……”祝程哽咽着又喊他一声。
“怎么了宝贝儿?”祁缘一听他的哭腔心都皱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祝程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我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我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他脑子不够清醒,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乖乖,我也爱你啊。”祁缘吻了吻他的眼睛,“我也想永远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别哭了,不然明天拍结婚照就得顶着两个肿眼泡上了。”他擦掉祝程脸上的泪,温声询问,“你今天一天都有点反常,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没事。”祝程抱紧祁缘,“就是突然觉得,我对你表达出来的爱,还是太少了。”
“不着急。”祁缘拢了拢他的头发,“我们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说。”
*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祁缘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得不得了,“老白做的这衣服还真是又好看又合身。”
“确实。”祝程站在他身边,穿上这身衣服就像上了一层禁锢,所有动作都拘谨了不少。
“收拾好我们就走吧。”祁缘说,“摄影师已经出发了,别叫人等太久。”
祝程“嗯”一声,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就匆匆出门了。
去哪个地方拍结婚照这个问题祁缘想了很久,他也征求了祝程的想法,祝程说原本想在二中拍一张,但目前看来有点难办。
祁缘又去向摄影师咨询建议,摄影师说一般拍结婚照的就分三种,一种是去一些风景很好的城市旅游拍照,一种是直接就在照相馆里拍,想要什么背景后期再p,另一种是去一些对双方意义重大的地方,比如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或者确定关系的地方。
提到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祁缘的第一反应就是二中的校长办公室,不过这个实现可能不太大。他想了又想,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地方——一个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见到祝程的地方。
祝程从车上下来,入眼就看见了一条河,河边长着一排垂柳,春三月,已经抽出新的嫩芽。
“这里开春的时候,是不是还挺好看的?”祁缘从他身后走过来。
“是啊,很好看。”祝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们还没有一起过过一次春天。”
祁缘笑起来:“那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春天。”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穿着比较时髦,手里托着一台相机。
“请问你们是祁先生和祝先生吗?”
“啊对,”祁缘应道,“您是康师傅?”
对方笑道:“别叫师傅了,听着像桶泡面,我看你们都比我小,管我叫康哥就行。”
“好的康哥。”祁缘跟他握了握手,“待会儿就麻烦您了。”
“嗐,不麻烦不麻烦。”康哥笑笑,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没想到这次拍的两个人都是大帅哥,连后期修图都省了很多事。”
“哪有哪有,您过誉了。”祁缘笑着客套。
康哥低头调试设备,跟他们说:“咱们不着急,你们可以尽情地想要怎么拍。”
“好。”祁缘应下一声,回头看祝程,“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当年他们相遇时,是怎么样的场景,毕竟那时祁缘才六岁,记不住太多细节。
祝程沉默着想了想,问他:“你能上树吗?”
“啊?”祁缘张口结舌。
祝程解释道:“因为当时我第一眼看到你,你就是在树上的。”
祁缘看了看最近的一棵树,估摸了一下高度和粗壮程度,确定自己可以爬上去,且爬上去不会压断树枝,才说:“可以试试。”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记得当年我是直接双手抱着双腿盘着树干的,那时候我才一米二看着还正常,我现在都一米八几了,扒在上面会不会很奇怪……”
“我觉得不用完全还原。”祝程说,“你可以侧坐在树枝上,一条腿耷拉下来,然后用那种比较帅的眼神往下看,我站在树下仰头看你。”
祁缘大概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还不错,于是点头答应。
“那第二张呢?”
“第二张……”祝程张了下唇,“就你站在树下,然后我背对着你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你。”
“可以啊程儿!”祁缘打了个响指,“以后你也可以考虑去当个摄影师,太会安排画面了。”
“我就只对我们的事比较理解,别人的就不好说了。”祝程摸摸鼻尖。
“想好了吗两位?”康哥调试好机器,过来问他们。
祁缘点点头,把祝程的想法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康哥表示可以拍。
“不过——”他指了指祁缘,“你穿着这么好的衣服爬树可以吗?会不会把衣服磨坏?”
“没事,”祁缘说,“这树不是很高,我可以直接抓着树枝上去,不用抱着树干爬。”
祝程抬起头看看:“这树枝确定可以支撑住吧?”
“没问题的。”祁缘冲他挑挑眉,然后一跳一抓,就握住了树枝,他双腿上抬,勾住一旁的树干,借力让自己正过来,靠着树干坐稳。
“嚯!”康哥竖了个大拇指:“少侠好身手!”
祁缘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姿势,背倚着树干,一条腿曲起来踩着树枝,另一条腿自然地垂在一旁,侧过脸来向树下看。
祝程稍微往后退半步,仰起头,跟他对视。
康哥忍不住开口赞叹:“非常好!这故事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
拍完又挨个看了看,确定有可以用的,就让祁缘下来了。
“拍得怎么样啊?”祁缘好奇地问他。
“非常不错!”康哥说着,把相机举到他们面前给他们看,“好几张都拍得很有感觉,我觉得第三张和第五张最好,你们看看。”
“真的拍得很好。”祝程说,“像电影画面一样。”
康哥笑笑:“你们也怪会想,我之前拍得基本上都千篇一律地亲啊、抱啊、牵手啊,就你们的与众不同。”
他亮起八卦的小眼睛:“能跟我讲讲你们和这个地方的故事吗?”
“行啊。”祁缘爽快答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对方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我才六岁,爬到树上下不来,他刚好经过,把我救下来的。”
“等等!”康哥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指了指祝程,又指了指他,“他把你救下来?你六岁他多大啊?”
祁缘一本正经地回答:“十几岁吧。”
康哥好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又问:“那你今年多大?”
“二十——”祁缘压住想笑的嘴角,“二十五。”
康哥又看向祝程:“那你呢?”
祝程早就看清楚了祁缘的把戏,乐得陪他一块演戏,淡淡道:“我三十出头。”
康哥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有三十?”
“昂,”祝程一脸的理所当然,“而且三十整都是前几年的事了。”
祁缘笑着说:“怎么样,我老婆是不是很显年轻?”
“真显年轻,呵呵……”康哥有点笑不出来,“我今年三十八,跟他站一块,都不像差几岁,像是差了一辈。”
祝程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康哥暗自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然后拿他们打趣,对祁缘说:“那所以你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对啊,以身相许。”祁缘说,“这辈子都不打算赎回来了。”
听完他这句话,康哥觉得自己又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哎,好了好了,咱们继续拍下一张。”
祁缘笑着往树下走去,找了个光线比较好的地方站定。祝程背对着他往前走出五步,回头。
康哥围着他们俩转着圈拍,不一会儿又下来几十张。他举着相机查看成片,感觉都还不错,翻到最后一张,突然被惊艳了一下。
“哇,这张真的好看!”他激动地挥手,招呼祁缘和祝程过来。
这张是从侧面正中间拍过去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只有一条空白的河,严格来说不太符合摄影的基本构图方法,但就是给人一种很强的——
康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照片上,祁缘站在树下,肩背挺直,发丝被风吹起来一点。他平视着前方,凝瞩不转,视线尽头,祝程还保持着向前走的动势,仿佛是突然被人叫住下意识地回头,快门就在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被按下。
六岁的小祁缘需要大喊一声“等一下”,才能让祝程停一停脚步。而三十岁的祁缘什么也不用说,只是站在他身后,祝程就会自己回头。
“啊,我想起来了!”康哥突然一拍大腿。
“想起什么?”
“我刚就感觉这照片有一种感觉,但那个词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康哥说,“是宿命感!”
“宿命感……”祝程嘴里轻念着,掂量这个词的合适度。
见他们两人都没说话,康哥以为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又找其他的话补充:“就是那种两个人第一次见,就看对眼的那种感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祁缘听着他这接地气的解释,笑道:“一眼万年是吧?”
“啊对对对!”康哥一拍手,十分赞同这个形容。
祁缘目光重又落到相机屏幕里的照片上,沉默片刻,才道:“确实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