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实验体死亡 ...
-
顾润生回到家里时候，林清河已经睡下了。
她进入沙背后的房间，按了三下门边老式的开关。
房间里的陈设缓缓移动，陈设后面放着一排单个都不大的透明屏幕，细看竟然有5个屏幕。
她拿出手机连接。
屏幕里逐渐显示出郑至贺的实验数据。
将手边黄色档案放在透明屏幕下的桌子上，另一块屏幕亮起。
她看着屏幕，手里把玩着粉色的钥匙。
视频里的白衣男性表情温和对着镜头，他背后有一个孩子坐在地板上自己玩耍。
“记录实验分化繁殖第28天，研究员Y9046状态良好，胚胎QH9098一切正常，实验编号QH9046无明显分化特征。”
顾润生调整进度条，视频面前的人换成了一个戴着白色隔离头盔绿色贴身隔离服的人。
“Y9046实验本体出现异常，子宫内无胚胎，狩精卵位于肝脏已着床，开始抢救Y9046。”
接着视频里出现了一个被黑红色块状物包裹的器官，黑红色的块状物分不清是在跳动还是在蠕动。
已经这么大了。
“异位分离开始。”视频中的人通过语音控制周围的辅助手，将工具接住递出。
随着手术的进行，肝脏逐渐显现，黑红色的块状已经将它死死缠绕，分离进度缓慢。
许久视频里的警报响起。
“进行方案二。”
机械臂将肝脏上的血管分开，
“Y9046实验本体无生命体征，开始抢救。”
电动泵开始心脏复苏。
……无反应……
……无反应……
……无反应……
许久后机械臂打开胸腔开始有规律的捏动心脏。
……无反应……
……无反应……
……无反应……
“Y9046实验本体抢救失败。”
视频记录了Y9046实验本体死亡的经过，与郑至贺了解的历史不同，Y9046不是死于突发的基因缺陷疾病，而是在第一次顺利生产后，他在无安全看管的情况下自行受孕，狩精卵在子宫外临近的肝脏处着床，手术分离失败导致死亡。
人体比他想象的脆弱不是吗？
透明屏幕将这份资料共享到郑至贺的资料库里，顾润生将房间复原，关闭。
洗漱过后，已经快三点了。
林清河还在熟睡。
顾润生躺下搂住他。
“回来了？好晚啊，润生。”不知林清河是不是醒了，他转向顺势贴在顾润生的怀里。
“睡吧。”轻轻拍着他后背。
一夜无梦。
第二天等顾润生醒来已经上午十点了。好消息是虹红发消息说有新资料被修复，叫她速来，坏消息是离这条消息收到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立刻起身，直接出门。
在路上完成了洗漱，到局里只过去了十分钟。
楼里安静到只听见顾润生走路的声音，除了阿尔法们其他人都过安全日去了。
顾润生进到房间，虹红站在窗户前。
“你自己看吧，这次的资料……”
她喉咙发紧，话在嘴边说不出也咽不下。
“郑医生的猜测是对的，他们……他们……果然在……”
黄色的档案在桌面上，顾润生不等虹红说完将它放在提取屏幕上。
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还是熟悉的白色的防护服，但面容憔悴。
“记录实验分化繁殖第70天，Y9046实验本体状态良好，实验编号QH9046移入人造孵化仓……”
画面一转白色防护服后面坐着一个不大的孩子。
“记录实验分化繁殖第14天，研究员Y9046状态良好，胚胎QH9098状态良好，实验编号QH9046无明显分化特征……”
“男性可以做到不是吗？明明我们可以为什么你们不让！什么暴力战争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承担他们做的事情！”
画面里的男性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扭曲，又笑了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清河可以……他可以做到哈哈哈哈哈哈……实验成功……回去……全部都回到那个年代……”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癫狂与向往。
果然，Y9046实验体是想用男性分化繁殖来削弱现在的女性地位。
可惜，想用自己的劣势走别人的道路怎么能成呢？
在她们制定规则之下的所有反抗，只会让规则刻画的更加完善。
Y9046实验体说的年代是D星球历史里一段自由又封闭，昂扬又堕落的时期。
父权社会里父爱母的结构逐渐瓦解，社会里充斥着自强自尊自爱自立的口号。
女性无法成为控制他们温顺的手段，生育率一路走低，调配者们逐渐放弃了女性主体的价值，大力支持发展外部辅助的科技。
在外部的干预下婴儿的出生率大大提高，但存活率却在两极分化，弃婴越来越多。
小部分人在呼吁祈求管控，但在调配者接收了弃婴之后，呼吁声还是淹没在欢庆之中。
后来，孩子们逐渐长大，为了让他们无处释放的破坏欲和性|欲不会冲击社会秩序，性自由运动拉开了帷幕，这是调配者们精心选择的婴儿奶嘴。
刚开始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擦边，但到后来暗网横行。
顾润生有些心疼，什么样时代下培养出的女性，会宣扬用自己的死亡来作为惩罚呢？糟糕的教育孕育出糟糕的思想，连反抗都显得在欲拒还迎。
随着人数增多，调配者们的忌惮也越来越明显。
聚集的男性会被抽检，每个地区都在排查，不满开始压缩在调配者触及不到的底层。
为分化他们在小地区的聚集，他们开始被征召外派远离故乡。
先是在全世界援助修缮公共设施，再是维和队的人数上涨，但效果持续时间就如预料的一般太短了，人数多到甚至诞生了编外队。
在时间推移下，以地为界占山为阀。
调配者此时再想管控也无能为力，利益链条一但达成，除非内部破坏，外界的枪林弹雨只会将他们捆绑越来越紧。
火力覆盖得了血肉身躯，覆盖不了正在被瓜分的蛋糕。
紧接着混战开始了，从局部火拼到战火吹满大陆用了30年。
没有人看到是谁打的那发子弹，当枪在道德制高点上，群情激愤下自然人将不人。
他们虚伪的讨厌战争，再对暴力附以至高无上的权利。
用恶来制衡恶，厌恶恶又推崇恶。
他们让生命在无知中诞生，在战火里死去却丝毫不感到愧疚。
当调配者开始玩乐，资源永远不会够用，消耗在争端、战争、对立、矛盾上的资源，都是棋盘上玩乐的筹码。
资源明明足够满足所有人的供给，却在铺张浪费中告诉没有通行证的观众要节约。
跪着永远学不会走，权力交替唯一的出路是承担。
她们胯|下诞生了发动战火的制造者，
她们本该筛选、改良、发展、塑造，
她们愧对星球的孕育，
她们本应是星球资源的第一负责人，
她们本应是知识教育的第一传承人，
她们本应是生命安全的第一监管者，
因为懒惰她们推卸掉责任，放任野蛮和暴力在星球上横行，
因为无知她们丢失了权力，所有生灵都在战争里遍体鳞伤。
她们知道父权远高于母权，文明在战争里循环，人口就是资源的一部分。
她们知道母权凌驾于父权，知识在血脉里传承，和平就是发展的奠基石。
如何成长，做人，养心，修身本该是教育的初衷，这一人生课题被如何掠夺资源替换。
当资源被他们掌控，战争没有尽头。
当资源在她们怀里，爱会开始蔓延。
在人口进一步缩减只剩原来的五分之一时，终于她们开始整理这颗星球。
她们在战火中宣誓：
母本自育，女本具足。
从母从女，孕育万生。
风带着誓词飘向五洲，寒冬归去，春雨抵临，润泽万物，枯木吐绿。
她们讴歌，秩序从母，社民共荣；
她们践行，启智从女，智行兴邦。
她们弘扬，育世从母，育德立本；
她们贯彻，传承从女，爱润新世。
人类最终得以从战争消耗里剥离出来。
在80年的休整下，星球将人类与机器共治，保留了‘清’字作为人类资源调配者的称呼，星球码作为机器协同调配的载体，终于达成了世界新秩序，社会结构重新趋于稳定。
虹红看到顾润生在视频结束之后，手里摸着胸口的钥匙挂坠依旧沉默，有些担忧地想开口。
但顾润生回过神来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早上许多。
“去上报吧，目前清河没有任何症状显示会分化，清河和他们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联系痕迹，既然医协那边已经退出A级监管模式，我这里监管继续，如有发现目标异常立刻上报，本人自愿接受组织监督。”
顾润生将手机拿出，递给虹红。
虹红的眼神有些复杂，“郑医生那边是不是需要……”
“她已经知道了，我的态度和她一致。”她们的资料共享，在顾润生看的时候，郑至贺那边也同步观看。
顾润生是最合适的监管者人选，近距离监管不适合临时换人。
虹红拿过她的手机，装入红色的档案袋里。
“需要两天时间，安全日结束就好了。”
唉，她的午餐又要遥遥无期了，这事情没个头的。
顾润生又拿出蓝色的信封，手指快速的书写。
“交给斯泰利。”
“你……”
不等虹红开口。
“再欠一餐。”反正债多了不愁。
“我……再帮你一次。”看在你今天受刺激的份上。
安全日开始的第三天。
林清河申请的假期是一直到安全日结束后的一天，本来今天计划和顾润生在家里休息或者家附近散步，但上司的传唤让计划不得不搁置。
等他到公司的时候，小组人已经到了差不多了。
刚进来就看到他带的男后辈在和上司斯泰利在聊天。
他的男后辈是个活泼但有些聒噪的男孩，前不久刚进到厂里来的。
斯泰利看到他笑着招手示意他过去。
“清河，岗位调动，化工这部分的需求在缩减，不过计生那边刚好有一个岗位有空缺，上面安排你去计生处。”
男后辈羡慕的目光有些灼热。
计生一直都是难进难出的地方，很少公开招聘，清河这个调动可以说是天降喜事。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想立刻跟顾润生说。
“中午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恭喜清河晋升。”斯泰利带头鼓掌，林清河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上班地点居然是在顾润生工作的不远处，他的运气一直很好不是吗？
男后辈听到吃饭开开心心的边收拾东西，边和另一个男同事说起了八卦。
“上次那部电影的女主公开说，和男主开始自主受孕了。”
“真的假的啊，不是吧，因戏生情吗？这也太甜了。”
林清河有些好奇，插嘴问道；“上次推荐的职场电影吗？”
“对呀，清河也看了吗？电影结局真意难平。”
“没看到结局，结局是什么？”
男后辈和男同事对视一眼。
“哦~~没看到结局呀~”调侃的语气，反倒令他有些害羞。
“女主最后选择了人工受孕，男主基因不太好自主受孕终止了，那段很有趣，清河要去自己看，很搞笑，不过最后女主让男主推蛋蛋仓了，不愧是男编剧啊，情节就是细腻，太甜了。”
这样确实很甜，林清河忍不住想，顾润生会让他来推蛋蛋仓吗？
虽说是吃饭，最后还是娱乐项目玩了一遍，等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顾润生靠在床头看着星球码投屏的电影。
“今天怎么不看手机了？”没抱着手机真是稀罕事。
“电池坏了拿去维修要明天才能回来。”顾润生一脸无奈的表情。
“累了吧，洗个澡睡一下，晚上一起去散步。”顾润生拍了拍床。
“等我出来。”林清河有些急切，一套流程下来确实累了。
窗帘半拉着，落日透过窗户照在顾润生的脸上。
听着浴室水流的声音，思绪回转。
顾润生是从什么时候关注林清河的呢？
是在组织分配任务时候看目标人物介绍的时候。
视频里林清河问姐姐，为什么他不能推蛋蛋仓。
视频里林清河哭闹着想去姐姐的学校。
视频里林清河在自学男校教学之外的知识。
视频里林清河羡慕的看着黄阿姨的夫子。
视频里林清河会将阳台的换锦花悉心照料。
视频里林清河在据理力争为获得教导员的资格。
视频里林清河在哭着将拳头对着被子。
监控视频下的林清河成绩优异。
家里人表扬了姐姐将他养育的很好之后，他满脸笑意与有荣焉。
姐姐去领养了一只猫，在姐姐的指导下，他和猫关系和谐亲密，他带猫出门玩的时候，阿尔法7h拍到了猫趴着他肩膀舔他的耳朵，被猫舔了耳朵的林清河缩了缩脖子。
在那天的分配会议上，顾润生沉默了很久，最后在嘴角勾起一瞬间压了下去，当场申请了作为林清河近距离监视人的名额，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
他不像顾润生见过的所有人，
他被披上温文尔雅皮肤下的野蛮，
他挠不痛人的爪子，
他明明想说却无法张口的样子
一切都显得格外有趣。
他的思想已经混沌，哪怕发现违和，却不知为何。
一只落入泥沼的鸭子，不能浮起也沉不下去。
清河项目启动的那天，她就预料到了，这个项目进行时间必将漫长到消耗完她们的前半生。
在D星球上，近乎五分之三的人口每年轮换社会岗的工作，很少有人愿意在同一个社会岗的工作上花费很多年的时间，大家都想去了解更多的，去经历更多。
顾润生接下清河项目的适应期，斯泰利老师还特意拉上了自己的学生郑至贺来劝说，为了人体分化项目前半生只参与一个社会岗付出太大了。
但对顾润生来说，这个项目是她从学生时代开始的梦想，哪怕耗尽一生也无悔，更何况现在来看只需要前半生的时间人类就可以攻破定向分化这个瓶颈。这种由自己双手创造人类文明所带来的刺激，不是普通的社会岗轮换可以比拟的。
郑至贺是在生育外科领域难得的天才，她非常理解顾润生的选择，就像她也是从20岁在医疗领域开始轮岗到现在，对于顾润生的选择她毫不意外。
人体分化项目历经54年，除了24年前的实验体Y9046自行完成了分化繁育，到今天为止再无人复刻。
21年前的爆炸让实验数据近乎全部丢失，甚至连实验体Y9046都只找到破碎的星球码和身体碎片，只能靠爆炸遗迹里面的资料复依稀拼凑出当年的繁育经过。
24年来，无数研科员都在探寻实验体Y9046分化成功的真相，直到八年前医协会议将人体分化项目正式取消，改立为分化繁育项目，由郑至贺医生和顾润生医生接手，两年前顾润生同时开始接手督察队的项目——清河。
林清河从浴室里出来，躺上床后，贴在她怀里。
等林清河呼吸渐缓，她调出星球码上传记录。
“QH9046实验体无明显分化特征，监察员顾润生A10024。”
顾润生轻轻抚摸着林清河的耳垂，嘴角压不住喜悦，这应该是她最喜欢的状态了。
顾家的女儿啊，真的是很有出息。
，还差