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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

  •   116.

      那副画像简直栩栩如生,更神奇的是,画中人在动!

      以极缓慢的速度拾级而上,人间的玄衣帝王在九重天神宫前,是如此渺小,以至于那通天阶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终点。

      张一尺脱口而出:“这是不是秦始皇?!”

      沈烟面色凝重,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老乌龟的承负消失,这三层棺椁中都没有异像,原来是爬天阶去了。

      “求了一辈子的长生…”沈烟语气淡淡,听不出讥讽或嘲弄意味,但他那句话的确是嘲哂:“现在爬上天阶,也到不了九重天。”

      九重天之上,玄天早就不在了。

      沈烟身后的男鬼盯着那副画像,受到吸引般,忽然飘进去。

      张一尺和王胖子的牛眼泪已经干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沈烟注意到它,他意念微动正要阻拦,那男鬼飘落的速度骤然加快,明显是受到了画中之物的拉扯,在身体融入棺底画的前一秒,他骤然抬头。

      沈烟瞪大双眼,那男鬼说了什么,沈烟听得见,其他人听不见。

      “报仇。”它说。

      人与鬼的恩怨就是这样,往往不死不休,即便一时片刻能压下去,但无论是鬼还是人都绝不会善罢甘休,鬼会一直缠着人,而人会想方设法让其灰飞烟灭。

      明明是两个维度的物种,却因为神族无法控制的感情,爱或者恨,而产生了强烈的交集。

      所以在玄天意识到这一点后,就定下了非常严厉的规矩,不允许神族参与人族与鬼界的恩怨纠纷。

      当然这规矩也仅适用于先天神族,也就是上古那批天生的神,封神榜之后的神,玄天管不着。

      所以往往人类所求,比如了结与阴间的恩怨,降鬼除煞,都向后世神明祷告,方有作用。

      那么强烈的感情,沈烟无法理解。

      当男鬼彻底进入画中,画面上浮现出另一道人影,其他几人只是震惊,而赵敏出离恐惧,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

      沈烟心想,她肯定认识这个男人。

      进入画中后,它不再是只有上半身的残疾模样,全须全尾地挡在皇帝的通天之路上。

      身为千古一帝的天威受到冒犯,自然是雷霆大怒。

      而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它进去时沈烟就想叹气,当然那口气也没叹出来,只是感到一丝难言的棘手。

      想阻止这男鬼,除非同样魂入画中,但神魂入画,这通天阶当然就得被强大的神力撕碎,至于其他几个凡人,那就更不可能了,魂魄离体,非死即重伤,进去了出不出得来都两说。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男鬼想做的事,他们阻止不了。

      赵敏回头,沈烟那双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睛正盯着她:“叫有什么用?”他冷酷地质问。

      “……我…我……”赵敏有苦说不出,深深地叹气:“我想解释。”

      “你认识他。”沈烟道:“如果你在刚才就讲清楚来龙去脉,现在它也不会进这幅画中,让老皇帝给他申冤。”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开始震荡,继之而起的是地动山摇,沈烟冷酷地宣布:“你们的命我都保不了了,自求多福。”

      秦跃惊愕,伸手去抓他:“沈烟!”

      堪比地表传来的八级大地震,地面抖成了筛子,几人站立不稳,纷纷向后仰倒。

      王胖子心里有愧,一心护着赵敏,结果捅出这么大篓子,他又不忍心责怪赵敏隐瞒,只得护住她躲到白玉棺材角落,头顶开始掉下密密麻麻的肉团。

      张一尺接在手里,那暗紫色肉团表面开始冒泡,里边忽然爬出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怪虫从冒泡肉团中爬出来,爬到人身上吸血,张一尺感到强烈的刺痛。

      “有毒!”张一尺大叫:“快躲!”

      说着,他从背包中取出硫磺和桃米,幸好对这些虫子尚有作用。

      王胖子也摸出硫磺和桃米,学张一尺的方法处理,湿润的桃米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然后用硫磺驱赶这些怪虫。

      “这什么东西?!”王胖子大叫:“我在小说里没见过!”

      “……”张一尺瞅着怪虫模样,说:“跳蚤见过没有。”

      “哪有这么大的跳蚤?”王胖子急忙往赵敏身上抹桃米。

      张一尺叹气,左躲右闪,试图找到遮挡躲避这些虫子,嘴里嘀嘀咕咕地回答:“废话,用术法养大的跳蚤,能不大吗,这东西现在改头换面,叫血蚤。”

      “我草。”王胖子啐骂:“真特么牛皮。”

      赵敏低头抹眼泪:“对不起,老王。”

      王胖子心软,见不得女人哭,尤其这女人是他的初恋,上赶着安慰:“跟你又没关系,说什么对不起,没事,咱们有——”大仙儿。

      大仙儿警告过了,自求多福。

      王胖子喉头哽住,脱下外套,露出一双光膀子,站起来撩动衣服,大力打开潮水般侵袭而来的血蚤。

      饥饿已久的虫子绝不会放弃这样绝佳的进食机会,王胖子甩开一批,下一批又爬过来。

      一只虫子在地上爬动没声音,而无数只虫子,那就是声势浩大、洪水滔天。

      “死到临头,还嘴硬?”沈烟幽幽问道。

      整座山都在震动,唯独沈烟稳稳地屹立在那里,不随地而动,不随山而倾,站在白玉棺材外,冷酷又漠然地注视她。

      赵敏浑身巨震,在危及性命的险境和无法抵抗的神威的双重压迫下,被迫吐露真言:“我会死吗?”

      沈烟残忍地回答:“会。”

      王胖子望向,秦跃背对他,看着沈烟,那些饥不择食的虫子,却避之唯恐不及地躲开了他们俩。

      对了,这就是沈烟设计的石塔,沈大仙儿能不知道这些虫子的存在?

      他知道,但他不会出手,因为赵敏没有说真话。

      赵敏崩溃大哭,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着她绝望的哭声。

      与此同时,那久未响起的、古老沉重的警告再次回响:“擅闯者死,擅闯者死——”

      与赵敏的哭声交织,在黑暗中狠狠掐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因为赵敏这个意外,沈烟真的保不住他们了——

      这样的意识无比清醒地三人脑海间回转,刺激出浑身冷汗。

      张一尺严厉地催促:“子西神给你机会,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王胖子也劝她:“小敏,告诉他吧,你不说,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赵敏盯着地上的虫子,不敢与沈烟对视,豁出去道:“你们可能认为有问题的人是我,但根本不是。是他,他有病,他勾引我老公,我找人给了他一点教训,我老公也同意了,我有什么错?!”

      王胖子胸口中刀:“你结婚了?”

      “毕业那年就结了。”赵敏望向心碎的小胖:“我在朋友圈发了,你没看吗?”

      王胖子泫然欲泣:“我不知道啊,我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赵敏:“…………”

      张一尺挠头:“你们的恩怨,就这?”

      “嗯。”赵敏反应过来:“什么叫就这?!”

      “不算什么大事,为什么要隐瞒。比你这情况严重得多的,我都见过。”张一尺叹气,一眼看穿:“你是不是当同妻了。”

      赵敏捂脸哭泣,委屈不已:“结婚的时候,他没跟我说……后来我才知道,他男女都可以……这个男的,和我老公分手,还缠着他,我生气了,就说给他点教训,我老公就同意了呜呜呜——”

      秦跃望向沈烟:“你听见了?”

      沈烟若有所思。

      秦跃瞅他那深思的模样,心道赵敏肯定还有隐瞒,大仙儿明察秋毫,定然不会乱断案,遂凶神恶煞地质问缩成一团的赵敏:“就这些?难道不是你和你老公合伙害死他?”

      “……老天爷啊!”赵敏人都麻了,心酸地交代:“我哪有杀人的胆子,我老公找了几个瘾君子,就打了他一顿,第二天他去我老公公司,让他赔钱,还威胁跳楼。”

      赵敏叹气:“我这么说吧,他站上去,没抓住,就掉下去了,那公司又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刚好跑车过去,没刹住,给他碾成两段了。”

      王小胖:“………………”

      张一尺:“………………”

      秦跃:“…………那这算啥情况啊,谁对谁错?”

      “你没有骗我们?”张一尺皱眉:“这就是全部情况?照你的说法,主意都是你老公出的,这男鬼为什么找你报仇?”

      赵敏气笑了:“那你得问他。”

      她大声咆哮:“赵杰,老娘可算知道是你这狗杂种缠着我了,告诉你,Jerry早就想跟你分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死后,我才发现,他他妈找上另一个了,你这王八蛋,找我算账你算什么男人?!”

      张一尺、王小胖:“……”

      秦跃友情提示:“现在是男鬼。”

      赵敏打了个哆嗦,叹气:“我这次出门,就是要和我老公离婚,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他就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我图啥啊我。”

      “图他喜欢男人还白给他生个儿子呗。”王小胖心里恨,如花似玉的初恋竟然被那么个渣男糟蹋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秦跃问,沈烟还在沉思。

      “家丑不可外扬,当着老同学的面,我能说这些吗?”丑事都被外人知道了,赵敏也不在乎了,甩开膀子:“有种这骚0把老娘弄死,老娘也变鬼,咱们同台较量,老娘削不死他!”

      “仙儿?”秦跃说:“清汤大老爷,这案子咋判啊?”

      沈烟沉默半晌,地摇得越来越厉害,连他的装逼站姿也有些松动。

      “同妻,”沈烟问,“什么意思?”

      秦跃栽倒:“合着你刚才就纠结这个?”

      “嗯…”沈烟想了想:“那最主要的错应该在你老公。”

      赵敏无话可说:“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跟他离婚。”

      沈烟点点头:“知道了。”

      他朝秦跃伸手:“过来。”

      秦跃握住他,沈烟另一手多出一把剑,正是他那把神力才能驱动的神剑,剑穗轻轻摇晃。

      沈烟也不拔剑,握住剑身,抬眼望向另外三人:“不要走散,下去后沿着地道一直走,别回头,出去了叫救护车,带秦跃去看医生。”

      张一尺预感不太妙:“沈处长,那你呢?!”

      沈烟只说了一句,夹杂着叹息:“冥日要来了。”

      “冥日?!”秦跃握紧他:“沈烟,怎么不早说?!”

      沈烟无暇搭理他,男鬼搅扰了始皇的通天路,皇帝震怒,这地方维持不了多久,反正都要塌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烟口中念诀,神力附着于剑身,那神力强到秦跃肉眼都可以看见了,淡淡的金辉中夹杂了流线般的银白,缠绕着沈烟手中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剑。

      紧接着,沈烟握剑向下,剑尖插入地面,以剑尖为中心,地面蛛网般开裂,秦跃听到了玉石破碎的闷响。

      而在这个地动山摇的过程中,沈烟牵着秦跃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秦跃回头望向他,沈烟掀开眼帘,垂眸道:“棺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沈烟。”

      “什么?”秦跃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烟骤然松手,将他推进白玉棺中,下一秒,长剑周围萦绕的神力化为羽箭射向他们,将他们团团包裹住,形成无法突破的结界,结界中的血蚤迅速死去。

      虽然不知道谁在赵敏身上放了任意门,但正好能为他所用。

      地面坍塌,结界中的四人消失。

      深渊下的水银海呼啸而来,白玉棺碎裂,沈烟走向砗磲棺,通天路依然在继续,男鬼已经因为冒犯皇帝而灰飞烟灭,画面中多了一条缠绕天阶的巨龙。

      青铜蛇杖握在帝王手中。

      “天子。”沈烟笑了下:“一路好走。”

      玄衣帝王蓦然回眸,与画面外的后世来客,隔着时空与维度相望。

      “走吧。”沈烟轻声道。

      帝王义无反顾,再度踏上征程。

      宫殿坍塌,沈烟掉进水银海,沉入黑暗。

      *

      秦跃骤然掀开眼帘,他在一艘风雨飘摇的船上。

      手里握了一把剑,剑穗上用和田白玉雕刻他的名字,他记得这把剑,随徐福上船去东海前,父母交给他的防身利剑。

      说是利剑,实则也仅是一把不起眼的铁剑。

      现在他握着这把剑,两手痉挛似的颤抖,他的剑尖正对着自己,他知道,今天一切都要结束了。

      “别再追我了。”他满头白汗,哆哆嗦嗦:“别再追我了。我不管你是谁,别再追我了!”

      “沈烟!”白胡子老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船要翻了!你在做什么?!”

      他冲上来,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剑,按住他的肩膀:“沈烟,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我们马上就要到扶桑了,马上就能完成使命——”

      少年沈烟浑身发抖,望向面前满头白发的人:“徐天师……我不能再活着…不能再——”

      少年们冲破重围闯进来,把杂物砸到沈烟身上:“让他死!他得罪了海神!让他死!”

      有人尖叫:“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沈烟捡起剑,梦中冷酷的少年有一张完美如蛇蝎的脸,仇恨、恶毒、残忍地注视他。

      “好…”沈烟推开徐天师,抓起地上的长剑:“我偿你的命!!!”

      说罢,一剑刺穿胸腹,在大海狂风骤雨的伴乐下,真正的沈烟死于恐惧和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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